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廉忙回头视之,乃是军中大将统制官,温文宝。 高廉大喜:“文宝将军乃吾之文丑也!”
温文宝闻言虽是一脸得意,却仍然不由问了他一句: “哦?不知相公之颜良却又是谁?”
高廉颤抖的手指指着阵前,恨恨道:“正是于直将军!”
…… 温文宝也不知是悲是喜,疑惑着出将阵来。 才至阵前,前边早奔来一员上将,觑他头上举棒便砸,温文宝抬头一看,正“阿”到一半,急举长枪挡架,不想那人棒沉,震得他一时脱手,枪落了地,急待走时,教他一棒削去半个天灵,死于马下,那匹马兴冲冲屁颠屁颠,跑回本阵去了。 但见使狼牙棒那人: 头戴一顶凤翅盔,身披红锦战袍,要系狮蛮带,生得熊腰虎背,极其雄壮。正是“霹雳火”秦明。 刘备这厢看了喜道:“这个便是‘霹雳火‘秦明。”
董澄、樊瑞皆是初次见林冲、秦明二人,当下看他两个手段,都觉端的利害,方知人外有人。 且说刘备行至近处,自怀中扯出一块葛巾蒙了面,方才策马来在梁山阵前,打眼张去,见来的是: 林冲、秦明、黄文炳、李逵、戴宗、杨雄,并阮氏三雄共九筹好汉,加上亲自统兵而来的晁盖整是十筹好汉。 而一众头领见刘备归来,各自大喜,都于马上拱手见礼。 晁盖故作嗔怒:“宋三郎可也晓得归来,这黑厮只想着你那二弟,却不思念你这许多兄弟么?”
刘备嘿嘿一笑,当即抱拳:“教哥哥取笑了,怎会不想念诸位弟兄?不知山寨上近来可好?”
黄文炳道:“山寨倒是发展迅速,只这柴大官人却不好过。”
晁盖道:“我等迟些再叙,先打高唐州救出大官人要紧。”
刘备收起笑容,亦点头称是,乃催马归在阵中。 且说高廉连折二将,痛失“颜良”、“文丑”,一时大怒,抽出背上宝剑,催马向前而来。 樊瑞阵中见了,谓刘备道:“此乃太阿剑也。”
刘备亦吃一惊:“莫不是春秋时楚国镇国之宝的‘太阿’?”
樊瑞频频点头:“不想竟落于此人之手!”
刘备转过头继续看那高廉,心中则暗自盘算:湛卢剑给了鹏举,此剑我必自得之。 …… 高廉把手中太阿宝剑一扬,喝声:“滚将来。”
便有军汉把百余只大坛子滚到阵前,接着将它们纷纷立起。仔细看去,这些大坛子非但表面上贴满黄纸符,每个坛儿两侧更都有两个奇怪的小孔。 刘备等人皆不明所以,时迁自作聪明,一拍脑门:“我晓得了。”
李逵当即问道:“晓得你不早说?叫唤鸟甚?”
时迁一拍胸脯:“你省的甚么?这厮既用水缸,当是用的水缸计也。”
李逵虽信以为真,却是不以为意:“甚么鸟计,老爷一斧一个,都给打砸烂,你不听那个谁说‘黑旋风砸缸么’?”
