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芳的宅子里，赵曜坐在廊下，正津津有味地啃着苹果。
看着赵曜啃苹果的动作跟皇帝一样，像松鼠啃栗子。贺莲芳在心里感叹道：不愧是父子。 之前掉牙的时候，赵曜不敢吃苹果。他一吃苹果，准会掉牙。除了不吃苹果，他也不吃任何硬的东西。 现在，牙全都长好了，不需要担心吃东西的时候突然掉牙。他要把之前没敢吃的东西，全都吃回来。 “你对祭拜李老先生一事，怎么看？”贺莲芳也在吃苹果，但是他吃的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苹果。他的牙口可没有赵曜好，抱着苹果硬啃。
赵曜把嘴里的苹果籽吐了出来，才开口说道：“父皇故意的。”贺莲芳继续问：“你父皇的目的是什么？”
“打压孔家，打压镇国公。”
赵曜吃完苹果，把苹果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又拿起一个苹果，放在鼻尖闻了闻，真香！
“太子哥哥的人提议祭拜孔康达是为了提高孔家的地位，好让孔家跟李家打擂台。”赵曜没有急着啃新苹果，他把新苹果抛在空中，然后伸手接住。“虽然孔家没有明确地支持太子哥哥，但是孔家一向只支持嫡长子的【太子】，可惜孔家这些年一直并没有受到父皇的重用，一直屈居于李家之下。”
又说道：“孔家自己也着急，但是这么多年来，孔家除了孔康达，没有再出一个大儒。太子哥哥他们提出祭拜孔康达，孔家自然乐意。只是他们没想到父皇会把李老爷子搬出来，比起李老爷子为天下读书人所做的事情，孔康达算个屁啊。”
如果孙奎在，听到赵曜这么说，一定会在心里感慨，他和皇帝不愧是亲父子。 “李家从不提让天下读书人祭拜李老爷子一事，孔家居然好意思让天下读书人祭拜孔康达，还说孔康达是天下读书人的英雄，保住了读书人的种子。”
说到这里，赵曜的漂亮可爱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当年还不是他们孔家害天下读书人的么，孔康达所做的一切不是应该的么，不明白孔家怎么好意思把孔康达吹成天下读书人的英雄。”
贺莲芳嘲弄道：“你也说了，除了孔康达，孔家也拿不出其他人了。”
“也是。”
赵曜又言归正传，“孔家虽然说是书香门第，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跟世家，跟皇家绑在了一起。镇国公他们想要提高孔家的地位，就是想力压李家，可惜父皇不会如了他们的愿，于是就有了祭拜李老爷子一事。”
赵曜这番分析头头是道，贺莲芳听得直点头。他又问道：“你觉得太子和镇国公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们什么都不做，等着代王他们吹捧李老爷子和李家，最好能把李家吹到天上去，然后他们再出手。”
赵曜咧着嘴说，“太子哥哥和镇国公他们想捧杀李家。”
“然后呢？”
贺莲芳问，“你觉得代王他们会为了打击孔家，而吹捧李家吗？”
“按常理来说，代王他们会，但是现在有可能不会。”
赵曜一脸若有所思道，“吹捧李家，对代王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以八哥的性子，现在绝不会让四哥和四哥背后的李家出事。
“如果代王他们没有如镇国公他们的愿吹捧李家，你觉得镇国公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贺莲芳道，“镇国公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主，被你父皇这么打压，他不可能不反抗的。”
“二叔，你这就错了，镇国公他接下来还是什么都不会做。”
赵曜把手中的苹果掰成了两半。他现在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不太费力就能掰开苹果。“他现在不敢动李家，一旦动李家，无异于向父皇宣战，正好给了父皇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动谢家。”
“你觉得镇国公会忍下去？”
“忍还谈不上，对镇国公来说，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
