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春华庭时,已经过了傍晚。 天色幽深,华灯初上,晚风寒冷萧肃,但家中却是暖的。 谢知筠回正房换了家常穿的锦缎褙子,这才踩着千丝履来到膳厅。 卫戟倒是没那么讲究,他不过就是洗手净面,此刻已经在膳厅等了。 今日晚上的菜色不错。 谢知筠看桌上放着砂锅,砂锅里正咕嘟冒着热气,便坐到卫戟另一侧问:“可是要吃砂锅?”
“天冷,吃些驱寒。”
卫戟扬了扬下巴,有余便上前把砂锅盖子掀开,一股浓香便扑面而来,谢知筠定睛一看,发现里面炖了一整只鸡。 “方才母亲派人来讲,近来天寒地冻,肝火燥热,这几日便多吃些汤汤水水,滋阴补气。”
锅中是用山药天麻炖煮的老母鸡,闻着鲜香扑鼻,谢知筠先让人上了一碗汤,捧着慢条斯理吃。 “永丰仓的事,你怎么看?”
谢知筠问着,目光却落在边上配菜上,等卫戟也盛了一碗汤,她才让牧云往砂锅里下了青菜和菌菇。 卫戟一口喝下半碗汤,不答反问:“夫人以为呢?”
谢知筠瞥他一眼,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只道:“邺州城中屋舍有半数空置,城外流民也不过千百十人,若都给邺州籍贯,让他们留在邺州生活繁衍,倒是可行。”
卫戟也往砂锅里放了杂面,道:“夫人继续讲。”
谢知筠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兴味,在家中时她作为小姐,只能打理家中庶务,外务皆有父兄掌管,不过她手。 即便她有想法,也无人可说,只能默默看着听着。 如今到了卫家,成了卫氏媳,却不料天地似更广阔了些。 谢知筠清了清喉咙,道:“流民安置之后,便可按家户发放赈济粮食,不知小公爷所说的那一粮仓有多少存粮?”
卫戟又吃完一碗米,舒了口气道:“永丰仓有粮仓五十个,单个粮仓可屯粮五千斤。”
“除去彻底无法修葺的那一个粮仓,还有三个粮仓屋顶需要修补。”
谢知筠眼睛都亮了。 “若按家户来分,每家每户若是五口,便分五斤米,十口则分十斤,如此一来,大抵可分千户。”
也就是说一人分得一斤米,大约能分给城中穷苦百姓五千人众。 这已经不少了。 一斤米虽不多,但百姓大多是豆子谷物夹杂菜蔬掺着吃,一斤米能吃上十日之久,最起码不会挨饿。 谢知筠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深海里的明珠,透着无暇的光华。 “我之前同邀月谈及此事,邀月道她可以一并捐出百斤粮食,若是城中富户家家都能捐得,大约还能筹集两三千斤,如此一来,邺州城中及附近郊县的贫户就能挨过这个倒春寒了。”
卫戟见她兴致勃勃,同往日那意兴阑珊的样子大相径庭,不由有些好笑。 他看着她,问:“那些富户为何要捐粮?他们抠搜的很呢。”
谢知筠秀眉一挑,目光落到卫戟英俊的面容上。 “这不是有小公爷吗?”
谢知筠声音都透着笑意:“小公爷亲率先锋营中的精锐往各个深宅大户那么一走,众人定要感念小公爷及国公爷对百姓的爱护之心,如何能不动容?”
归根结底,还是要让他出去吓唬人。 卫戟无奈笑笑,旋即却抬起头,目光如鹰,一瞬捕捉到了到手的猎物。 “夫人,”卫戟嗓音低哑,声音中有着委屈,“为夫自然肯帮夫人这个忙,可为夫一想到要出去面对那些难缠的富户,心里总是惧怕的。”
他薄唇微勾,一瞬不瞬盯着谢知筠。 “夫人可要安慰安慰为夫?”
他眼中的攻势越发猛烈,谢知筠被他看得手指轻缩,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她别过脸去,强自镇定,声音却有着嗔怪。 “你此行为百姓谋福祉,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卫戟低声笑笑,他俯身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好是不好?”
谢知筠的耳根子红了一片。 胭脂色从她耳垂往下爬,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蔓延进层层堆叠的衣领里。 卫戟兀自轻声笑了。 “夫人不说,为夫就当你说好了。”
卫戟不再继续逗她,他往后一撤,直接起身,快步往门外行去。 “为夫先行沐浴去也,”卫戟头也不回,“夫人莫要太慢。”
谢知筠脸上跟火烧似的,等到卫戟身影消失在摇曳珠帘里,她才抬头狠狠瞪了一眼。 “登徒子。”
谢知筠小声咒骂一声,扶着牧云的手起身,虽依旧有些扭捏羞赧,却还是回了正房沐浴。 昨日她主动他不上钩,今日倒是送上门来,她若是再扭捏,就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谢知筠一面把温热的水流泼到身上,一面面红耳赤地想:“这窥探未来的梦怎生如此奇怪,还要男女做这等事才能入梦?”
