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过一夜,冲洗去所有污秽,整座岛焕然一新。 明镜站在码头,目送船只远去,风吹起衣袂,立在海风中的背影,飘渺却孤独。 韩蜀带着四十八名船员走了,包括带来的二十名护卫,明镜让他全部带回去了。 此行目的已经达到,那些人留下已经没有意义了。 带来的中药和食物饮水除了他们路上用到的,剩下的全部留下了。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江瑾辰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两只海燕在水天相接处徘徊,真是一副绝美的油画。 “这里的人更需要我。”
明镜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姐姐姐姐。”
一个小女孩兴奋的跑过来,到了近前猛的刹住脚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双手背在身后,生怕弄脏了明镜的裙子。 明镜笑了笑,拉着她藏住的手,似是一点也不嫌弃她手上的脏污,走到水池边,用流水洗去手上的污秽。 “手上有很多细菌,如果不小心入了口,这些细菌就会和你身体里的细胞打起仗了,如果你身体里的细胞输了的话,那你就要生病了,所以平时一定要勤洗手,知道吗?”
少女温柔的声音有着净化人心的力量,小女孩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日光下,那张脸好像会发光。 “姐姐,你真好。”
她已经会说简单的汉语了。 姐姐夸她很聪明,一学就会。 少女只是微笑,“今天要继续学习,不能懈怠,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孔子是谁?”
“他是我们国家的大圣人。”
“圣人是什么?”
“前知千古、后知千古,才德全尽谓之圣人。”
“那姐姐也是圣人。”
明镜笑着摇摇头:“这种话不可再说,对圣人先贤不敬。”
平平吐了吐舌头。 “过来,姐姐给你梳一梳头发。”
平平乖巧的坐过去,她的头发非常浓密,又是天生的卷曲,恐怕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打理过,因此头上结了无数个死结,换个性子急的,直接一剪刀剪下去,明镜偏偏是个极有耐心的,她很认真的一点点疏通那些打结的发丝,怕平平无聊,明镜会用通俗的语言给她讲华国的神话故事。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吹着海风,明镜终于把平平所有打结的头发理顺了,然后用清水帮她洗干净,平平摸着干净的头发,整个人忽然觉得轻盈了许多,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你还要看多久?”
明镜忽然出声。 角落里,秋野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的走出来。 “我是怕搅扰了冉小姐的兴致,还望冉小姐不要见怪。”
这女人真是个迷一样的人物,好像平静的海面,永远的波澜不惊。 “坐吧。”
明镜指指对面的石凳。 “虽然你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只要你诚心向善,咱们一样可以做朋友。”
“朋友?”
秋野郎颇有些受宠若惊,“我这样的人也能和您做朋友?”
“怎么?不可以?”
“当然不是。”
秋野郎苦涩一笑:“我以为……。”
他看着明镜,笑着说道:“谢谢您,我以后不会再做海匪了,您说的对,做我们这一行的,今日杀别人,明日就会被别人所杀,这样的日子我也厌倦了,好好过日子他不香吗?”
明镜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如果被那边的人发现,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给我讲讲娑婆教吧。”
秋野郎愣了愣,猛的看向明镜,对面的少女唇角勾着淡淡的微笑,阳光下,闲适从容。 他喉咙干哑,半晌后才道:“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我那天从利泽的口中听到一个名字,瓦卡,他是谁?”
“他是朝圣岛的主人,也是南恩大将军的心腹,南恩大将军……。”
提到这个名字,秋野郎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他是神笃国的战神,掌握着所有的兵权,只要获得他的支持,可以说皇储的争夺战就已经赢了一半,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娑婆教的教派兴起,并迅速在神笃国获得民心,与神教分庭抗礼,神教支持的是国主的长子阿丘王子,而娑婆教支持的,是国主流落民间的私生子桑落王子,本来桑落王子是没有任何资格的,然而大将军他却选择了站在娑婆教这一边。”
“如今的神笃国,老国王病重,时日无多,两派之争只会日趋激烈,这个时候应该顾不得这边,也算是我们的机会了。”
明镜点点头:“你知道娑婆教的圣主是什么人吗?”