赵曜想了一想说，“祭拜孔康达一事，其实是在试探父皇的态度。如今他已经知道父皇的态度，哪还敢继续撞下去，他又不是笨蛋。”
镇国公要是笨蛋，要是不能忍，镇国公府就完了。 “试探过父皇后，镇国公和太子哥哥他们接下来会老实一段时日。”
“你四哥呢？”
“太子哥哥和镇国公他们暂时不会把四哥放在眼里的，因为在他们眼里四哥就是用来制衡他和代王的棋子。”
赵曜道，“就算他们动四哥，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动，因为父皇要抬举四哥。”
这对四哥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过，等四哥封了王有了封地后，四哥要是跟三哥一样继续留在京城，那就不好说了。”唉，他一边希望四哥封王后立马就去封地，远离京城的这些勾心斗角。他一边又不希望四哥去封地，希望四哥能留在京城，他舍不得四哥走。
“你父皇会留下四皇子吗？”“不知道。”
父皇现在抬举四哥，为的就是制衡太子和代王，不一定会放四哥去封地。但是，四哥一直以来都想去自己的封地，实现他心中的抱负，造福百姓。“我要是四哥，封王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京城。”
“你想离开京城还早着呢。”
提到这件事情，赵曜就垮下双肩，一张小脸上写满不高兴。 “唉，想走的走不了，不想走的非要他走，真是造化弄人啊。”
贺莲芳听了觉得好笑，拿起苹果核砸向赵曜。 “屁大一点说什么造化弄人。”
赵曜伸手一把接住苹果核，笑嘻嘻地说道：“我就是感叹一下。”
他见时候不早了，站起身向贺莲芳辞行：“二叔，天快黑了，我该回去了。”
贺莲芳轻点了下头：“路上注意安全。”
赵曜离开贺莲芳的宅子后，并没有急着回梁润那，而是先去西市逛了逛。 这两年，越来越多的西域人来京城做生意。在西市，经常能看到穿着奇装异服，高鼻深目的西域人。 赵曜很喜欢热闹充满烟火气的西市。他带着同喜在西市里边逛，边买东西吃。 同喜眼尖看到一个人，忙对赵曜说道：“殿下，您看那不是余海吗？”
赵曜顺着同喜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余海，还有一个熟人。他一时间想不起来熟人是谁，但是觉得眼熟。 “殿下，那人是不是孔太常的儿子啊？”
还是同喜的记性好。
听同喜这么说，赵曜这才想起来。 “对，就是他。”“殿下，余海怎么会和孔太常的儿子在一起？”
同喜又问道，“殿下，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吗？”
“跟上去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赵曜虽然好奇余海为什么会跟孔远在一起，但是他不会因此跟上去。要是让余海察觉到他在跟踪，就不好解释了。“我们赶快走，不要让余海发现了我们。”
“是，殿下。”
赵曜带着同喜在人群里穿梭。他们方才刚转身离开，余海就把目光投了过来。 余海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便警觉地回头看了看。幸好赵曜他们离开的及时，不然就被余海看到了。 赵曜和同喜没有在街上溜达，回到梁润的宅子里。 梁润如今是皇商身份，住在巷子的小院子里不合适。去年，花了些钱，在西市买了一个大宅子。当然，跟东市的达官贵人的府邸相比，那还是非常小的。 书房里，赵曜在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唉，八哥真是越来越有手段了。”
他没想到八哥会跟孔远有交集。
“殿下，八皇子跟孔太常的儿子是怎么一回事？”同喜忽然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惊悚的表情，“八皇子跟孔太常的儿子居然有一腿，八皇子真是厉害！”
梁润被同喜这句话逗笑了：“这恐怕不是有一腿这么简单。”
“这么看来，提议祭拜孔康达一事是八哥提出来的。”
八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跟镇国公一样试探父皇的态度？
