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先生离开京城的那一天,皇帝率领着文武百官送他出了城门。皇帝又以学子的身份向孟老先生送别,并再三感激孟老先生。
临走前,孟老先生非常郑重地向皇帝行礼,并赠送皇帝一首诗。诗的内容,就是称赞皇帝是明君。 皇帝与孟老先生道别的画面被不少画家画了下来,并且流传到后世,成为一段佳话。当然,这是后话。 孟老先生走的时候,京城的学子们一直跟随着。他们要跟去梁州,继续听孟老先生讲学。 这段时间,京城因为孟老先生的讲学变得十分热闹。如今,孟老先生离开,京城一下子变得非常冷清,这让京城的老百姓有些不习惯。这些天,他们已经习惯在大街上看到学子们。 不过,孟老先生的离开,对朝中大臣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也可以说,他们对孟老先生的离开并不在意。 当然,对于孟老先生来京城讲学一事,他们还得做做样子感慨下。不少大臣特意写了诗词或者文章,歌颂孟老先生无私的讲学。 皇帝没有功夫写,就看大臣们写的诗词和文章。写的好的,他不仅夸赞,还奖赏了些东西。 赵曜感叹,论做面子功夫,还是父皇会玩。孟老先生的离开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影响的,因为他看不成热闹了。 孟老先生在讲学期间,京城里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赵曜还特此跑去看热闹。别的热闹不说,就说太子哥哥的热闹,挺好看的。如今孟老先生不在了,赵曜觉得他日常生活少了些乐趣。 赵曜还发现一件事情,孟老先生离开后,京城里的气氛变得更微妙了。等到袁家两位嫡子的尸首送回京城,京城的气氛忽然变得非常平静。 “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去休息了。”同喜见天色不早了,忙提醒赵曜道,“您明天一早还要跟着八殿下去靖阳侯府祭奠,赶快睡吧。”
虽然袁家暗地里勾结匈奴,但是明面上袁家还是靖阳侯府,还是开国功臣之一。袁家痛失两位嫡子,于情于理皇室都要派人去吊丧。 皇帝是不可能去吊丧的,他派太子殿下去。其他皇子自然也要去。 赵曜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等我把这写完。”
“殿下,您明天继续写也不迟啊。”
“还差一点,再等我一会儿。”
赵曜赶紧加快速度把剩下没写完的写完。一刻后,他这才写完。刚才写的太快太急,写的手腕都酸了。同喜见状,忙走过来给他揉手腕。
“殿下,您急什么,明天写也来得及啊。”同喜低着头,认真地给赵曜按摩手腕,没有抬头好奇地看赵曜刚写完的东西。
“明天要给二叔,今晚必须得写完。”“殿下,好些了吗?”
“行了,好多了。”
赵曜活动了下手腕,旋即站起身,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待会要好好的泡个澡。”
“对了,殿下,余海刚刚过来跟奴婢说,让我们不要准备祭奠的东西,他们帮忙准备了。”
“还是八哥贴心。”
赵曜说完,脸色的笑容骤然消失,接着神情变得沉凝起来,发出一声感慨,“风雨欲来啊。”
“殿下,什么风雨啊?”
赵曜意味深长地说道:“暴风雨。”
这几日,京城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宁静,静的非常不可思议,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同喜没听明白,以为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明天去吊丧的时候得带上雨伞啊。”赵曜:“……” 他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同喜,旋即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是腥风血雨。”
同喜一听“腥风血雨”这个词,立马就明白了,清秀的小脸上露出方才与赵曜一模一样的凝重神色。 “殿下,靖阳侯府是不是快要……”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随即举起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曜想了想说:“估计就这几个月的事情。”
西域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袁家在那边的生意大部分都被抢夺了。袁家这次损失惨重,不仅死了两个嫡子,还丢失了大半的生意。“六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同喜听说,面上露出一抹惊恐的神色:“那……陈王殿下是不是要在回京之前就被……”他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曜微微点了下头,说:“有可能这就几日了。”
以八哥的手段,是不可能让六哥平安顺利地回京的。
同喜听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须臾,他犹疑地开了口问道:“殿下,陈王殿下要是死了,那……” “六哥死了,京城就会……”赵曜边摇头,边脸色沉重地说道,“满城风雨。”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但是当这一切真的要来临的时候,他这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殿下,您不会有事的。”“希望吧。”
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有些事情不一定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再说,有可能会出现殃及池鱼的事情。“本大爷累了,赶紧伺候本大爷沐浴。”
“是,殿下,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您沐浴的。”
此时,原本应在兴德宫的八皇子,却在北市的某处宅子里。 八皇子今天见的人不是王思齐,也不是林雪毅他们,而是另一个人。 “主公,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要在哪里动手?”
八皇子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地图。他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上山。少顷后,他的手指放在一个名叫“景山”的地方。 “在景山动手。”
他记得景山森林茂密,道路崎岖又狭窄,最适合埋伏。“陈王他们什么时候经过景山?”
