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的动动嘴,底下的跑断腿!张丹青的一个灵机一动,可没少把大理寺的官差这些人给折腾的简直够呛。 把证物和犯人一并带到之后,即刻地便开始升堂问案,刚摆好了公堂,众多差役都准备好了水火棍,可张丹青却说并不打算正式的升堂,而是简单的对犯人进行问讯。 就连身穿着一身囚衣的刘氏也只觉得莫名其妙,眼前的这位官老爷,提审自己却并没有打算要正式的升堂,整个公堂里所剩下的官差也没几个,莫不是这位官老爷,打算对自己动用私刑吧!人对于未知的害怕和恐惧总是无法掂量的。并会因此无限的放大自己的恐惧! 有些胆怯的看了看公堂上的这些官差和官老爷,刘氏整个人有些颤抖的哆嗦起来,紧张的抿了抿嘴唇,好半天这才壮起胆子开口: “不……不知道人此番提审要问什么?”
看着对方吓成这副模样,张丹青多少有些于心不忍,此时此刻忍不住的恻隐之心爆棚,一脸关心慰问的说道:“这并不是正式的升堂问案,你大可不必如此害怕,你看你,浑身哆嗦的这么厉害!弄得好像我是个很吓人的官儿似的!”
刘氏艰难的摇了摇头,用尽浑身力气紧张的说道:“大,大人误会了,我并非恐惧与大人的官威,而是我以近日受了风寒!浑身只觉得发冷,所以才颤抖的厉害!”
说完,向身后瞥了一眼衙门的大门口,有些欢喜的看了看从大门口照进来的一缕温暖阳光,近乎讨好的朝着张丹青低眉顺眼说道:“大人,我可否挪挪身子?!愿我照着些许阳光,这样身子会暖和一些,不至于发冷的浑身颤抖!”
有些惊诧的看了看身边的陈安,张丹青只觉得皱眉不已,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陈兄,大理寺的狱中,如果犯人生病了,一般都得不到医治吗?”
有些吃力的摇了摇头,脸上浮满了苦笑,陈安向他投以抱歉的表情,轻轻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只能让官差去熬点姜汤,再给她爪一点点药。希望她体强命大,能熬过此劫吧!”
毕竟,古代监狱一般都是临时关押机构,很少有犯人会在里面待上几年时间。不管是大罪小罪,一旦证据确凿,就会很快定罪。小罪罚钱打板子,大罪充军流放或者砍脑袋,不会让犯人一直在大牢里蹲着的。 在大牢里时间长的人,要么是定了死罪,等着“秋后问斩”;要么是证据不足,案情重大不敢轻易放人,只能先关着;又或者案件牵扯人员众多,一时半会儿无法结案的。 所以,对于那些犯了小罪,关不了几天就出来的人,生病也不怕,出来找大夫就行了。真正害怕生病的,是那些被长期关押的人。古代监狱条件恶劣,生了病不及时治疗,撑不了多久的。 幸好,按照规定来说,古代囚犯还是可以得到救治的。 汉代开始放宽刑罚,犯人生病就能得到治疗了。《后汉书·桓帝记》有记载,囚犯们“疾病致医药,死亡厚埋葬”,让囚犯有了医疗保障。到了晋代,犯人就“寒者予衣,疾者给医药”了。五代以后,官府还专门设置“监狱医院”,有医生专门给囚犯看病,并且一直延续了下来。 但是,规定是规定,具体执行肯定没这么好。穷苦百姓要是进了大牢,生病了多半还是要靠自己扛着,或者是家人凑钱抓药送进去,病死很正常。 如果是身份特殊的囚犯,生病了一定会得到救治的。 (用刑后若不救治,犯人很难活命) 比如,达官贵人犯案,在牢房里就能得到细心照料,家里人也会贿赂狱卒,尽量提供好的生活条件;如果是重大案件,囚犯生病也必须治疗,要是在审案中途犯人病死了,狱卒是要承担责任的。 比如像杨乃武与小白菜这样的大案,就不能轻易让犯人死了。《清稗类钞》记载的杨乃武小白菜案,两人一开始就被“迫以刑”,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之后案件百转千回,三年多的时间才真相大白。以当时的用刑手段,两人必然会被打的皮开肉绽,如果没有医治,怎么可能撑这么久? 另外,一些重大案件的死囚,也会得到医疗救治。因为必须让他们活到执行死刑的那一天,公开示众才行。 但这个刘氏的情况很明显与上述的这些犯人有着本质区别!因为她的状况引起了多级官府衙门的审讯,但该案的最终判决一直没有尘埃落定,就连三司会审,三个衙门也一直在推诿当中。导致了她的案子一直搁置,人也一直被拘在了大理寺衙门的监狱。 