不对，八哥的目的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放长远来想，八哥是想利用孔家日后来对抗李家。 “孔太常的儿子怎么会投靠八皇子？”八皇子表面上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孔远身为孔家的嫡子，怎么会投靠一个出身低微的皇子。
“二舅，你忘了，八哥是太子哥哥的人，八哥利用这一层身份接近孔远不奇怪。”赵曜猜想，孔远之所以投靠八皇子，应该是为了给他妹妹报仇。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投靠太子，估计是因为瞧不上太子。“孔远应该是他自己投靠了八哥，孔太常不知道。”
以孔太常的性子和为人是绝对不会同意孔远投靠八哥的。
“八皇子太……奴婢觉得用厉害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了。”连孔家人都能拉拢，八皇子真的真的真的……太了不起了。
梁润感慨道：“幸好曜曜你跟八皇子是好兄弟，不是敌人。”不然有一个像八皇子这样聪慧过人又有通天手段的敌人，真的太危险了。
“跟八哥做敌人，真的太可怕了。”赵曜不由地在心里为四皇子担忧。
“对了，曜曜，祭拜李老先生一事在哪里祭拜，你要参加吗？”“在太学祭拜，我自然是要参加的。”
几日后，赵曜他们一群人前往太学参加祭拜李老先生一事。 之前，皇帝下令祭拜李老先生一定要庄重。 太子不敢怠慢，十分用心地准备。 在祭拜李老先生的时，太子当着京城所有文人学子们的面，称颂李老先生的功绩。 他的感情非常真挚，语气又抑扬顿挫，听得在场人热血沸腾，同时又热泪盈眶。 太子并没有夸大李老先生的功绩，但是却让在场人听后，觉得李老先生是一个十分伟大的人。同时，大家又非常羞愧，因为他们忘记了李老先生的大恩。 赵曜边听，边在心里感慨：没想到太子哥哥还有……对了，演说家的天赋。 李家人听了太子这番话，心中不禁没有半点高兴，反而忧心忡忡。虽然太子没有夸大其词的称赞李老先生，但是他们却听得胆战心惊。 这些年来，李家人都是在李家的祠堂里祭拜李老先生，从来没有公开祭拜过他老人家，就是不想让天下文人学子们觉得李老先生是他们的恩人。 李家创办太学后，就一直引人注目。李家人并不想再高调，然后把李家弄到风口浪尖上。 前两日，李仆射进宫求皇帝，日后不要再祭拜李老先生了。他老人家本来就不喜欢这些。 皇帝也了解李家人的性子，说只祭拜这一次，日后绝不会再大张旗鼓的祭奠。 太子写的悼词写的非常好，在京城的学子面前刷了一波好感。不过，这并不会让太学的学子支持他。 祭拜李老先生后，太子和镇国公没有等到代王和宣平侯他们吹捧李家，心下奇怪。 宣平侯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不过被他手下的谋士制止了。谋士觉得吹捧李家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帮了四皇子一把，没必要为四皇子做嫁衣。 代王和宣平侯觉得谋士说的对，便放弃吹捧李家。当然，他们没有放弃踩低孔家。 因为孔康达，当年那位孔家家主所做的事情又被拿出来说，这对现在的孔家来说无异于“鞭尸”。 当年经历过这件事情的文人学子们满腔愤怒，于是现在的孔家的被迁怒了，这就影响了现在的孔家的名声。 这段时日，孔太常只觉得没脸见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原本想装病在家休养，这样就不用面对同僚的嘲笑，但是他不敢欺君装病，只能硬着头皮上朝。 好在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四皇子即将成年一事取代，现在大臣们更加关心四皇子封王的称号和封地。 眼见着四皇子的生辰快要到了，赵曜心里不觉地跟着紧张起来，他虽然猜到四皇子的封地可能是梁州，但是在事情还没有定型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对了，他最近还在烦恼送给四皇子什么生辰礼物。 梁嫔曾经提醒过赵曜，四皇子对他一直非常照顾。这次四皇子的生辰，赵曜应该送一份大礼给四皇子。 大礼啊。 送什么大礼好呢。 赵曜想来想去，最后想到梁州多山，而且地势比较崎岖，于是便想到送给四皇子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