这人在心里盘算了下说:“以陈王的脚程,后日便能经过景山。”
八皇子的手指轻轻敲了下地图上的“景山”,语气淡漠道:“那就后日动手。”
“是,主公。”
八皇子叮嘱道:“记得做的漂亮些。”
这人明白八皇子的意思,恭顺地说道:“主公放心,我们绝不会暴露任何马脚。”
八皇子神色平静,语气轻描淡写道:“还有让陈王死的惨一些。”
这人道:“属下明白。”
八皇子倏然没有说话,他右手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表情沉思。 这人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八皇子接下来的吩咐。 八皇子收起食指,目光看向这人,开口又嘱咐了他一些事情,随后挥挥手让这人退了下去。 等这人离开后,余海这才走了进来。 “殿下,喝口茶吧。”
八皇子伸手接过茶盏,低头呷了几口,旋即说道:“王思齐那边安排的怎么样呢?”
“王思齐回复说一切进行的顺利。”
八皇子轻点了下头,“就等伯常那边了。”
余海心中有些担忧,他犹豫了下说:“殿下,右贤王那边真的会像我们安排的那样吗?右贤王跟袁家勾结了这么多年,会这么轻易地与袁家断绝往来吗?”
八皇子勾起嘴角冷笑一声道:“不是右贤王要与袁家断绝往来,而是袁家要与右贤王势不两立。”
“殿下,您觉得袁家真的会相信是右贤王的人所为吗?”
余海觉得他们做的是非常周密,并且没有一丝刻意,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事有些悬。
“会,但是袁家暂时不会跟右贤王撕破脸,他们还会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友好关系。”八皇子满脸讥讽地笑道,“袁家知道他们不能和右贤王彻底撕破脸,不然右贤王会暴露他们勾结一事,届时袁家将要面临满门抄斩。”
“那袁家暂时不会跟右贤王断绝往来啊?”
余海道,“奴婢还以为靖阳侯会立马找右贤王报仇。”
“袁家有把柄在右贤王那里,靖阳侯可不敢轻易跟右贤王闹翻。”
八皇子讥笑道,“以靖阳侯的手段,他只敢背地里用卑鄙阴险的手段对付右贤王。”
“那右贤王那边呢?”
余海问道,“右贤王会不会直接揭露袁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右贤王这个人刚愎自负,没有什么脑子,他觉得靖阳侯不敢背叛他,更不敢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毕竟靖阳侯的把柄在他手里。”
提到把柄这件事情,余海心中有一个疑问。 “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
八皇子猜到余海想问什么,道:“你是想问我们手里已经有了袁家勾结右贤王的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揭发袁家?”
余海用力地点了点头。 八皇子阴冷地笑道:“这样太便宜袁家了。”
余海听到这话,明白了八皇子的意思。 八皇子又道:“那东西有可能在袁家。”
“在袁家?”
余海愕然道,“殿下,为什么您会觉得那东西在袁家?”
“袁家当年跟南魏有密切往来,那东西被袁家拿走也不是不可能。”
八皇子说着,眉心皱了起来,眼神瞬间变得冷厉,“我怀疑袁家还有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
余海面露疑惑地问道,“除了那东西,还能有什么东西?”
“金银珠宝,而且应该还不少。”
当年,袁家跟南魏来往的时候,就从南魏那里赚了不少钱。后来,南魏被灭族,袁家当初也参与其中,从中肯定也抄没了不少东西。
“殿下,那我们一定要拿回来。”一听说袁家有南魏的钱财,余海的脸色立马变得愤怒,“殿下,是您的东西,绝对不能让袁家继续霸占着。”
除了金银珠宝,八皇子还怀疑袁家偷藏了南魏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当然,这东西没有那东西重要,但是对南魏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翌日一早,赵曜跟八皇子一起前往靖阳侯府吊丧。 除了皇子们,文武百官和世家们都来吊丧了。 靖阳侯病倒了,暂时没法见人。袁家两位嫡子的葬礼都是由庶长子操办的。 庶长子有些畏畏缩缩,说话还有些结结巴巴,赵曜听他说话都替他着急。 上完香,八皇子便带着赵曜离开,没有在袁家久待。 在回宫的路上,赵曜问八皇子:“八哥,那个袁邝是个结巴?”
“没听说。”
八皇子猜测道,“或许是因为紧张。”
“我感觉他挺紧张害怕的,他好像是靖阳侯府的长子吧。”
死掉的嫡长子袁邗,并不是最长的长子,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庶长子。
“没错,他是靖阳侯府的长子,不过因为是庶子,所以在靖阳侯府并不受重用。”八皇子向赵曜介绍道,“靖阳侯府非常注重嫡庶有别这件事情。虽然同样为儿子,但是庶子跟嫡子的身份地位相差甚远。”
赵曜听八皇子这么说,发现一个关键的地方。 “八哥,你说靖阳侯府特别注重嫡庶,那庶长子比嫡长子年长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庶长子不能比嫡长子年长。
“其实袁邗并不算是真正的嫡长子,他还有一个哥哥,只不过在一岁多的时候就夭折了,之后便有了袁邝这个庶长子,过了两年才有袁邗这个嫡长子。”八皇子对靖阳侯府的情况非常了解。
赵曜一脸恍然道:“难怪呢。”他想到方才在靖阳侯府见到的情况,面色蓦地变得有些古怪。 八皇子看到他这副奇怪的小表情,好笑地问道:“怎么了?”