众人闻言,都哄笑起来,董澄笑得合不拢嘴:“‘黑旋风砸缸’,这黑厮端的有趣。”
这厢里众人轻敌大意,对面阵上高廉可是憋着一肚子怒意,但见他一手擎剑,一手自袍袖中抽出一把黄纸符,捏在手中只一捻,散开来,口中喝声:“着。”
纸符便都生出火来。 接着他双目微闭,口中不紧不慢,念念有辞: “生于业火,贮与泥丸,赐余五炁,助我玄关……” “急急如律令,去。”
高廉喝了声去,把手中起火黄纸符望那大坛子上一撒,这许多纸符便似开了灵识,自都望大坛子中飞去,竟是每坛一符,无一符错落。 见纸符皆入坛中,高廉接着又喝声“灼”,那大坛中便都各自发出一声闷响,好似盛着炮竹一般响声连成一片,随即都冒出滚滚浓烟。 高廉嘿嘿冷笑,把手中剑一指,复道声:“起”。 但见这百余只大坛子三面孔内,竟都纷纷钻出头颅四肢,上面涂满了白色药粉,一扭一扭地,撑着大坛子走将起来。 刘备阵上这下可都慌了,不少喽啰兵发出阵阵惊呼,皆不知对面阵中来的是何等怪物。 刘备众人是见过类似法门的,当即齐刷刷都看向樊瑞,都投来热忱目光。樊瑞见此,也不拿大,只长叹口气,据实告说: “我幼年学道之时,曾听师父讲起一干邪门术士,专门诱拐童男童女,接着将其以药水、药粉浸淫过后,养在坛中,终日以纸符、药粉喂之,如其不死,便将于坛中生长成人,终其一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闻言皆悚然当场,一个个面色铁青。 这干人自觉英雄好汉,闯荡江湖半生,却也绝少听闻这等害人故事,当即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都纷纷回神,一个个气得是心肺皆炸,大呼小叫。 刘备看着阵上高廉目眦欲裂,咬碎钢牙:“我宋江势擒此贼。”
说话间百余坛子鬼兵翻翻滚滚杀到近前,晁盖把长槊一举,大喝一声:“孩儿们当心。”
自家阵上弓弩齐射,意图射住他势,却哪里伤的了他分毫? 坛子鬼兵只把头与四肢望坛中一缩,随即自把坛儿一边靠去,坛子都倒,侧着滚将来,箭矢尽射在坛儿上,纷纷落地。 晁盖大惊间,坛子兵早滚到近前,自把坛儿一立,各自由口中抻出一张纸片在手里,迎风一抖,变作三尺多长一柄纸刀,一个个摇头晃脑,哇呀呀怪叫着赶将来。 梁山兵马各擎刀枪,顷刻间与这百余坛子鬼兵混战在一处。 梁山兵本以为这干坛子鬼手中纸刀应是不堪,到真个交手方知前者料想大谬,教他那手中纸刀过处,皮开肉绽,其利更甚寻常刀剑。可寻常刀剑却拿他们套着的坛子铠甲分毫奈何不得。 也莫说是这些寻常的小卒,便是梁山上一众头领,面对如此邪门儿玩意也都是一筹莫展。李逵前者说的轻巧,今番一斧砍去“铮然”一声,火花四溅,却只砍出一道印记。 刘备一看不是话,急忙代晁盖传话执旗官,教把旗一偃,后面一齐鸣金,众军急退。高廉见了,趁势把剑一指,挥军掩杀过来,梁山军大败,退出五十余里外下寨。 及各营下寨已毕,众头领齐聚于中军,计点伤亡,生死不论,折损四百七十三人。幸者诸头领都在,并无一人伤亡。 晁盖一面庆幸于好在头领们并无大碍,一头则烦恼于自己初次带兵,便遭到一场大败,是以眉头不展,连声叹息。 刘备这厢见了,几步来在近前,安抚道: “哥哥且省烦恼,胜败乃兵家常事,况我梁山此战失利,责任并不在指挥调度,实是因他妖法厉害之故。”
晁盖叹气道: “愚兄谢过贤弟宽慰,只是如今面对这般坛子怪物,我等无计可施,这可如何是好?”
黄文炳当下道: “恕小弟直言,高廉妖法利害,不是寻常手段可敌,除非公孙一清到此,旁个出阵,怕是皆难以取胜。”
晁盖听罢,虽心中看不上黄文炳,却也觉得有理,乃微微点头。 刘备闻言,也并不反驳,转头看了看樊瑞,樊瑞本就心高气高,见刘备眼色,又听那黄文炳这般说,心中更是不服: 贫道初到梁山,未立尺寸之功,若是今番斗法打败这高廉,可算是在众兄弟面前赚足了面子,到时那个甚么公孙一清,在贫道面前便也不值一提也。 思量到此,樊瑞当即挺胸出班,拱手说道: “小弟不才,愿与高廉斗法,破他的坛儿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