秋野郎立刻摇头:“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传说他以修罗之身飞升,所以雌雄同体,每年十一月二十二是他的诞辰,会在谷云城的圣庙广场上举行盛大的庆典活动,几年前我去过一次。”
秋野郎回想那天见到的一幕:“他穿着金色的华丽长袍,带着面具,手中拿着代表权力的太阳神仗,威严庄重高不可攀,他的头发像锦缎一样的乌黑美丽,闪耀着绝世的光泽……。”
秋野郎用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华丽的词汇去形容,却都不及亲眼所见到的震撼,即使过去了好多年,他依旧记得那高高在上的、犹如神抵降临的那一人。 他不能说是人,在神笃国民的心中,他就是神。 明镜抓住了重点:“他是黑色的长发?”
“是的,雌雄同体,这不是很正常吗?”
明镜看他确实深信不疑,也就不说什么了。 “娑婆教仅用十年的时间就发展成如今的规模,与千年神教分庭抗礼,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这个圣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吃过午饭,明镜去看望那些土著居民,他们身上的病在吃过药之后已经好了很多了,在看到明镜到来,纷纷跪在地上,双手贴地,这是他们表达感谢的最大礼节。 明镜路过一个茅草屋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传来“叮铃叮铃”的脆响声。 明镜下意识寻找声源,原来不知是谁家的窗前挂了一串用贝壳和鱼肠串成的风铃。 明镜走过去,拿起那串风铃细看。 她走进屋子里,房间比明镜在其他土著那里看到的要干净多了,用树桩搭建的简易床,上边铺着稻草,用破衣服缝成的床单,角落里是用石块砌成的圆桌,上边摆着木碗和……筷子? 筷子是用树枝削成的,表面打磨的很光滑。 据明镜的观察,这些土著居民尚未开化,吃饭还是用手抓,他们是不可能想到要用筷子的。 明镜不动声色的问:“这间房是谁在住?”
平平走过来,小小年纪的她眼里根本藏不住紧张,小手不停的卷着衣角:“是……是阿婆。”
明镜眯起眼睛:“你的中文是她教你的吧?”
平平猛然抬起头来,整个人都快哭了。 明镜叹了口气,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姐姐没有怪你,是她不想让你告诉我,对不对?”
平平点头。 “既然她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明镜设了个班,给那些海匪讲课,他们倒也爱听,时间一到,便都坐的齐齐的。 明镜有时候教汉语,有时候讲佛经,儒家的经典著论也会讲一些,教他们走向正道。 “七日后就是交货的日期,到时候万一露馅,后果不堪设想。”
秋野郎皱起眉头,忧心忡忡。 “库哈是不会自寻死路的。”
秋野郎还是不放心,他得亲自盯着去。 “对了,我让你找的地方有眉目了吗?”
秋野郎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出海,我保证那地方你会喜欢的。”
平平站在靠近海边的树林里等啊等,终于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踩着霞光缓缓往这边来,她立刻飞奔过去。 “阿婆。”
那是一个和其他土著都不太一样的女子,虽然穿着残破的衣服,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洗的很干净,她的头发用布巾包了起来,裸露出来的脸颊和脖子皮肤是一种不正常不太均匀的深色。 虽然肤色深,却不难看出她的五官和当地土著的朴实厚重比起来,则明显清秀很多,看到跑过来的平平,她下意识露出一抹笑,一排洁白的牙齿是那么刺眼。 “没有人看到你过来吧?”
平平摇摇头,“阿婆你去海边洗澡了吗?”
