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也是放过了这对儿苦命的鸳鸯,给予了他们一些活命的银子,安排了别的去处。 薛蟠本就该死,就算是这两个小人物不动手杀人,他也不会放任薛蟠活着。 只是历史永远都是这般玄妙。 小人物们往往创造历史。 一次小人物的复仇,却是牵扯出来神京城内的满城风雨,让无数顶尖权贵的心神损耗,为这件事情揣摩细思。 事情到此刻,也就结案了。 没有人出来认罪,没有人证物证,没有任何的消息..... 什么都没有。 要是往常的情况之下,多半是屈打成招,随便杀了了事情。 现在则是不同了。 薛姨妈身后有贾环关注,那么赵东来也就不敢胡作妄为。 于是,按照正常的审判流程,疑罪从无原则,直接放走了薛姨妈。 赵东来见着乾盛帝始终没有动静,其实心头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那就是乾盛帝暂时还不打算跟贾府彻底撕破面皮。 要是贾环没有过问,薛姨妈死了也就死了,一条人命而已,算不得什么。 就算是太平盛世,一条人命也就价值几十两银子。 普通人的生命,从来都是不值钱的。 唯独权贵的命,很值钱。 赵东来这次没有找贾府要一分钱。 特事特办,看人下菜碟。 这也是赵东来这么多年拿了很多钱,却仍旧没有任何事情的根本原因所在。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要是不贪污,那就是不合群。 自古以来,不合群的清流,太少太少。 大宋提刑官宋慈,改不了宋朝必定灭亡的命运。 今日审判了一个贪官,赶明儿又有无数的贪官出现,杀之不绝。 明太祖朱元璋也曾经杀了无数的贪官污吏。 最终结果如何? 海瑞何等的名望,千古清流啊! 可是跟张居正这等贪官比起来,也是显得能力不足。 当庙堂之上贪腐横行,清廉也便是成为了一种罪过。 不贪不占,本是好想法。 但是,这活生生的人世间,好人被恶人欺负,本就如此,自古如此。 赵东来活了三十多年才算是看明白了这里的门道,领悟了这其中的道理,选择和光同尘,同流合污,这才仕途通畅,一路升任京兆府的府尹。 要是赵东来还是之前的那个直臣,只怕庙堂之上,早就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于是,他按照规矩,放人。 大牢之外,贾府前来迎接的轿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现在的薛姨妈蓬头垢面,再也没有当初的光彩照人,宛如从地狱里面出来的妇女一般。 整个人的神情相当的憔悴,眼神里面布满了血丝,好似受了惊吓的温顺兔子,稍微听到风吹草动,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肌肉紧张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那么一下子。 贾环见状连忙迎接了上去,抬手就是一道清醒心神的术法。 顷刻间,薛姨妈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是流露出一抹祥和的笑容。 算是真正将薛姨妈濒临崩溃的心神给安定下来了。 随后,轿子回到了贾府之内,整个贾府再次陷入到了沉默状态。 薛姨妈归来,上上下下的人都对薛家的人指指点点,就连薛宝钗也是倍感压力,薛蟠的死亡直接导致了薛家在贾府之内的地位一落千丈,受人唾弃。 人一旦失去权势,自身又不是神仙。 那么就无人会在乎你的感受。 世俗人多是风凉话,雪中送炭之举少之又少,锦上添花的事情数不胜数。 人一旦穷困潦倒,就算是路边儿的野狗也看不起你。 便是你身边最为亲近,生养你父母也是对你抱怨甚多,瞧不上你,疯狂贬低你。 人的尊严来自于外物,比如说权势,个人的能力等等。 而这些东西,最终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以前的薛宝钗处在上流人物当中的上等人物。 而今失去了薛家的富贵和权势,现在又是孤女寡母,只怕不被人欺负都不可能。 古人吃绝户的事情,也不少。 心肠凶狠的人更多,以至于出现俗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对于坏人来说,那怕他只是做了一件好事情,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无数人都会去歌颂他们的仁德举动。 而对于好人来说,那怕是这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只要但凡犯错,出现一点点儿的污点,也会被人唾弃,拉下神坛,形象从此崩塌。 人性本恶,从无善意。 佛家也曾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善人想要成佛需要多久? 孙悟空带着唐三藏,西游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这才成佛。 一路上不知道斩杀了多是妖孽邪祟,却也历尽千辛万苦,才修得正果。 而坏人只需要放下屠刀,仅此而已。 似乎在这一刻,薛宝钗黑化了,隐约觉着自己应该听从自己母亲的建议,要是早一步行动,放下心头的矜持和骄傲,只怕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了。 薛蟠或许也不会死。 薛姨妈或许也不会被抓走关押了好几天。 薛宝钗的思想在经历了这等祸端之后,无数的想法破灭,击溃了浮华的念头,将真正的现实看的一个清楚。 等到薛宝钗过来看望薛姨妈的时候,发现薛姨妈的精神略微紧绷,似乎是被这些事情打击到了,精神略微失去平衡,需要疗养才能够恢复过来。 王夫人也过来了。 过来陪着自己的好姐妹,说说话,安慰自己的姐妹。 王夫人亲眼看着薛家如何的步入深渊,心头也不愿意自己步了薛姨妈的后尘。 薛姨妈贪恋贾府的富贵和奢靡日子。 她王夫人更是如此。 许是同病相怜,许是感同身受,这一刻王夫人决定帮薛姨妈,也帮自己。 王夫人坐在床头,望着薛宝钗,说道:“环儿,即将远行,身边还缺少一个暖被窝的人,你且跟了去。”
“这一路虽是遥远了一些,却也是你的机会。”
“把握住这个机会,未来的宁国府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把握不住这个机会,这个荣国府你也呆不下去了。”
“这天下之大,你们孤女寡母也没有一个营生的手段又还能够去什么地方呢?”
听着王夫人的话语,薛宝钗没有反抗,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全靠婆婆成全了。”
王夫人见着薛宝钗顺从,也是微微点了点头,颇为心满意足地拉着薛宝钗的小手,对着薛姨妈,说道:“我打第一眼见着这个姑娘就心头觉着跟我的儿子般配,而今算是应着了。”
“好了,你且去准备一下,路途舟车劳顿,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