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凤往后拉了一下罗通和罗仁,想把两兄弟拉到身后。自己却昂然而立,朗声问道:“敢问来的是哪位将军?奉何人之命?”
罗通心里一暖,抬头看着这一世的老娘。虽然罗通心里以后世调侃的叫法,叫她“老娘”,但算起年纪,王玉凤还不到30岁,因为长年练武,看起来还更年轻些,像是二十五、六的样子。刚才扎好的头发,已经有些微松散,但高挑的身材站得笔直,如山岳一般护着兄弟两人。前一世,即便是那个女权主义满天飞的时代,罗通也从来没想过用山岳来形容一个女人。但重生以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感受到了身前这个女人无声的坚毅,刚强。刚才幂篱女人扑来那一刻,他前世的魂魄真的吓得要死若非这一世的小罗通从小打下坚实的底子,王玉凤又拖着明显受伤的腿及时来救,搞不好自己就当了人质了。 罗通前一世父母早亡,时隔多年,终于再次感受到母爱,眼眶不由微红。赶紧强自压抑住。又看向眼前这一队身着皮甲的大汉,明显是一支军中的精锐悍卒。这些悍卒并不是个个身材高大,膀阔腰圆,虎背熊腰,列队也不是整齐的一条线,反倒是有前有后,隐隐然形成一个相互掩护的阵列。两个在前的手持横刀,后面三个则张弓搭箭,唯一相同的就是无论持刀张弓,手都稳得一匹,不见一丝晃动。其余十人也按这个配置分成两组,一组将被绑住的瘦子压在地上,呈半圆形围住躲在石像后的壮汉;另一组如法炮制的围住躲在另一边石像后的幂篱女人。两个人但凡露头,就会是三箭齐至,横刀加身。同时两个小队各散出一名弓箭兵,将大殿内其他各处寻扫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回到队列之中。 好一支精锐! 罗通心下暗赞! 控制住殿中形势,罗通母子面前一位手持横刀的大汉才喊了一声:“安!”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一名明显是带队的将领,走进大殿。罗通在母亲身后,借着月光凝神打量这位领头的将领,只见他大约三十余岁年纪,个子不高,于后世度量也就是1米7左右,但身材极其魁梧。双臂远较常人为粗,双手骨节粗大,微微弯曲,似是握着个无形的刀柄。这雄阔粗壮的身躯却搭配着一张消瘦的细长脸,显得有点不协调。面色黝黑,双眉短粗,眉心处紧紧的拧出深深的川字纹,胡须不长,但打理整齐,他身上并没有着甲,仅仅一身便装,却从内到外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来人进了破庙大门,一眼看到护着罗通兄弟的王玉凤,便一挥手,那帮军卒这才收起弓箭横刀,静静的肃立在侧。他又前行两步,走到王玉凤身前叉手一礼,道:“大小姐,久违了!”
王玉凤被这一声大小姐叫得微微一愣,仿佛又回到了在洛阳的少女时光。 罗通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一拉弟弟罗仁,躬身行了个晚辈礼,罗通道:“小侄罗通、罗仁,见过牛伯伯!”
王玉凤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咬了咬嘴唇,屈膝向来人回了一个福礼。只是她一身男子劲装,福礼看起来难免怪异,罗通看了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王玉凤粉面一红,扭头狠狠地瞪了罗通一眼,对来人道:“往事已矣,大小姐之称,牛将军切莫再提。妾身罗王氏多谢牛将军救我母子性命!”
来人不好受她大礼,但男女有别又不好去扶,便抢前一步,一手一个,拉起正在躬身行礼的罗通兄弟,口中道:“快快免礼!”
又看着罗通,问道:“娃子,你知道老夫是谁?”
罗通心说,我特么太知道了:“伯父姓牛名秀字进达,陇西狄道人,濮阳主簿牛汉之子。炀帝无道,伯父愤而投瓦岗,武德元年,阿翁与密公于北邙一战后,入了洛阳。之后九曲之战时,临阵投了秦王。”
牛进达脸上波澜不惊,连额头的川字纹都看不出丝毫抖动。心里却是大为惊奇,又问道:“娃子何以猜测老夫是牛进达?”
罗通脸上又挂起嘻嘻的笑容,说道:“以吾家身份,天下虽大,却几无容身之所。听家母说,寻了秦王殿下,看在家父昔日情面之上,施以援手。小侄虽长于陋巷,却也知晓,当今太子和秦王殿下可实在算不得兄友弟恭。秦王殿下当会遣一熟悉洛阳,见过家母,又不虞被太子耳目时时盯梢的叔伯前来营救我们一家子。如此一来,天策府虽人才济济,但出自洛阳,识得阿娘的,无非秦、程和伯父您三位而已!”
牛进达更是惊诧,却暗道莫不是秦王殿下提前告诉大小姐,她预备好这么一番说辞,让这娃子来博个人情?故意绷着脸,说:“娃子错了,老夫是秦琼” 罗通看了一眼故作姿态的牛进达目光中闪过的一丝惊异,心说,装,你再接着装;看咱俩谁能更装13.,又接着道:“秦伯父如今是烈火烹油,被太子殿下盯着一举一动,有张亮前车之鉴,想来秦伯父是不可随意离开长安的。更何况秦伯父的黄脸可是家喻户晓,与伯父您差异也太大了些吧!”
说罢嘻嘻笑了起来。
身前的王玉凤闻言看了看脸都黑了的牛进达,也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才反应过来这个场合不该笑,随即脸上一红,好在大殿里光线暗,别人看不出。为了掩饰尴尬,抬手给了罗通脑门一个爆栗!嗔道:“怎么和伯父说话呢!”她知道牛进达还要继续考验罗通,故意没说“牛伯父”,而只说伯父。
罗通赶紧捂着脑门儿,故作疼痛状的告罪。 果然,牛进达被个小辈调笑了一下脸色,心里却反而更加欣喜,不过还是绷着脸,道:“老夫刚才是玩笑,其实老夫乃是程咬金!”罗通仿佛满头黑线,扶额叹道:“牛伯伯啊,看看您手下这些兵,都看见三个敌人一个倒地,两个中箭了,进来后第一件事依旧是先以一伍为一队,快速控制住局面,将敌人打散,以防敌人聚拢后局势有变;进而清查各个角落,防止对方有埋伏;然后您才进来。对付三个贼子,依旧如此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自然绝非其疾如风,侵略如火的程伯父,而是其徐如林,不动如山的牛伯伯!”
这一通马屁连环屁拍出去,罗通心说,就不信你真不吃捧!搞不定你,老子就白做这么多年乙方三孙子了! 牛进达盯着罗通半晌,长叹一声:“真像啊!恍如士信又回来了!”
一张从一进门就一直紧绷着的脸上,居然开始生动了起来。双目中泛起红色和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