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渐进了酒馆,付了银子给店家沽酒,刚坐下来拿起柜台上的核桃仁吃,门外就又进来个人。 “店家,来三斤花雕。”
杜渐听到这声音即停住了咀嚼。 扭头看去,这人也正好看过来。 长缨自他半垂的眉眼扫到他下巴与上身,随后才看向应声前来的店家娘子:“我要头锅水熬就的烈酒,烦请帮我拿三个葫芦分装着。”
店家娘子答应着去了,长缨坐下来,打量着这店堂。 杜渐收回目光,咽下嘴里核桃,到底没忍住,又把头偏过来:“官话说的不错。燕京人?”
长缨瞥了眼他,没吭声,右手五指搁在桌面上悠然轻磕。 周梁他们还没回来,她是出来溜达的,路过酒馆便进来打几斤酒犒劳手下。 这些年在外碰到搭讪的人不少,她不想理会这人。 杜渐琢磨了会儿,又打量她手指,看到她拈袖口落发的时候不经意露出的掌心,指根处几个茧子很是明显。 他又问:“你长年使剑?”
长缨停下指尖,眯眼瞧着这人。 “姑娘,黄绩他们回来了!”
门外快步走进来的紫缃打断了她,她又再深望了眼杜渐,掏出块碎银子跟店家接了酒。 杜渐望着她背影,依旧若有所思。 “小姑娘是长得不错,只不过看起来脾气不小。”
店家支着柜台笑道。 杜渐笑而未语,喝了口茶,拿酒走了。 程啸料理完府内事,天亮时到底撑不住了。 关于昨夜里匪徒的来意他自然是没曾对外说,好在这种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往别的方面想。 但到底只有他知道昨夜竟是场如何样的凶险,别说生死就悬在那一线间,光是那阵仗都快要了人命! “老爷,两位头儿都分别勘察过了,那些人是趁着傍晚后罩房无人时撬开角门入内的。 “他们武功高强,而且看起来对府里情况也很熟悉,应该是早就盯住了咱们,方才同知大人已经传令下去严守城门,接下来的防卫老爷可以放心。”
程啸看了眼来人,点点头。 杜渐行事他是放心的,当初他可是亲眼看到他如何在数十人的包围里冲杀。 他程啸虽是个文人,可武将也认得不少,像杜渐那样的身手,能找得出来的没有几个。 他放心地端起参汤来喝。 喝了两口,他又顿住,杜渐的身手是不错,他知道,有他在身边这几个月府里一直很安宁,甚至于连城里风气都好了不少,他也知道。 可既然府里防卫森严,昨夜里那些人又是怎么闯进来的呢? “杨禅呢?”
他问。 “杨禅歇下了,大人有事吩咐?”
门外传来声音,程啸定睛看去,是杜渐走了进来,手里还拎了壶酒。 程啸深深望着他:“你怎么没歇着?”
“昨夜里事出蹊跷,先前我与老杨沿着府墙走了几圈,锁定是有人打开了后角门放进来的人。 “而且人潜进来的时间还挺早。但我琢磨不透那伙黑衣人究竟是谁,刚去买了点酒,打算等捕快们的消息。”
杜渐坐在床下小杌子上。 他是江湖人,程啸又承过他的救命之恩,向来不曾计较他这些细节,此时当然也不例外。 但他问:“昨夜你为何来得那么慢?你去哪儿了?”
杜渐静默了一会儿,说道:“这要问二小姐。”
程啸微怔。 “昨日花朝节,二小姐早早地吩咐着小的伴她去逛花街,但我在府门外等到半夜,也未曾见她来。一直到听见府里打斗,我才发觉出了事,回了府。”
杜渐面上有说不出的神色。 程啸脸色也不知要如何形容。程湄心仪杜渐几乎不是秘密,他不敢拿程湄来撒谎。 这么说来,昨夜里夫人训斥女儿,竟是因为她想私自跟杜渐夜出?而杜渐不能前来助阵,乃是因为被他自己的女儿给缠住了? 想到这里他面肌又是一抖,奄奄道:“出去吧。”
…… 长缨把酒给了紫缃,回到畅云轩,黄绩和周梁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怎么样?”
“有收获也没收获。”
周梁忧心着:“我们追着那帮人到了城门内,突然他们蹿入暗巷逃跑了。但是黄绩也往他们脸上泼了红漆,也算是没白跑这一趟。”
“哪来的红漆?”
“这不是花朝节嘛,街旁搭花架子要描红的,红漆不像朱砂,干透了之后不怕水,我当时见着有漆盆,就泼了过去,正中他们脸上了!”
黄绩声音高亢响亮。 “真的假的?!”
少擎立时欢快起来:“如此岂不是只要严守城门,再守株待兔便总能抓到他们踪迹?这么说来要想完成计划,还是很有可能的!”
“可不是!”
紫缃也高兴了,抱着酒葫芦道:“就算不一定能搜出来,至少机会大增!”
长缨沉吟了会儿,点点头:“那你们先歇息,我买了点酒,你们解解乏,我去寻寻程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