而大多数情况下的犯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自己的罪名不清不楚,犯罪事实也含糊其词,由于经过多个衙门和层级的审理,本来简单的案子反而变得复杂起来! 既然有犯罪嫌疑,偏偏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的罪行,这种事情要放在现代社会当中,一般都是会疑罪从无直接释放的! (毕竟吃饺子不蘸酱油的时代已经过去) 但这种情况在古代就不一样了,古代的官府问案一般都会实行有罪推定,也就是说假定你有罪,然后千方百计的去找证据和口供来证明你有罪。 偏偏在此期间,会强行的将你拘押在大牢里。很多人往往会在这种漫长甚至多年的等待审判之中,感染各种疾病而意外提前死亡。 尤其是家中贫穷付不起医药费的,亦或是朝廷或者官府财政困难的,都容易导致监狱里的犯人得不到及时医治,尤其是在各种王朝的中后期,再好的制度和规矩,都将得不到贯彻施行和保证,更何况是带罪之身的囚犯呢! 在牢狱之中盘桓多时,胆小害怕的刘氏早已见惯了各种狱友的染病去世和离奇事件,突然眼见一个审案官员对自己嘘寒问暖,并且让人给自己抓药熬汤,多少有些不敢相信的喜极而泣,连连磕头的感谢说道: “大人救治之恩,犯妇感激不尽!此生若是能够走出狱门,定当结草衔环来报答!”
脸上淡淡的洋溢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张丹青蛮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结草衔环就不必了,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这对本案非常重要,希望你不要隐瞒,可以吗?”
愣愣的抬起头,昂着下巴,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官员,头发蓬乱的刘氏,不由自主的连忙点头,声音中透露着无与比拟的卑微: “大人有话尽管吩咐便是,民妇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咧着嘴唇,张丹青眯起了眼,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皮,一句话直击对方心灵: “听你说话的样子,看来好像是个大家闺秀出身,应该读过书吧??!”
刘氏再次茫然的点了点头,有些弄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谁知张丹青话锋一转,一句话直接抵到了对方的心中弱点上,让人尴尬之间竟然无以躲避:“既然是名门出身,甚至小时候还读过书,想来应该是书香门第,甚至是官宦世家,可为何会嫁给贫穷乡下的郭老九呢?!你能否据实直言,以解开本官心中疑惑呢?毕竟你和郭老九之间的差距,简直让本官无法相信,一个乡下的泥腿子,如何也无法与你这种大家闺秀扯在一起……” 眼神黯然的垂下了眉头,刘氏的嘴巴微微一张一合的抖动着,也不只是因为感染风寒而导致的身体发病,还是心中惶恐所致!!嘴唇蠕动着半天不能开口说话! 只是眼前的张丹青眼神锐利的像一把长剑一样,锋利的让人无处躲避,又想了想他刚刚对自己的关心问候,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坏坏的官员。 如果不看他这一身官袍和乌纱帽,脸上稚嫩的书生气,甚至仍能让她感受到这书生独有的心善!那是一种不能伤害天下苍生的仁慈。大多数书生都有这种心慈手软的毛病,尤其是身在卑微之时。 毕竟她的案子经过了很多层级官府,断案的官员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可她却依旧没能迎来离开大狱的日子! 这种苦苦期盼之下,但凡有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官员出现在她跟前,都能让她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激动的总想把自己的冤情倾诉的干干净净! 