且说水泊梁山上戴宗、汤隆这日才取了凌振家小回来,备说东京诸多好处,说的一众头领心中也痒。 刘备却也好奇,要说当年大汉两京繁华,可毕竟已过千年,赵宋这般骄奢,想必汴京之盛景确是曾经那长安、洛阳无法比拟。他一时兴起,当即应下众兄弟,向后若有时机,当亲自率众人前往汴京。 众皆欢喜,说话间,早有哨子来报:有桃花山信使紧急求见。 刘备、晁盖对视一眼,晁盖便分付教那人且上厅来。那喽啰来在厅上,先给正中的两位头领唱个大喏,随即便递上书信,晁盖、刘备展开看时,见是呼延灼带兵去打桃花山。 厅上在场者皆是头领心腹,晁盖也不忌讳,看罢书信便就直述与众人。众人多有纳闷:这呼延灼一朝大败,哪里复来的这许多兵马?却又如何不来攻打梁山,反跑去青州打那桃花山? “神算子”蒋敬第一个出班: “两位哥哥容禀,依小弟见:他既是发兵来打桃花山,不论他出于何故,我等皆不可不救。”
萧让难得与蒋敬见解一致,当下也附和道:“蒋敬此话不假,如今不比以往,桃花山已是俺梁山大寨附庸,打桃花山、便是打俺梁山一般无二,是以不得不救。”
刘备、晁盖皆点头称是,刘备当即令“豹子头”林冲引一千虎豹骑先行,自个亲率黄文炳、陈广、董澄、杨再兴、李逵、石秀、杨雄、吕方、郭盛、时迁,共计十位头领,点起五百白毦兵、五百玄甲、其余旁牌、弓弩步军一千,拢共两千人马,作第二队后发。 众将皆领命下去准备,扈三娘更急忙为刘备披甲、挂剑,正要行时,厅外忽听得一声大喝: “二位阿哥许久不见,洒家归来也。”
刘备、晁盖众人齐齐看去,门首里一个胖大和尚当先入将来,正是“花和尚”鲁智深,身后跟着的,分别是:吴用、武松、花荣、刘唐、孙立、邹渊、邹润、施恩,外加两个生人。 头一个生人:头戴一顶乌金盔,身披一领乌铁铠,手中提一把开山钺,面如獬豸,虎须倒竖,相貌雄伟。 第二个生人:头戴一顶赤铜盔,身披一领锁子甲,手中持柄朴刀,生得方面阔口,虬髯紫须,面冷似铁。 众人见这干人归来,皆大喜,刘备揽住和尚双臂大笑:“你等今日平安归来,我心中这块大石,总算放下了。”
吴用走近前来,先与刘备、晁盖见礼,这才讲明经过: 原来九筹好汉自下山去,先走山东,后经河北,一路所过山寨,多敬仰梁山仁义之名,山东地界除芒砀山略施些手段,其余各处均是一蹴而就,作成大事。 河北之行却不容易,盖因河北田虎、高托山,两大寇明争暗斗,真定府官军又要抵御辽兵,一时无瑕顾及。是以形势错综复杂,吴学究本欲亲自率众去见田虎,幸得鲁智深报信说刘备前者与田虎账下刺儿鬼有仇,便弃了这般念想,中途返归梁山。 回山途中,并不枉走,结识了两位好汉。 头一位,便是这手提开山钺的好汉,他姓竺双名文敬,祖籍辽州和顺,祖上皆是军汉,父亲曾在魏胜军担任军中一提辖,后遭上官构陷身死,全家连坐,竺文敬独自个逃出在江湖,后在磁州釜山落草。因他虽生得凶恶,为人却最是刚直,是以远近都称他作“病獬豸”。 第二位,则是这位持柄朴刀的好汉,他姓盛名本,祖籍汴京,原是东京的提辖,因恶了高太尉,要寻事害他。那时欲上梁山泊,只恨没个门路,是以逃在河北,也在釜山落草,因他性格外冷内热,山上人都唤他“冷面佛”。 吴用等路过釜山,盛本知是梁山军师亲临,便说服竺文敬邀请吴用等人上山,趁着宴请众好汉之时,席间提出入伙。 吴用拉着两位好汉与刘备、晁盖等头领一一见礼,刘备又介绍新来数位头领与吴用等人认识。 晁盖愈发欢喜,便分付喽啰于后山安排两位下处。 众人说说笑笑,刘备可是没忘记桃花山方面还有战事,乃先与众人辞行,约定回来却与吴用等人接风。 可鲁智深等人得知桃花山有架可打,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便都嚷嚷着与他同行。刘备本不欲带着彼等,这干好汉舟车劳顿,合该先于寨中将歇几日,不想花和尚却道: “那桃花山毕竟曾是洒家二龙山的近邻,如今近邻有难,大和尚岂有不去之理?”