女子深深的看她一眼:“你的中文进步挺快,以前我怎么教你你都发不出仄音,看来你的新老师很厉害。”
平平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阿婆,姐姐她知道是你教我学汉语的了。”
女子愣了愣,苦笑:“我就知道瞒不过。”
“那阿婆我们去见姐姐吧,她会带你回家的。”
女子回头望着蔚蓝的大海,“其实曾经我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回去,可是啊……回去了又能怎样?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这里就挺好,十几年了,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牵起平平的手:“我们回去吧,阿婆给你煮小鱼汤喝。”
“咳咳……。”
女子迎风咳嗽起来。 “阿婆,你又不舒服了。”
“阿婆没事,老毛病了。”
回到居住的小屋,女子熟练的烧水,把捞回来的小鱼择干净放在热水里煮,从床下的一个木筐里拿出一个小罐,里边是盐,是她从这里的海匪手中用一个银镯子换回来的。 她捏了一点盐放在锅里,又撒了一把晒干的野菜,属于食物原本的清香充斥着鼻尖。 女子捞了一碗,就着月光,慢慢的享用着。 吃完饭,她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 月光穿过窗户洒落在床上,映的整个小屋亮堂起来。 窗下悬挂的风铃轻悠悠的荡啊荡,像记忆深处的摇篮曲。 这样寂静的深夜,最容易放大心中的愁绪,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她坐起身,抱着双腿,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那日她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恍然间,她以为看到了那个人,现在想想,多么可笑。 她不想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便远远的避开了。 没想到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 —— 江州福至码头。 凌晨时分,一艘货船悄无声息的停靠在码头。 四十八名船员踩在江州的土地上,眼底闪烁着泪花,这个时候他们是真的相信,他们回家了。 冉家派了两辆大巴车,先把人送往医院轮番做检查,家属如今还蒙在鼓里,按韩蜀的说法是,他们在南溪岛经历的一切,不能向外界透露出分毫,包括他们的家人也要全部瞒着。 媒体那边冉家会等他们身体好些之后,举办专门的发布会对外公布。 人被钟志接走,韩蜀坐车前往冉家。 走进冉家大厅,他深吸口气,这趟南溪岛之行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是面对冉腾霄,还是忍不住紧张。 韩蜀垂着脑袋,将岛上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说了一遍。 冉腾霄全程安静的听着。 韩蜀紧张的吞了口唾液,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她呢?”
男人淡淡的声音落下,听不出情绪。 韩蜀腿肚子打颤,强自镇定着说道:“大小姐让我转告您,说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会留在岛上善后,请您不要为她担心。”
“不要为她担心?”
冉腾霄忽然笑了起来。 “我派你去是干什么的?你怎么敢一个人回来?”
伴随着男人愤怒的质问,一个价值百万的青瓷茶杯摔在他的脚边,韩蜀立刻跪在地上。 “属下失职,请霄爷责罚。”
“她还说了什么?”
“大小姐有亲笔书信要属下转交霄爷。”
男人立刻起身走了过去,从韩蜀手中夺过信封。 封口并未有被拆开的痕迹,冉腾霄迫不及待的打开,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完。 半晌后他说道:“你下去写篇日志,务必要将岛上所经历的一切,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写下来,若我知道你有欺瞒,可知后果。”
韩蜀硬着头皮说道:“是。”
“滚。”
韩蜀立刻退了下去。 冉腾霄捏着信纸,咬牙切齿:“你真是胆大包天。”
继而又开怀大笑,“偏偏让我这样喜欢,也罢,随你闹,整个冉家都会陪着你。”
“叶剑。”
叶剑走上前来。 “从今天开始,加强警戒,不要让人钻了漏子,尤其赌场那边,你亲自去盯着。”
“帮我约一下申先生和申夫人,在他走之前,感谢他这些年来对我们冉家的关照。”
冉腾霄勾起唇角,笑的像只狐狸。 第二天一早冉纭华从楼上飞奔下来,兴冲冲问道:“小姐回来了吗?”
冉腾霄坐在餐桌前,手里捏着财经报纸,头也不抬:“没有。”
冉纭华撅起嘴巴,“小姐真是好狠的心,早知道我跟她一起走了。”
“小花,你要的鸡汤炖好了。”
厨娘提着保温桶走出来说道。 冉纭华接了过来:“谢谢惠姨。”
话落提着保温桶就要出门。 “你干什么去?”
