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之中是有通往王宫外的地道的,明镜知道,南恩自然也知道。 即将走出地道时,反应过来的南恩扣住了明镜的肩膀。 “你又骗我。”
恐怕等他走出地道,等待他的就会是瓮中捉鳖,万箭齐发了。 少女不慌不忙,依旧用淡淡的语气说道:“算算时间,她已经离开了神笃国的海域。”
南恩眸光发红,整个人陷入一种狂躁的情绪之中。 他抓住明镜的脖颈,将她整个人甩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十指死死的扣住那纤细的脖颈。 “我杀了你。”
南恩此刻整个人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狂暴冲动。 南恩确实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武力压制下,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明镜费力的伸手点在南恩下腹气海穴,南恩浑身一颤,果然力道微松,明镜趁机挣脱制辖,翻身跳出地道出口。 “圣女……。”
朱雀带人围在出口处,见明镜出现,立刻吩咐身后的银甲卫准备弓箭。 明镜几乎是刚刚站稳,身后南恩便追了上来,瞬间与明镜缠斗在一处。 朱雀看着这一幕心惊肉跳。 南恩武力值非常强大,因着暴怒刺激下,几乎是施展出了十二分的实力,明镜很快便落于下风。 朱雀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手下手中接过弓箭,瞄准南恩的身影。 两人缠斗在一处,形影不分,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误伤到圣女。 明镜眼看要被南恩击中胸腹,这一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只见那身形纤细的少女身姿灵巧的贴着地面自南恩挡下平移,敏捷又飞快的攀上南恩的后背,少女的膝盖抵在南恩肩头,手腕翻覆间裙袂化为的绳索勒住了南恩的脖颈。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需要尤为恐怖的速度。 就是现在—— 朱雀冷眸微眯,手指松开,利箭离弦,朝准南恩胸部飞射而去。 少女手中握着死神勾魂的镰刀,绝美的面容上是一片令人惊心的漠然,眼神淡凉无温。 三箭连发,一箭中胸,两箭分别射中双腿膝盖。 即使如此,南恩的身体依旧处在狂暴状态,明镜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圣女……。”
朱雀大惊失色。 明镜在地上滚了几番,猛然吐出一口血,面色尤为苍白。 她立即伸手自封心脉几处穴位,抬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 南恩即使连中三箭,整个人依旧不倒,直直的朝着明镜冲过来,口中大叫着:“我要杀了你。”
明镜眼神暗了暗。 就在南恩即将冲过来时,眼前黑影一闪,一人直直朝着南恩扑去。 南恩见到此人,眼神凶狠,咬牙切齿:“桑落。”
桑落扔了一把长剑给他:“今天,就让我们来一场决斗吧。”
他回头看了眼明镜,对面南恩已经主动发起了攻击。 “嗡……。”
剑锋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桑落被逼连连倒退。 桑落眼神幽深而坚定,这是一场王者之战,不死不休。 稳定心神、提气迎战。 刀光剑影、杀机四伏, 即使身上中了数剑,两人没有一人退缩一步,面对刀锋反而更加无畏。 不管是剑术还是体力上,桑落均不敌南恩,他的身上出现多处剑伤,衣服破败不堪,鲜血浸透了布料。 而南恩此前和明镜打斗消耗了一部分体力,再加之身中三箭,依旧能稳稳压制桑落,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桑落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站起,越挫越勇、猛而无畏。 朱雀以及赶来的三羽军看到这一幕,内心肃然起敬。 只有勇敢的王才值得他们献出忠心。 终于——桑落抓住空隙,毫不犹豫的剑尖穿透南恩的胸膛将他钉在地上,南恩双眸不甘的大睁。 桑落单膝跪地,双手握紧剑柄,通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南恩扭曲而不甘的面容。 南恩双眸圆睁,了无声息。 竟是死不瞑目。 桑落松开手,怔然跌坐在地上。 制霸神笃国多年的南恩大将军,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了此生。 众人又是唏嘘、又是畏惧。 桑落忽然抬眼,看向明镜的方向。 他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明镜。 少女的白衣染上点点殷红,犹如开在雪地上的红梅,妖艳夺目。 她安静的坐着,绝美的面容苍白淡漠。 桑落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身的血。 他伏跪于地,伸出布满鲜血的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她的脸颊。 英俊的眉目漾开春水般的柔光,“你选择留下来了,真好……。”
话落直直的扑进明镜的怀中,彻底昏死过去。 明镜看着怀中失去意识的男人,暗叹一声。 “把国主送回去,好生包扎。”
桑落身上的伤皆是皮外伤,不损本源,好好包扎休养就好。 玄武立刻吩咐手下抬着担架过去,将桑落小心翼翼的抬上担架带走了。 朱雀走到明镜身边,目露担忧:“圣女、您的身体……。”
“我没事。”
明镜缓缓起身,走到南恩身边蹲下。 朱雀瞳孔骤缩,少女白衣的后背上,沁处星星点点的血迹。 朱雀立即上前道:“圣女不可。”
明镜置若罔闻,伸手将南恩的眼皮阖上,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朱雀听不懂,但像念经。 “南恩将军,您是一世英雄,奈何走上了歧路,王权之争本无可厚非,可这样只会令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您是一位好将军,但不会是一位好国主,权欲私心只会将您拖入无间炼狱,我会为您念经超度,望您来世可以达成所愿。”
为万民救一人,是慈悲。 为万民而伤一人、亦是慈悲。 鲸羽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少女面容端庄而神圣,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本是人间不该有的颜色。 他想他错了,即使桑落,也配不上她。 —— 桑落昏睡了一日一夜醒来,只觉得全身刺痛无比。 “国主,您终于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玄武那张憨厚的脸。 桑落皱了皱眉,下意识开口:“圣女呢?”
