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打闹了一阵,便停手,坐好,老牛索性也坐下,罗通这个难受啊,这个时代的坐是跪坐,就是双腿并拢屁股坐在脚后跟上,没几分钟,罗通就觉得大腿酸胀,实在是太难受了。不过考虑到老娘的苕帚疙瘩擀面杖与自己身后某个部位亲密接触时那滋味,不得不老老实实跪坐着。
王玉凤看他猴子一样一会儿扭一下,老实不下来的样子,不由瞪了他一眼,待看到大儿子被自己一瞪,立刻如小绵羊一样乖乖的样子,又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活动大体是:你小子遇了仙又如何,拜了黄石公又如何,有你阿耶那个死没良心的罩着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听老娘的。 罗通也无奈,自家老娘模样长相着实没得说,性子也是干练直爽,放到后世,妥妥的众星捧月大女主,唯独这耐心……算了,自家老娘就没有耐心那种废物。为了自己的安全,只能扯开话题:“阿娘,牛伯伯,现在咱们能不能从头复盘一下整件事,让我和阿仁也知晓其中利害,现在尚有潼关守将的搜寻,前路也不知还有什么幺蛾子,我们把整件事理清楚,也便于以后应对时不至于一团迷糊。”“复盘?”
老牛轻轻念叨了一下这个词,道,“娃子这个词倒是贴切,可不就像下完棋复盘一下嘛,看我们刚才应对中可有失当之处,如何补救。”
说罢看向王玉凤。
王玉凤轻轻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想从哪里讲起。半晌,方轻叹了一声,道:“我和士信之间的事,牛将军大体应该是知道的。”罗通注意到她并没有用妾身,贱妾之类的女性化用词,而是直接用的“我”,心道,自己老娘看来还真是个女权主义者,妇女运动的先驱,有性格,给个赞!
牛进达沉默不言,只是微微点头。 王玉凤两颊微微泛红,再大女主,毕竟也是讲的私人感情问题,尤其还当着自己儿子,难免羞意上涌。她还是耐着羞意道:“那是大业十二年吧,我阿耶和密公一场大战之后,士信当时身在瓦岗,带伤突围时被我阿耶俘获。当时我阿耶久仰士信是张须陀张公的爱将,如获至宝,一度对他封赏甚厚,还与他同吃同睡。甚至跟士信说,要把我许配给他。”牛进达自己就出自瓦岗,知道她口中的密公就是李密,何况这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口。就默默听着。 “可惜,好景不长。待阿耶彻底击败密公之后,得到邴元真等将领,拜为将军,对士信便不再那么重视了。也再不提我俩的婚事,甚至一度想将我改许配给单二哥。幸亏二哥义薄云天,知晓我和士信两情相悦,断然拒绝了我阿耶的提议。”
王玉凤深深的叹了口气,瞥了罗通一眼,却发现罗通满脸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又给了他一个爆栗。
罗通正在心里八卦,卧槽,大新闻啊!我爹我娘和单雄信三角关系啊!结果脑门儿上就挨了下重重的爆栗,他捂着脑门儿哎呦一声,索性借机向后退了一下,不再跪坐,而是伸开双腿,疏通血脉。 王玉凤看他疲沓样子,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歉意的看了看牛进达,继续说:“为了让我阿耶息了拿我笼络人心的心思,我干脆和士信躲起来,私定了终身。虽然后来被我阿耶找到,但生米煮成熟饭,他也那我没办法了。”这句话虽然轻飘飘的,但罗通知道别说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千年后的后世,一个女孩子有这个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心中不由对自家这位大女主老娘,更加佩服了几分。 王玉凤继续道:“到武德二年,士信在洛阳已经几乎没有立锥之地。除了秦二哥,程哥哥以及牛哥哥你们三人,几乎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虽然此时我已经怀了通儿和仁儿,但他还是趁着阿耶让他攻打谷州之际,便率了部下千余人索性去投了李唐。后来他两军阵前刺伤我二兄,我也不怪他。都怪我阿耶当年辱他过甚。连我堂兄看上他的马,我阿耶也强夺过来给了堂兄。以士信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了” 王玉凤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本来他武德三年帮着秦王拿下洛阳,我也有了通儿和仁er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了,谁知道他攻打千金堡的时候,见守军不肯投降,居然连夜派一百多人怀抱几十个婴儿到千金堡下,让婴儿啼哭呼叫,诈称:“从东都来投罗总管。”
又故意道:“我们弄错了,这是千金堡!”