冉腾霄皱眉问道。 “小姐走之前,嘱咐我多照顾一下毛小姐,说她在江州人生地不熟的,怕她受委屈,今天周末,我去沈家看望一下毛小姐。”
冉腾霄盯着冉纭华走远的背影心想,她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怎么,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冉纭华驱车前往沈家,路上又买了一束百合花,一个果篮。 她以前就跟着明镜来过沈家,沈家的佣人自然认得她,停好车,沈家的佣人帮她拿着果篮,她则一手抱花,一手提着保温桶。 冉纭华瞥了眼对面停着的一辆红色跑车,挑了挑眉:“还有客人吗?”
佣人回道:“是徐小姐。”
冉纭华笑眯眯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冉纭华虽然只是冉管家的女儿,但在冉家的待遇跟小姐差不多,跟明镜关系又最亲近,毛娜娜在听说冉纭华来看她,亲自出来迎接。 “小花,你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娜娜姐,小姐知道您吃不惯江州的饮食,有肠胃的老毛病,特地交代我炖了您爱喝的鸡汤送过来。”
“替我谢谢明镜,难为她在外奔波还想着我。”
毛娜娜是真的感动啊。 冉纭华走进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见她进来,对方站了起来,微笑着打招呼。 “冉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冉纭华笑眯眯道:“徐小姐。”
毛娜娜意外道:“怎么,你们认识?”
徐祖淼看了眼冉纭华,笑道:“说起来,冉小姐也算是我的学妹了。”
那时候冉腾霄在国外留学,冉管家也不管是抱着什么心态吧,总之把冉纭华也送去了国外读高中,直到冉腾霄回国,冉纭华也回国读起了大学。 她和徐祖淼就读同一个高中,只不过她入学的时候,徐祖淼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 “我那时候其貌不扬,难得徐小姐还记得我。”
徐祖淼捂嘴笑起来:“冉小姐可莫要妄自菲薄,那一届的留学生中,冉小姐是最优秀的,人群中一眼就让我注意到了,我还想说是哪家世族养出来的名媛,小小年纪竟有这等风采。”
冉纭华心底冷哼一声,这女人比几年前更虚伪了。 冉纭华坐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了,徐祖淼跟了出来,“小花、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喝杯咖啡?我刚回来江州,人生地不熟的,有很多地方还要你这个当地人给我当参谋呢。”
冉纭华勾了勾唇,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人点了杯咖啡,冉纭华低头刷手机。 这时咖啡店的广播里响起了“铛铛铛”的声音,一下一下,温柔而有力量。 这是木鱼声。 紧接着,是女子的低吟,伴随着轻柔的古琴声,有一种叩击心扉的震撼。 冉纭华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明镜。 这首歌她在学校听了无数遍了,这是曲飞台新专辑的主打歌,一经发售便迅速火爆全国,学校广播只要到休息时间,便翻来覆去不厌其烦的点播这首歌。 冉纭华下意识就能跟着哼起来,旋律歌词已经烂熟于心。 这首歌曲飞台摒弃了乱七八糟的西洋乐器,用了古琴琵琶横笛二胡编钟等古典乐器做伴奏,当他用那清澈的嗓音动情的吟唱,画面感扑面而来,让人仿佛看见那皑皑高山上的冬雪、在千古的时光中,静默的流淌,不管历经多少岁月变迁,那源于灵魂深处的感动,历久弥新。 冉纭华每一次都会静静的听完,她想,曲飞台真是一个天生的歌者,他的才华在如今的乐坛,无人可以匹敌,即使一百年后,他的乐曲依旧可以流传,也许这就是经典的魅力。 一首歌唱完,对面的徐祖淼感慨道:“不知道为什么,这首歌让我想起了明镜。”
冉纭华心底轻晒,装什么呢,这种说法网上到处都是。 “说起来也有好久没见明镜了,虽然涉及她的隐私我不该问,但我自问和明镜还算是朋友,便想冒昧的问一问,明镜她……最近是不在江州吗?”