在她胡思乱想时候,牧云已经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珠,又给她上了些茉莉香露,这才陪着她回了卧房。 屋中燃着她最喜欢的千步香,架子床上帐幔轻摇,满室皆是昏黄的灯影。 屋里烧着暖盆,一点都不冷,谢知筠赤足坐在床榻上,正在百无聊赖翻看书册。 卫戟走入正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灯下美人图。 谢知筠乌发垂腰,仪态娴静。她低垂着眉眼,只能让卫戟看到她尖细的下巴和光洁的额头。 似是听到了卫戟的脚步声,谢知筠眼睫轻颤,仿若振翅的蝴蝶,即将展翅高飞。 高大的身影大步向前,直接停留在谢知筠面前,挡住了蝴蝶高飞的前路。 卫戟弯下腰,伸手勾起谢知筠纤细的下巴。 谢知筠被迫抬起头,入目就是他单薄中衣里蜜色的肌肤。 卫戟身上的肌肉并不夸张,若是穿着长袍,会有一种玉树临风的翩跹风流。 只有脱去外衣后,才能让人看出他身体里蕴藏的力量。 蓬勃、有力、布满生机。 谢知筠还没来得及回神,炙热的唇便贴上了她的。 “唔。”
谢知筠下意识睁大双眼,想要看清卫戟的面容。 很快的,温热的手便覆上她的眉眼。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唇上呢喃:“傻姑娘,闭上眼。”
旋即,谢知筠便被他扯入旖旎的漩涡中。 明明是倒春寒,可这一夜的卫戟却热情似火,直到深更露重,灯火黯然,卫戟才终于放开了早就泪盈于睫的谢知筠。 谢知筠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却还是动了动手指,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登徒子,”谢知筠嗓音娇嗔沙哑,带着平日不曾有过的慵懒,“叫水。”
卫戟的右手环在她腰间,正把她揽在怀中。 两个人平素总是不对付,可到了床笫之间,却是那么契合。 他们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生来便是姻缘鸳鸯,作对成双。 卫戟似乎有些困顿了,听了谢知筠的话,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急什么?”
谢知筠:“……” 谢知筠又累又困,浑身湿漉漉的,觉得破不舒坦,她也哼了声,只是嗓子低哑,如同被打湿了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我说,叫水,我累了。”
卫戟叹了口气,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下,这才起身点灯叫水。 等到水来了,卫戟便行至床榻边,把她拦腰抱起。 谢知筠半梦半醒,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看他:“作甚!”
卫戟勾唇轻笑,面容自是俊美无双。 “既然夫人累了,为夫自要服侍夫人沐浴更衣。”
谢知筠的脸又红了。 若是往日,她一定厉声训斥,让他滚远一些,可此刻她累得不行,实在也懒得动弹。 反正两个人刚行了云雨事,谢知筠倒是没白日那般羞赧,她忍了忍,还是放弃抵抗,任由他把自己放入水中。 可紧接着,他也除去衣衫,跟着挤进狭窄的浴桶中。 肌肤相亲,暧昧至极。 谢知筠猛地睁开眼,入目就是他结实的胸膛。 她刚要斥他,目光下移,就看到他腰侧一抹狰狞的疤痕。 所有斥责的话都咽回口中,谢知筠垂下眼眸,难得乖巧了些。 卫戟同她对坐,他轻轻撩起温热的水,一点点洒在她纤细单薄的脖颈上。 “太瘦了,”卫戟叹息,“还是要把你养胖些才好。”
出乎卫戟意料,谢知筠这一次却没反驳,她半垂着眼眸,一直在看水中的某一处。 卫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腰上那一道疤痕。 往日燕好时,两人多半是吹了灯的,谢知筠这般娇贵的千金小姐,能肯让他近身都是好的,想要在光影中坦诚相对简直是痴人说梦。 今日卫戟见她似乎心情不错,这才得寸进尺,没想到谢知筠竟未发怒,反而如同吃饱了的猫儿一般乖顺。 见了这道疤,卫戟倒是挑眉笑了。 随着他的笑声,胸膛震荡出来的水波直往谢知筠身上涌去。 谢知筠的脸更红了。 卫戟在水中寻到她的手,握着那一双纤细,放到了自己的疤痕上。 “你摸摸看,都已经好了。”
卫戟嗓音低柔,好似在哄她:“无碍的。”
谢知筠鬼使神差地在那疤痕上轻轻抚摸,然后才大梦初醒,猛地抽出了手。 “我又不是在关心你。”
谢知筠嘴硬道:“谁管你受不受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