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卫宁安哄走,崔季才道:“还是你有办法。”
谢知筠却摇了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是想着挑一样先让安妹妹学着,等哪天学不下去了,她或许觉得珠算也是好学的了。”
学武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崔季揉了揉额角,今日确实思虑过重,有些钻牛角尖了。 “她确实是家里最小的,但放在寻多百姓家中,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她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成为万人嫌。”
“你做的很好,不用给她脸面,实话实说便可。”
“她以后总能明白的。”
崔季从来不会偏疼卫宁安,她公平而慈悲的关怀每个孩子。 谢知筠笑笑,起身道:“母亲早些休息吧,忙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我就先回去了。”
崔季道:“你也辛苦了。”
等谢知筠回到春华庭,她让丫鬟们都退下,自己坐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她要把嫁来卫氏后的许多事都记录下来,以便于揣测梦里的未来。 原本她还不解,因为这两年的邺州欣欣向荣,肃国公府一片花团锦簇,卫氏也是在蒸蒸日上,就连谢氏都没什么问题。 怎么会成了梦里那个模样? 公爹死了、卫戟死了,而她们的家也要败了。 一晃到了今日,她终于明白,卫氏的败落源自于内忧外患。 内有司马氏,外有大齐和北凉,即便卫氏再强大,也抵不过三家一起出手。 谢知筠眯了眯眼睛。 大齐为何跟北越一起有了动作呢? 难道他们是提前商量好的? 想到这里,谢知筠又在折子上添了一笔,最终把它字字细细收好。 事不宜迟,她立即叫来了几个管事娘子和三位管家,非常严肃吩咐她们,近来一起都要谨慎小心,按照她刚才同崔季商议的一条都不能做错。 府里的管事们都是老人了,办事一向利落,他们根本就不用谢知筠解释,家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 等谢知筠终于把最近的账册都算完,卫戟才他披星戴月到了家。 他今日回来的格外晚,身上倒没什么灰尘,显然一整日都在议事。 谢知筠放下笔,吩咐牧云传膳,然后就亲自拧了帕子,递给卫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现在这般老夫老妻的模样。 没有一开始的冷漠不熟,也没有暧昧纠缠,似乎一瞬间,两个人就熟稔起来,渐渐成了“恩爱夫妻”。 卫戟在水盆里洗干净手脸,接过帕子慢慢擦。 “你都知道了?”
谢知筠点点头:“门岗那边如何?”
卫戟道:“加了一队府兵,比以前也认真不少,看来夫人的安排很快。”
谢知筠点点头,听到府中的差事已经按部就班吩咐下去,便就放心了。 此时卧房里没别人,谢知筠就站在边上,等他脱下外袍。 “我下午想了想,觉得这个时机太过凑巧了。”
她都能想到,没道理久经沙场的卫苍和卫戟想不到。 卫戟面色沉了下来,他身上冷意更重,面容也变得格外肃杀。 “司马翎这是疯了。”
“若非有卫家军撑在铜川,大齐的虎贲营早就踏破颍州,还用他来同父亲叫嚣?”
“他没拿过刀,一天战场没上过,是真不知道战争是多么残酷。”
谢知筠叹了口气,接过他的外袍抖了抖,挂在衣架上,才道:“看来北越税收很不理想。”
卫戟脚步微顿,他转头看向谢知筠。 谢知筠道:“若是他生活安逸,治下朝臣也都一心为北越,你说他为何要大费周章?”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权,为了钱,”谢知筠言辞犀利,“先帝好逸恶劳,每日酒池肉林,一点政事没做,反而生了三十几个皇子公主,如今虽然多数都被司马翎杀了,但也确实亏空了国库。”
“后来北越内乱,父亲趁势而起,一越分割了最富饶的八州,若是你,”谢知筠语气平静,“若是你好不容易杀了二十来个兄弟姐妹,才登上的皇位,你甘心吗?”
“好不容易当了皇帝,打开国库一看,里面一文银钱都没有,兵部要钱,要养士兵,总得保家卫国吧?这钱不能省。”
谢知筠说得很流畅,这都是她提前想好的。 卫戟听得非常认真。 “兵部的钱不能省,工部的亦然,一年到头,水利农耕都要补贴,不然明年的税收就收不上来。”
“还有吏部,全国上下那么多官员,不能白干活不拿俸,那谁愿意好好为国效力?”
“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里都是钱。”
卫戟很快就跟上了她的思路,这是他跟父亲未曾想过的方向。 他们议论的结果,还是因为权力,司马翎肯定不愿意卫氏一直霸占八州,但这个时间选的有些过早。 司马翎觉得自己的皇位坐得稳固如山,才出此下策,但在外人看来,他这个龙椅才刚开始坐,还没坐热乎呢。 卫戟道:“今日在西郊大营商议,根据颍州的探子回报,最近司马翎很信任几个术士,父亲怀疑这几个是大齐的暗探,专门忽悠司马翎的。”
“司马翎并不傻,他未尝不知大齐右丞相是什么打算,但这又如何?他要的还是北越江山一统,要的还是坐拥权柄,与虎谋皮也不怕。”
谢知筠一针见血:“他自己从那么多兄弟中厮杀出来,所以就有些忘乎所以,觉得自己所向披靡。”
卫戟点头,道:“但你说的,也在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谢知筠总结道:“也就是说,外有大齐助力勾连司马氏,内有权臣虎视眈眈,加之国库空虚,想要收归八州作为粮库,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道圣旨。”
卫戟长叹一声:“夫人聪慧。”
谢知筠却摇了摇头:“我宁愿我不明白这些。”
就是因为想明白这些,她才明白,司马翎这一次绝对不会收手。 他是皇帝,是北越的嫡长子,他不可能对大齐低头两次。 一次已经是极限了。 卫戟握住她的手,把她拥入怀中:“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