冉纭华挑眉:“你不知道吗?啊、也是这种事,小姐也没必要跟你说的,毕竟你们也没熟到那个程度,小姐她出国了,本也不是什么隐私,只是小姐喜欢低调,不欲张扬。”
“原来如此。”
徐祖淼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笑道:“我跟你们冉家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呢。”
来了来了,终于憋不住了,冉纭华笑眯眯道:“哦,此话怎讲?”
“我和小花是高中校友,和你们家冉先生,是大学校友,上次在沈氏集团的年会上,突发状况,没来得及打招呼,真是遗憾呢。”
“如果有机会,还请小花帮我引荐一下,冉先生一直是我很崇拜的学长,他的事迹现在还在我们学校广为流传呢。”
“是吗,原来我们家霄爷这么厉害。”
冉纭华琢磨着:“这不是简单嘛,下个月西郊马场有马术比赛,霄爷会亲临现场,不知道徐小姐马术怎么样?”
“霄爷最喜欢马术好的女子了,要是徐小姐现场来个马术表演,定能得霄爷青眼。”
徐祖淼笑了起来,“多谢告知。”
冉纭华走后,徐祖淼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唇角微勾。 这女人也是个滑不溜秋的,出国?骗鬼呢。 明镜到底去了哪里,徐祖淼并不关心,她要的是在江州站稳脚跟。 不管是沈家还是冉家,她都要。 那个女人偏偏和这两家关系匪浅,实在太碍眼了,她不在,正好省了除去她的功夫。 徐祖淼慢慢的喝着咖啡,她还是挺喜欢江州的,一回来,就不想走了。 下个月的马术比赛?徐祖淼微笑起来,巧了不是。 —— 冉纭华哼着歌走进冉家,冉腾霄眯眼盯着她:“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冉纭华忽然凑近冉腾霄,仔细打量这张脸。 冷不丁被人近距离打量,冉腾霄迅速拉着脸,瞪了她一眼。 冉纭华眨眨眼睛:“霄爷,你知道江州有多少女人打你的主意吗?”
冉腾霄冷哼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哎、真是蓝颜祸水啊,今天还有女人旁敲侧击的让我给你拉皮条呢。”
冉腾霄俊脸彻底寒了下来:“冉纭华。”
冉纭华嘿嘿一笑:“那些天真的女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当然要成全他们喽,霄爷,您就自求多福吧哈哈。”
话落在冉腾霄暴怒之前赶紧蹿上楼了。 很快冉管家偷偷进了冉纭华的房间,正在衣帽间换衣服的冉纭华无奈的说道:“爸,您进来怎么不敲门呢。”
冉管家肃着脸走过来:“我问你,你怎么帮助外边的女人算计霄爷?你这个傻孩子,脑子里灌的都是水吗?”
冉纭华叹了口气:“我的爹啊,您比那些女人还天真,还做着让我嫁给霄爷的美梦呢,您醒醒行不行。”
冉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门口,瞪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不行,我跟你说,霄爷跟我是有约定的,当初我扶持他,他答应我一个条件……。”
“如果你现在拿这个条件去威胁他,你觉得霄爷会答应你吗?到时候我们父女俩都会被扫地出门,您年轻时候挺聪明的,老了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冉管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怎么会不着急?以后冉家有了女主人,还有你的立足之地吗?这泼天的富贵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拱手于人吗?”
冉纭华拍拍自己的脸:“您看看我这姿色,能勾引得了霄爷吗?”
