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两句根本没来得及听到……
罗通一头黑线,老牛啊,为人要不要这么耿直?会没朋友的…… 王玉凤以手抚额,肩膀一抖一抖的。 罗仁则肆无忌惮的一手指着罗通,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罗通恼羞成怒,扑上去压在罗仁身上,罗仁也不示弱,两个小子顿时又滚成一团。 王玉凤面色尴尬的看看老牛,狠狠咳了一声,罗通罗仁顿时停手,起身,乖乖坐好。王玉凤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对老牛道:“这两个孩子被我惯坏了,让您见笑了。”老牛依旧波澜不惊的扑克脸,道:“康健活泼,甚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到了长安,多和你们见虎哥哥亲近亲近,若能如你们这般活跃才好。”
罗通也不再跟罗仁打闹,转而正经起来,道:“小侄还有一个疑惑,按说整个过程都是我娘和秦王府之间单线联络的,中间传递的只有张亮一人,为何窦建德余党,太子那边,甚至高句丽都带着百济的人来围堵我母子?连我和阿仁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他们如何知道的消息?”
牛进达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张亮此人虽有诸多不好,但对秦王的忠心却毋庸置疑。前些时日他在洛阳联络山东豪杰之事被齐王得知,告到圣上那里,即便多番拷问也没有吐露分毫,按说不会是他。”
罗通道:“我母子居于小村,想泄露都无人可泄。我想以母亲的身份,秦王绝对不会泄露丝毫,让自己陷于险地。那牛伯伯,张亮有没有什么亲眷,会不会是他的亲眷无意中泄露的?”
牛进达思量半晌,道:“张亮发妻李氏,尚算贤淑,但他后来抛了发妻,另娶李氏,此人……颇有不妥……”老牛闪烁其词,罗通心里大体有数了,八成漏子就出在张亮这位夫人身上。 罗通调了一下张亮夫人的资料,卧槽,全是猛料啊! “《旧唐书·张亮传》:初,亮之在州也,弃其本妻,更娶李氏。李素有淫行,骄妒特甚,亮宠惮之。后至相州,有邺县小儿,以卖笔为业,善歌舞,李见而悦之,遂与私通。假言亮先与其母野合所生,收为亮子,名曰慎几。”
媳妇儿出轨,不光没被休了,还把媳妇儿的小情人收为干儿子?这尼玛得多绿的脑袋才能干得出来?以前光知道房遗爱是绿帽王,这么看起来这位张亮大将军不遑多让啊! 不过这话没法说,不让别人一问你怎么知道的,总不能又算到自家老爹头上吧?这种事干多了会被雷劈的。 罗通只好干咳一声,道:“此事就当是意外,我母子不再提起了。”
意思是我们就不找李世民告状了,至于你老牛,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牛心里明镜一般,心说这小兔崽子,好人自己当,告状的恶事让我来做,真是不当人子!——真希望自家小子也能这么伶俐啊! 罗通又笑道:“我们撤离之后,不知那边后续如何?那位彪哥打不打得过窦家那位大婶?”牛进达道:“我们走的时候,我安排了人扫尾。你的枪在撤离破庙的时候就给你捡回来了。待会儿会和你母亲还有仁小子的枪一起,藏在车厢地板的暗格内。傅彪那厮根本就没跟那女人动手,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各自下山去了。殿后的斥候不敢离得太近,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只听到他们依稀提到幽州。”
幽州?罗通沉吟不语,想了半天想不出缘由,索性不想了。抬头问牛进达:“牛伯伯,潼关守将现在是哪一位?我们通过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牛进达答道:“是王长谐。”
罗通想了半天没想起这人是谁,就问道:“这人是跟哪边混的?”
话音刚落,脑门儿上就又挨了一记爆栗,他捂着脑门儿喊道:“阿娘,您这功夫怎么练出来的?怎么躲都躲不开啊!”