玄武心想,国主果然心系圣女,刚刚醒来什么都不问先问圣女。 他的沉默落在桑落眼里就是另一番意味了,桑落忍着疼痛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玄武吓了一跳:“国主,圣女交代过,不要您乱动。”
桑落愣了愣:“你说什么?”
“圣女交代的啊。”
玄武很自然的说道。 “圣女让您好好养伤,伤养好了才能主持大局。”
内患已除,神笃国可以彻底安定下来了。 “她……没走吗?”
桑落想到昏迷前的一幕,逐渐冷静下来。 玄武一头雾水:“走?往哪儿走?”
“圣女现在在哪儿?”
“当然是在圣庙,此次揪出了不少银甲卫的叛徒,圣女这几日正在处理叛徒吧。”
桑落沉默下来,半晌后他道:“让鲸羽来见我。”
—— 圣庙。 空旷的大殿中,一身姿曼妙的少女缓缓褪下外衣,半人高的镜子中,映出少女后背上,林林总总的伤痕。 因着那肌肤太过白皙柔嫩,也就显得那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 伤在后背,一个人总不好上药。 明镜便在木棍上绑了棉花,蘸了药一点点的涂上去。 地道出口处,南恩把她甩在地道墙壁上的那一下太狠,墙壁上凹凸不平的嶙峋石块伤了她的后背,内脏亦有不小的损伤,须得休养一段时间。 如今内患已除,神笃国可以好好安定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用来休养生息刚刚好。 这时殿门外闪现一道影子,朱雀冷淡恭敬的声音响起:“圣女。”
在黑影出现的那刻,明镜已经披上了外衣。 “进。”
朱雀低着头走进去,眼前纱帘浮动。少女纤细的背影若隐若现。 朱雀立即收敛心神,沉声道:“船只已经顺利离开了神笃国的海域,预计再有两天,就可到达江州。”
“这一次,你辛苦了。”
少女淡柔的声音飘渺如烟。 “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
顿了顿,朱雀道:“圣女、您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
少女回应的很干脆。 怎么会没事呢?他分明记得昨天她的后背上星星点点全都是鲜血。 “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期间不会见任何人,江州那边,劳你看顾一二。”
“属下遵命。”
朱雀关上大殿门,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廊下。 他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圣庙。 圣主青龙都走了,白虎沦为叛徒收押大牢,等待他的将会是严酷的刑罚,玄武是国主的人,以后也不会再回圣庙。 这诺大的圣庙,只剩下他和她了。 “头领。”
天吴端着药碗走过来。 朱雀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看的天吴毛毛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 大概是让圣女受伤,朱雀头领责怪他吧,等圣女伤好后,他会去请罪的。 “这段时日好好照顾圣女。”
朱雀留下一句,抬步走人。 银甲卫元气大伤,需要整顿,江州那边也要盯紧了,还要防范国主那边的眼线,接下来会很忙。 天吴转身推开了殿门,“圣女,药来了。”
—— “属下失职,放跑了海盗,请国主降罪。”
鲸羽跪伏于地。 他不知道海盗接应的是什么人,但肯定很重要,也许跟圣女有关。 总之让人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确实是他失职。 “起来吧,对方有备而来,你又怎能预知呢?”
桑落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以自己的安危来牵制住他,另一边暗地里安排人把她们接应走,好一招瞒天过海。 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只要她留下来就好。 接下来桑落又问了南恩余孽的事情,鲸羽一一应答,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了。 桑落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年轻体壮,恢复起来又很快。 喝药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明镜吐血的那一幕,立即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回国主,圣女正在闭关,不见外人。”
桑落在圣庙门口,被朱雀拦截。 桑落看了眼朱雀背后紧闭的大门,淡淡道:“她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吃药?”
“劳国主记挂,圣女一切都好。”
桑落笑了笑:“那就好。”
转身走下楼梯。 “国主。朱雀在他身后开口。 桑落停下脚步,回望。 “圣女让属下转告您,请您不要忘了和她的约定。”
桑落怔了怔,笑着点头。 “当然记得。”
做一个贤明的君主,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国家。 如此,不负她违背原则助他铲除南恩。 我答应你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 桑落转身大步离去,蓝天白云下,挺拔的背影有着顶天立地的威势,足以撑得起一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