然后离去。守军以为士信已经撤离,城下是洛阳来的百姓,便出兵追赶。其实士信已在路边埋伏,趁机冲入堡内,将堡中守军屠杀殆尽。“
王玉凤面露怒色道:“我也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但无论如何,当我看着襁褓中的通儿和仁儿就会想到那几十个被他利用的婴儿,这实在太卑鄙了!绝非大丈夫所谓,我王玉凤深以为耻!”牛进达听到这,轻叹一声,道:“所以你就选择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你可知道士信回军之后找不到你们母子,几乎疯了。挨家挨户的搜,但有不从就大打出手,弄的整个洛阳城怨声载道,连秦王的寝殿都被他搜过了,气得秦王殿下暴跳如雷,却又舍不得责罚他。”
王玉凤似乎想象到罗士信去搜秦王寝宫时李世民的臭脸,不由扑哧一笑,又觉得不对,赶紧敛容正色道:“我当时带着他们兄弟去了北邙山。”
罗通嗫嚅了一下,王玉凤见到,一拍大腿,喝问:“小子,你嘀咕什么呢?”
罗通打了个激灵,老老实实的回答:“阿娘,阿耶带我在天上的时候说你这……贤妻真是聪明,知道他死后必然会安葬在北邙山。”
王玉凤和牛进达一想就知道罗士信的原话绝对不是什么贤妻,八成是那“婆娘”一类的,但见罗通这小子为了脑门儿不再挨爆栗,反应如此快,不由都是心里一乐。 王玉凤瞪了他一眼,道:“当初裴仁基父子死的时候,他自己说的死后要跟裴家父子葬在一起,他当我傻的吗?”
罗通赶紧陪笑道:“阿娘最聪明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师兄,啊不,我师傅都及不上阿娘之万一……” 老牛脸颊的肉剧烈的抖动着,罗仁则有点懵懂的问:“兄长,你刚才就师兄师兄的,你师兄是哪位啊?很厉害吗?”
呃……罗通有点郁闷,这个弟弟貌似读书读得不太够啊,以后要不要隔三差五给他出张卷子让他做一下? 牛进达道:“得黄石公圯上受书的,自然只有张良张子房了。”
罗仁惊叹道:“哎呀,原来是他啊。那兄长,你师兄如果是张良,那你辈分岂不是很高?那牛伯伯和阿娘都得称你一声前辈吧?”
罗通大惊失色,一把卡住罗仁脖子,道:“你小子莫挑拨离间。在天上那是我师傅师兄,现在是地上,知道吗?要论人间的辈分!”
说罢对着王玉凤和牛进达摆出一个谄媚的笑脸。
王玉凤知道罗仁是故意搞怪,报复刚才没打过罗通,没好气的一人给了一个爆栗。罗通罗仁捂着脑门儿不敢再乱说话。 王玉凤继续道:“后来士信没于洺水城,葬于北邙山,我就带着两个孩子一直住在附近的小村里。今年年初,秦王派了张亮来洛阳,被齐王的人追杀,他正好逃到北邙山,被我碰巧救下来,但我母子形迹却藏不住了。于是准备搬家。结果张亮又再回到洛阳的时候,替秦王给我带话,说太子和齐王已经发下通缉令,务必要擒获我母子,以诬告秦王勾结我阿耶旧部谋反,所以秦王让我们母子秘密到长安,由秦王保护我们母子。我想来想去,天下之大,已无我母子立锥之地,只好同意。我们待凌汛过后,先搭船到三门峡,又陆路到潼关附近,张亮当时说我们到了潼关自然有人接应我们去秦王府。我们不敢住驿站,怕横生枝节,便预备赶夜路到潼关,待早上开关就寻找联络之人。谁知快到潼关的时候,被那群贼子截住,劳牛哥哥远来相救,真的多谢了” 说罢,她再次拱手为礼。 拱手礼按说是男子礼,却无人敢笑她一介女流行男子礼,反倒更觉她潇洒大气竟然不让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