王玉凤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再敢学那街头泼皮说话,小心的就不只是脑门儿了。”
罗通一缩脖子,往老牛身边挪了挪。 老牛不理他娘俩打闹,很认真的回答:“王长谐是京兆霸城人,很早就跟随圣上,是开国之时的六统军之一。他为人低调,不露锋芒。后来他分别跟从过太子和秦王,却都不亲近,可以认为是圣上的人。”
罗通眉头微微皱起,就烦这种喜欢玩低调的人,娘的没有史料参考啊。 牛进达继续道:“不过他在太子和秦王之间完全一碗水端平,这次太子没有请动圣旨,而是以东宫名义行文给他,他没有立即出兵,才给了老夫先行去寻你们的机会。但他也不会完全忤逆太子,应该会做做表面功夫。我们以静制动,待他做完表面功夫,再混进通关的百姓之中过关。之后码头那边有艘官船,是老夫以探亲的名义调动的,到时上了船就可以直趋长安。你们先住到叔宝的庄子上,应该无人能打扰,之后的安排,相机行事吧。”
说罢,老牛起身向王玉凤行了礼,道:“还是抓紧休息一下,以防不测。”
王玉凤母子三人赶紧还礼,老牛转身回到士卒那边。罗通和罗仁一下躺倒在稻草上,罗仁扭头问罗通:“兄长,你背后的剑伤如何了?”
罗通懒洋洋地回答:“不疼了,还有点痒。想伸手抓痒又抓不到,喂,阿仁,帮我抓抓痒。”
说着他侧过身,后背对着罗仁。刚才他的上衣已经被抓烂了,这一翻身,罗仁和王玉凤都看到他满是血污和稻草屑的后背上,那道深深的剑痕。奇就奇在那剑伤已经不再出血,嫩肉有点外翻,但明显有部分已经开始结痂。 这也太快了吧?罗仁有点懵。 罗通催促道:“阿仁,快点给抓下痒啊。”
罗仁为难的回答:“兄长,你这刚开始结痂,不敢抓啊。”
罗通长叹一声,埋怨道:“不抓痒就不抓吧,我现在发愁待会儿出发,难道我就这么赤着上身走吗?你这小子有话好好说,有心事老是闷在心里,偏偏下手没轻没重的。”
罗仁脸一红,道:“好啦好啦,跟你道歉还不行?要不我去村里,给你找件衣服?”
他这一说,罗通打了个冷战,此时尚值暮春,天气还没热起来。他赤着上身,确实还是有点冷。 王玉凤本想阻止,不能让孩子去偷东西,不过看看罗通,又心疼儿子,犹豫了一下,站起来,道:“你们两个小子给我老实待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向牛进达走去,简单说了两句,牛进达也说了几句,王玉凤快速溜出了谷仓。不大会儿功夫,王玉凤背着个包裹回来,向守卫的军士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迅速回到兄弟俩身边,从包裹中拿出两套农家孩子的麻布短衫。对兄弟俩说:”都赶紧换上。“说罢转过身去。 兄弟俩拿过衣服,罗通边穿边问:“阿娘,你偷了谁家的衣衫?有点大啊。”
王玉凤背着身都想抽这熊孩子,没好气的答道:“村西有户人家,有刚洗过的衣衫,可能是看半夜下雨,急急忙忙的收了,放在屋檐下的筐子里了。我给他们放了一吊钱,算是衣衫钱。你们记得,万不可动辄言偷盗,君子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小善积而为大善;不谓小不善为无伤也而为之,小不善积而为大不善。可懂了?”
罗通兄弟刚换好衣衫,听到母亲教训,赶忙肃容躬身,道:“懂了,阿娘。适才只是玩笑,万不敢做让爷娘蒙羞之事,以后连这等玩笑都不开了。请阿娘放心。”
王玉凤转过身来,见到两个孩子听取了自己的训话,心中欢喜,一手一个,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娘相信的。”
牛进达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一直没有表情的扑克脸,嘴角微微抖动着,悄然向上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