刘备无法,只得笑骂着带上这伙劳什子同行。 书说简短,林冲率虎豹骑先行下山,由梁山西面大寨望东,沿汶水一路东行,绕过徂徕山,不日便到青州地界。又行片时,便到桃花山上。 李忠、周通见林冲来,便是见了救星,忙不迭引林冲上山,摆下筵席招待。 林冲本欲休整一日,次日便下山去战那呼延灼,李忠、周通却是百般殷勤,说左右也不急于一时,待公明哥哥都到,再战不迟。林冲无法,只得多歇几日。 这日向晚,刘备引大队人马都到距桃花山八十里外悄悄下寨。李忠先一步得知梁山哨子消息,便安排手下喽啰抓紧准备,好在次日清晨出兵接应。 林冲把手一摇,当即止住: “兄弟差矣,我久随兄长,亦学得二三皮毛,要斗呼延灼,当趁他午后炎热,兵疲意阻之时,方好动手,想来公明哥哥明日出阵,亦是这等时辰。”
李忠、周通自是不敢不听,都应他次日午后一同下山。 再说那呼延灼,一连攻山数日,李忠、周通只坚守不出。呼延灼一时无法,这日正思量用计策赚他。不想才过午时,有哨子报说:桃花山下得一伙强人前来搦战。 呼延灼当即大喜,披挂提鞭便出帐来,飞身上马来在阵前。 才勒住马,早见桃花山阵势前一人当先出马,生得头尖骨脸,身形长大,手中提着一杆梨花枪,枪头处撒着一撮红缨。见呼延灼来,大喝一声: “兀那鸟将,便是呼延灼么?可认得‘打虎将’李忠?”
呼延灼催马向前,听他诨名威风,一时放下心来,口中冷笑: “既知我名,安敢抗拒天兵,劝你早早下马受缚,不然打破你的鸟寨,鸡犬无余。”
李忠俯鞍大笑:“你这本事,便只敢与鸡犬计较么?”
呼延灼气得大怒,催马来战李忠,李忠亦直起腰身,挺枪来接呼延灼。 但见这呼延灼憋着满肚愤恨,双鞭挂风抡起,杂着必剥剥霹雳声响,唰唰就是几鞭。“打虎将”急忙举枪左格右挡,趁着呼延灼收招之际,迎面便是一枪。 呼延灼轻松侧身闪过,再回头时,李忠早已归在阵中,口中兀自大骂: “直娘的周通,爷爷但有命在,弄死你这撮鸟。”
呼延灼本气得火冒三丈: 甚么“小霸王”、甚么“打虎将”,竟都如此不吃打,走得倒是极快。 忽地又转念一想:只是这打虎将如此骂他同伙,却是何故? 正思量间,猛听得后阵军汉迭头呐喊。呼延灼转头看去,后军旌旗大乱,有军汉扯嗓大喊:“远望见一彪军马飞奔而来。”
呼延灼自来后军队里看时,见尘头起处,当先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条胖大和尚,手中倒提一杆水磨禅杖。要问此人是谁?有《鹧鸪天》一首: 提辖生平不惜金,只凭仗义渡禅林。 易逢世态三分冷,难得天真一片心。 推佛像、倒观音,水磨禅杖气萧森。 面如罗刹花和尚,心似菩提鲁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