冉管家咬了咬牙,压低声音:“我这里有药,传说是古代的宫廷秘方……。”
冉纭华气笑了:“爸,您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嫁给霄爷的,我不喜欢他,他也绝对看不上我,您要是想让您女儿安安生生的活着,别被未来女主人记恨上,您就消停吧。”
冉管家走了一圈,“我跟你说,霄爷的心思我摸了个七七八八,他喜欢的是那位。”
冉纭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不可思议道:“爸,您疯了不成,胡说什么?她可是霄爷的姑姑。”
冉管家冷笑一声:“她可不是冉博文的女儿,骗得了外人,可骗不了我。”
冉纭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霄爷知道吗?”
冉管家点点头:“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霄爷明知道她不是,却还是把她接回了冉家,给她全然的信任,这个女人早晚要毁了冉家。”
有一点他没说,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了禹姜。 将会给冉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下冉纭华的脸彻底寒了下来,“爸,这样的话我希望你是最后一次说,大小姐回来冉家后,做了多少事,你都看在眼里,这次找回失踪的船员,为冉家挽回多少声誉,扪心自问,你做的到吗?冉家又有谁能做到?一帮大男人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有能力有手段有胆色,那就只有诋毁她才能让自己心底好受些,您是我的父亲,我不该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您,但小姐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敬仰的人,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侮辱她,您也不行,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冉家的大小姐。”
“还有,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管家,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才是你的职责,揣度妄议主人,您是觉得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是不是?”
冉纭华可不会因为他是自己父亲就给他留面子,不骂醒他他还会犯糊涂,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 南溪岛往东四百海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岛,面积比南溪岛要小一半,这里长着大量的椰子树,植被茂盛,非常适合人类居住。 明镜在第二天中午登岛,发现这里比她想的还要好许多,非常满意。 江瑾辰抓了把土壤,“这里的土壤蕴含着丰富的磷质石灰土,适合种植农作物和热带水果。”
这要比南溪岛好许多,南溪岛因着铀矿开采后的辐射原因,土壤含毒质,不仅植被生长不了,人都不能在那里长久居住下去,因此明镜才让秋野郎寻觅一个宜居的海岛,让那些当地的百姓迁移过来。 秋野郎手中有着大量的钱财,他手下还有三百多名海匪,建设一座海岛不在话下,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这座海岛不在南下的航行线上,就连导航仪上也不会显示,真真的世外桃源了,如今没有海匪作乱了,生活在这里的人,可以说很幸福了。 明镜在晚上回到南溪岛,一上岛平平就急急的扑了过来,“姐姐,阿婆、血血……。”
她一急起来说话就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明镜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别急,你现在带我去找她。”
平平拉着她跑起来,很快来到明镜曾经到过的窗户上挂贝壳风铃的那个小房子前。 屋子里传出女子剧烈的咳嗽声。 明镜走进去,看到了那张简易的木板床上躺着的女人,床前的地上有一滩血,触目惊心。 “婆婆。”
平平扑过去。 女子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女,有一瞬间的愣怔。 那天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瞧见她的面容,如今近距离,那张脸,竟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颤了起来。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抱歉,还是惊扰您了。”
她说的是汉语,已经听不出任何口音。 少女的那双慧眼静静的盯着她,似乎自己的所有伪装在那双眼睛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能不能容许我洗一洗脸。”
没等明镜回答,女子从床上下来,走到角落里,拿起挂在树枝搭成的架子上的毛巾,沾了水,一点一点的擦着脸,然后脖子,手臂。 再面对明镜的时候,已是换了一张苍白的脸。 细眉杏眼,很秀气的容貌,肤色白皙,却透着一种病态般的苍白。 明镜看着面前的人,心底叹息了一声。 而对面的人也在细细的打量她,那双沧桑的眼眸里仿佛瞬息间经历了沧海桑田,沉默了半晌,她忽然开口:“冒昧问一下,您今年多大?”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唐突,但是……。”
女子的眼神染了一抹哀愁,仿佛在回忆什么。 “十八岁。”
对面的少女回答。 “十八吗?”
女子喃喃着,苦涩的摇了摇头。 她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觉得是那个孩子呢。 下一刻,少女抓住她的手腕,手指落在她的脉搏上。 “别动,我替你号一下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