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宪。”
李渊蛟摩挲着腰间那把蛟盘楹,狭促地蹙眉,与李通崖或是李玄宣等人外表平实,内里心思深不同,他天生眉距狭窄,看起来就不是好人,这下皱起眉,更有些蛇蛟的味道了。
“萧家余山一脉……清晓配过去算是略微下嫁,只是萧久庆八面玲珑,今后前程不错,若是那萧宪心诚,阿妹也愿意,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余山一脉在我萧家算是支脉中数一数二的大族了。”
萧归鸾挽起李渊蛟的臂膀,温声道:
“萧宪天赋不算好,练气还是有望的,清晓天赋差,以余山一脉的实力,萧宪帮她堆出个杂气也没有问题,也算合适。”
两人谈笑之间,黎泾山已经出现在脚下,夫妻俩往院子中一落,下首的族兵顿时迎上来,恭声道:
“家主,主母,渊平公子已经在屋子中等着了。”
李渊蛟微微顿首,推门而入,便见一少年身着白衣,手中捏着扇子,看起来十二三岁,脸色微微发白,有些病弱姿态,正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闻声转过头来,眼前一亮,笑道:
“兄长回来了。”
“嗯。”
李渊平乃是李玄宣练气之时与主母窦氏所生,是李渊修同母弟弟,只是生产时恰逢李渊修过世,动了胎气,先天不足。
好在父母都有修为在身,李渊平身具灵窍,只是天赋不算高,能算是中人之姿,修行五年,也有胎息二层承明轮修为。
李渊蛟应了一声,便见李渊平笑道:
“听闻兄长突破练气三层,可喜可贺。”
真要说起来,李渊蛟这些年并没有太多俗务缠身,家中一些的胎息或是俗世事务都由萧归鸾处理了,这女子行事大气,赏罚有度,上下也治得服服帖帖。
有了萧归鸾协助,李渊蛟修为也不曾落下,授了【行气吞灵箓】,李渊蛟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反超了李清虹,五年间便达到了练气三层,甚至超过父亲李玄宣了。
李渊蛟轻轻点头,两步到了上首落座,看了看自己这个还有稚嫩之色的弟弟,温声道:
“如何,族正院可还管得住?”
“尚好。”
李渊平点点头,笑道:
“玉庭卫已经有了胎息四五层的修为,五人合力,哪里还有镇压不住的地方,平日里唯独惩戒些小贼罢了。”
李渊蛟本无意掌事,眼看着李渊平一天天大起来,连忙就将族正院交到他手中,眼下看他收拾得还不错,满意地点头,温声道:
“族法从严,家中子弟莫要有那跋扈之辈。”
两兄弟正聊着,下首匆匆上来一人,在庭院下一伏身,恭声道:
“报家主,冠云峰来信。”
“呈上来。”
下首那人一身甲衣,面方眉浓,一副老实模样,将信献上,李渊蛟将那信封接过,并未拆开信,反而盯着那甲士看。
这殿下传信之人一直是柳家人,李渊蛟也见惯了,如今却只觉此人陌生,端详一阵,疑惑道:
“你是窦氏的人?”
那甲士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略微惶恐,只答道:
“回家主,小人唤作窦邑,窦夫人乃是在下姑姑……那传信兵抱恙,便由小人顶上了。”
“原来是母亲的人。”
窦夫人自然是指李玄宣之妻、李渊平之母窦氏了,说起来李渊蛟还要叫声母亲,李渊蛟作恍然大悟状,朝着李渊平笑道:
“他还算得上你表兄。”
李渊平在侧旁坐着,闻言只是一点头,也不去看那窦邑,自顾自地添茶,李渊蛟即刻明白,随手挥退,漫不经心地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渊平身边侍奉,在族正院里寻个位置用事吧。”
窦邑连连点头,缓步退下去了,李渊平只苦笑一声,开口道:
“此事绝不是母亲的手笔,多半是窦家人自作主张……”
“我晓得。”
李渊蛟点点头,叹道:
“话说是墙倒众人推,柳氏好歹也是老祖的妻族,殿上还是要留着一个姓柳的,是非能传到我等耳边,众望姓才有忌惮,不至于做得太过。”
李渊平若有所思地点头,答道:
“小弟受教了…”
李渊蛟哈哈一笑,兄弟俩推心置腹,便见李渊蛟神色复杂,答道:
“此道亦是兄长教我,我虽然无权位之心,如今再交到你手上,也不至于辜负了。”
话中自然指的是李渊修了,李渊平自小就听闻这个未见过面的哥哥的种种,当下点了点头,李渊蛟则读起那信,扫了几眼,笑道:
“是父亲的信。”
李渊平疑惑地抬起头,便见李渊蛟道:
“魔灾越发肆虐,当下不止那江雁一人,还有数十人入了魔道,四处屠杀,于是宗内外的符箓与法器越发受追捧,今年的收入又多了不少。”
“父亲便想着家中的云竹收成了,再送一批过去制作符纸,还能把成本降低许多。”
李渊平听了这消息,低头道:
“魔灾也五年多了,却从来不见青池宗的紫府出手,也不晓得迟炙云怎么想的。”
李渊蛟顿了顿,将茶碗放下,答道:
“魔灾……不简单,那江雁也不知是何等人物,是哪一家的棋子,你也读过族史,晓得紫府厉害,能放任这江雁胡来,必然是得了紫府授意。”
李渊平默默思量着,兄弟两将聊了两句,李渊平看了看时辰,不再打扰李渊蛟,便告辞了。
等到李渊平退下去,殿后方才踱步出一雍容女子,一身羽衣华丽,在侧旁行了礼,微微皱眉,沉声道:
“夫君,柳氏衰败太急,短短五年间就从望姓到了子弟四处分散的地步了…恐怕有古怪。”
“情理之中,那柳氏子怎地就抱恙了,千番百计把人推到我面前,就是想试探我等对柳氏的情谊还剩多少。”
李渊蛟将小信收好,压在书简下边,如数家珍般继续答道:
“田氏被派去了山越之地,余下的任、陈、徐、窦几家恐怕早在数年前就谋划着将柳氏挤出望姓,只有一众柳姓子弟犹自享乐,山上的消息一传下来,几家就开始动手,柳氏本就没什么人物,能撑五年已经是众望姓谨慎了。”
萧归鸾点了点头,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昔日许多姓柳的东西,如今也应该姓窦了,母亲我也见过多次,手段强硬,是有脾气的。”
李渊蛟哈哈一笑,听出来萧归鸾的弦外之音,温声道:
“我与母亲也相处多年,窦氏一众人在她眼里还比不上渊平的一根小指头,窦氏不过是下一个柳氏罢了,无需多虑。”
他顿了顿,继续道:
“渊平性情像窦夫人,不会为人所糊弄,过上两年将家中事务交到他手中,你我便去乌涂山修行,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萧归鸾微微颔首,可她身在的萧家已经是几百年的世家,其中利益争夺颇为险恶,不如李家初立兄弟和睦,萧归鸾见惯了亲亲相残,手中无权终归心中不安,她倒是无所谓,只怕孩子李曦治受委屈。
只是这女子冰雪聪明,也摸顺了丈夫李渊蛟的性子,并没有立刻将夫君的话顶回去,笑盈盈地点头,望着飘摇的烛火,寻思如何多给李曦治寻些势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