一念至此,刘氏有些大胆的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说道:“我,我是官员之后,我父亲本是个余杭的知县,后来被调到成都金堂之后,恰巧朝廷里的空印案爆发,陛下大怒之下,很多官员都遭受了牵连!我的父亲很不幸的也在犯官之列! 我也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沦落成了教坊司的歌妓,本来我以为人生就此灰暗而沉寂下去,我甚至连寻死的想法都有过,很快却遇上了一个心善的官员,来教坊司作乐之时,一夜欢好之后,赠给了我大量钱财,说是要将我赎身出去,可谁知却害怕与他正妻的淫威,只给了我一张赎身契,却没有打算要接我过门的想法,我失望之下,只好拿着那张契书离开了京城,可天下之大,像我这样失贞之人,正经的人家哪会愿意娶我呢?所以,后来我便嫁给了郭老九……” 忍不住的有些悲哀的点点头,张丹青心里一阵默然无语,诚然,当初的空印案爆发,委实开罪过不少的官员!据说全国上下下下十几万的官员,都被严厉的治罪。甚至罪情严重的有些人还因此丢了脑袋! 这个案子,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桩糊涂案,官员们习惯性的沿用着元朝的潜规则,以为这种钻空子的小心思,能够带来便利和快捷,可殊不知,却恰好撞到了朱元璋的怒火上!这才引来了全国振动的空印案。 孰是孰非已无需过多争辩,毕竟事情已经成为了历史。 可眼下的这个刘氏,不光有罪无罪,案子的卷宗竟然压在了张丹青手里,不审个明白,多多少少有些不合张丹青的做人原则! 捏着下巴的张丹青继续追击问道,问题直击心灵:“那你嫁给郭老九以后,想必对他是诸多嫌弃的吧?!我听村子的人说,你的美貌引来了诸多村民垂涎!作为你的夫君,郭老九自然也是心中多有不满,平日里对你非打即骂,连带着你的公公婆婆也对你没有太多好眼色,可有此事?”
怯懦的低下了头,刘氏沉默不语! 但不说话!很多情况下便是最好的回答了。 对面的张丹青心中一阵了然,明白的跟镜子一般,脸上依旧表情淡然,大概是坐在太师椅上有些显得疲惫了,豁然站起身,便在公堂上四处来回走动,一边踱着步伐,一边问道: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下,想来你的心情应该是极其压抑和消极的,一个粗鲁的夫君,一个贫贱的乡下汉子,想来你的心中也是多有鄙夷,那么本官想问问,你在这个村子里,可有相好的存在?”
此言一出,刘氏就像是被人揭开了疼痛的伤疤一样,有些懵然的进行睁大眼睛,吃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官员。 对方英俊沉着的脸上,睿智之色溢于言表,那冷冽而又令人无法回避的眼神,似乎能够看穿人心的一切邪恶和龌龊,奸恶之人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仿佛也难以逃脱他的洞差! 顿时刘氏不由心中一慌,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不由的被彻底击毁,有些惶恐的浑身微微颤抖起来,加上本身就受了风寒病的厉害,更加显得有些彷徨而无助…… 张丹青笑着眯了眼,看向了刘氏的身后,高深莫测的笑容若有若无: “看看你身后,他来了……” 心智本就不坚定的刘氏,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裳一样,顿时还以为张丹青派人把她的奸夫给揪了出来,当场吓的有些恐惧而无助的哀叹道: “大人饶命!我真不是有意要和堂兄勾搭的!真不是有意的!”
听到这样的坦白,嘴上扬着玩味的笑容,张丹青笑着指了指她身后: “我是说你的姜汤和草药给你送来了!并不是把你的奸夫给拘来了!你倒也不必不打自招啊!”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牛市在身后看到了,端着药碗和姜汤的陈安…… 顿时便明白了自己,被这位年轻官员给诈出了,隐藏在心中的多年奸情! 刘氏顷刻间便脸色一阵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