赵曜一副神秘兮兮地模样,压低声音对八皇子说:“八哥,我觉得靖阳侯有些……怪。”
撇去靖阳侯府跟匈奴勾结这事,靖阳侯府的气氛真的很……用“诡异”来形容,比较贴切。“我方才进去的时候,心里觉得有些毛毛的,八哥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八皇子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他安慰赵曜道:“靖阳侯府办丧事,你又是第一次参加葬礼,心里害怕是应该的。”
“是这样吗?”
赵曜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见八皇子没明白他的话,他就没多说。
“是这样的,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不会害怕了。”赵曜装作刚反应过来的模样,旋即怒瞪着八皇子:“八哥,你的意思是我胆小?”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啊。”
赵曜:“……”八哥,你的表情好浮夸啊。 “八哥,你怎么能说我胆小啊?”
赵曜朝八皇子扑了过去,去挠八皇子的痒。
兄弟俩在马车上玩闹了一会儿。 赵曜趴在车窗上盯着外面,看到不远处李家的马车,随即就想到远在梁州的楚王。 唉,四哥虽然不在京城,但是他的存在感却非常强,尤其是孟老先生去了梁州后。 这段时日,早朝上不少大臣参奏楚王殿下,参他拥兵自重、参他收买民心、参他目无朝廷…… 皇帝看到参楚王的奏折就觉得好笑。今天下了早朝后,他又要收到一堆参楚王的奏折。 “他们就差直接说老四要造反了。”“您不是早就料到孟老先生去了梁州,楚王殿下会被某些大臣参吗?”
【某些】大臣这个词,孙奎用的非常妙。
皇帝哼笑一声:“他们还真是没让朕失望。”他丢下手中参楚王的奏折,刚拿起其他奏折。就在这时,暗卫甲走了进来。
暗卫甲进出承广殿任何地方,不需要提前通传,可以直接进来。 他先向皇帝行了个礼,旋即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交给孙奎。 孙奎接过,双手端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拿起密信看了起来,随即勾起嘴角笑了:“终于求救了。”他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孙奎,“把宋德康和张弓叫来。”
“是,皇上。”
皇帝对暗卫甲吩咐了几句,随后就让他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宋德康和张弓来到御书房。皇帝把韩忠大儿子向他们求救一事跟他们二人说了。 他们二人听了后,面露大喜。然后,激动地向皇帝请示,他们愿意带兵去援助韩忠大儿子。 “老宋,你留在京里,老张去蜀地。”
张弓听了,马上跪下来领命:“是,皇上。”
宋德康不服,心里很是不平。 “皇上,为什么偏留我在京城?我可以和老张一起去蜀地。”
“京城里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镇守,明白吗?”
皇帝说道,“之前,你去过江南。老张到现在还没有出去过,这次让他去蜀地。”
张弓一脸感激:“皇上圣明。”
“蜀地不好打,老张一个人去怕是搞不定,我和老张一起去吧。”
宋德康说完,悄悄地朝张弓使了使眼神。
张弓没法装作看不见,只好帮宋德康说话。他刚准备开口,就听到皇帝说:“朕会让老四跟老张一起去蜀地。”宋德康和张弓异口同声地惊愕道:“楚王殿下?”
皇帝微微颔首道:“嗯,老四跟你一起去,你这次不是主将,是副将,辅佐老四。”
张弓听后,微微皱眉道:“皇上,楚王殿下并没有带兵打仗过。”
这次去蜀地援助,主要是为了收复蜀地,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楚王殿下指挥。
“老四是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你上过,不然朕为什么派你去辅佐老四。”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弓,“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张弓虽然有些莽,但是他不是笨蛋。听了皇帝这番话,他瞬间明白皇帝的意图。 “臣明白了,臣一定会帮助楚王殿下拿下蜀地。”
皇帝又道:“你这几日准备下,之后直接去蜀地,朕让老四在蜀地跟你汇合。”
“是,皇上。”
宋德康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张弓。他也想去收复蜀地。 皇帝又叮咛张弓一些话,这才让他们退了下去。 等他们离开后,皇帝写了一道圣旨,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梁州。 很快,朝中的大臣们便得知楚王殿下和张弓即将前往蜀地一事。 代王殿下听知这个消息后,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父皇下旨让楚王做主将去收复蜀地?”
富忠说道:“王爷,圣旨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本王去收复蜀地才对,怎么可能是楚王?”
同时,太子殿下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父皇居然让楚王做主将,让张将军做副将去收复蜀地,父皇这是要做什么,要让楚王立战功?”
就楚王的目前情况来看,他最缺的就是战功。 “父皇这是要给楚王铺路吗?”
太子殿下说完,平日一张温和的脸因为嫉妒变得有些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