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大惊失色,沉默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刘基不敢起来,大气也不敢呼吸一下。 朱元璋说道:“先生,请起,天意如此,朕又岂能责怪于先生,先生只是根据卦象推演而已,至于是否真实,只有后人才能验证得了。”刘基说道:“皇上……” 朱元璋说道:“先生继续说下去,此人生长在何方?若何衣冠?称何国号?治天下何如?和我开创的大明相比又如何?”
刘基掐指推算:“还是胡人二八秋,二八胡人二八忧;二八牛郎二八月,二八嫦娥配土牛。”
朱元璋骇然于色,说道:“自古胡人在中原立国,尚无百年之国运,此人开国之后竟有二百余年之运?”
刘基说道:“天定命数,不可逆转,正如皇上的天下一样,当年陈友谅张士诚兵多将广,还不是败在皇上手下。”
朱元璋笑呵呵:“说的也是。”
刘基说道:“皇上,还要不要推算下去?臣可以推演到五百年,之后臣就做不到了,比不上先贤袁天罡李淳风可算千年。”
朱元璋微笑着:“听听又何妨。”
刘基继续掐指推算: “雨水草头圣主出,赤头童子皆流血;倒置三元总才说,须是川水页台阙; 十八年间水火夺,庸人不用水火臣;此中自己用汉人,卦分气数少三数;亲上加亲又配亲。”
朱元璋一挥手,说道:“先生,朕有句话要问,胡人至此,用人水夺火灭,亲上加亲,莫非是驸马作乱?”
刘基摇一摇头:“非也,胡人英雄,水火既济,安享太平,有位有势。时值升平,称为盛世,气数未尽,还有后继。”
朱元璋嘴角荡起一丝僵硬的笑容,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做了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刘基说道:“那微臣就继续。 宝剑重磨又重磨,抄家灭族可奈何;阉人社稷藏邪鬼,孝弟忠奸诛戮多; 李花结子正逢春,牛鸣二八倒插丁;六十周甲多一甲,螺角倒吹也无声; 点画佳人丝自分,一止当年嗣失真;泥鸡啼叫空无口,树产灵枝枝缺魂; 朝臣乞来月无光,叩首各人口渺茫;一见生中相庆贺,逍遥周甲乐饥荒。”
他停顿不说,舔一舔嘴唇。 朱元璋亲自斟茶,递给刘基。 刘基受宠若惊:“谢主隆恩。”
朱元璋问:“胡人到此败亡了吗?”
刘基一口气把杯中的茶喝光,说道:“不瞒皇上,尚未败亡,虽然治久生乱,值此困苦,民怀异心,但气数未尽也。”
朱元璋说道:“这个由胡人建立起来的朝代,倒也够长的,先生,继续。”
刘基说道: “廿岁力士开双口,人又一心度短长;时俺寺僧八千众,火龙渡河热难当; 叩首之时头小兀, 娥虽有月无光;太极殿前卦对卦,添香禳斗闹朝堂; 金羊水猴饥荒岁,犬吠猪鸣汨两行;洞边去水台用水,方能复正旧朝网; 火烧鼠牛犹自可,虎入泥窝无处藏。草头家上十口女,又抱孩儿作主张; 二四八旗难蔽日,辽阳思念旧家乡;东拜斗,西拜旗,南逐鹿,北逐狮; 分南分北分东西,偶逢异人在楚归;马行万里寻安歇,残害中女四木鸡; 六一人不识,山水倒相逢。 黄鬼早丧赤城中,猪羊鸡犬九家空;饥荒灾害皆并至,一似风登民物同; 得见金龙民心开,刀兵水火一齐来;文钱斗米无人要粜,父死无人兄弟抬; 金龙绊马半乱甲,二十八星问士人;蓬头少女蓬头嫁,揖让新君让旧君。”
朱元璋笑着问:“先生,胡人至此败亡没有?”
刘基说道: “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胡人方罢休;可怜难渡雁门关,摘尽李花灭尽胡; 黄牛山下有一洞,可投拾万八十众;先到之人得安稳,后到之人半路送; 难恕有罪无不罪,天下算来民尽瘁。 火风鼎,两火初兴定太平;火山旅,银河织女让牛星。 火德星君来下界,金殿楼台尽丙丁;一个胡子大将军,按剑驰马察情形; 除暴去患人多爱,永享九州金满盈。”
朱元璋再度追问:“胡人建立的朝代到此还在吗?”
刘基说道:“禀告皇上,胡人至此,亡之久矣,又到另一个新朝代了。”
朱元璋松一口大气,说道:“和我大明相比,差了多少年?”
刘基笑一笑:“相差不了多少年。”
朱元璋问道:“还有下文吗?”
刘基说道:“有,尚未推算完。”
朱元璋双手一拱:“请继续。”
刘基点头,清清嗓子,说道: “四大八方有文星,品物咸亨一样形;琴瑟和谐成古道,左中兴帝右中兴; 五百年间出圣君。周流天下贤良辅,气运南方出将臣,圣人能化乱渊源, 八面夷人进贡临,宫女勤针望夜月,乾坤有象重黄金,北方胡虏害生灵, 更会南军诛戮行,匹马单骑安国外,众君揖让留三星,上元复转气运开, 大修文武圣主裁,上下三元无倒置,衣冠文物一齐来,七元无错又三元, 大开文风考对联,猴子沐盘鸡逃架,犬吠猪鸣太平年,文武全才一戊丁, 流离散乱皆逃民,爱民如子亲兄弟,创立新君修旧京。 千言万语御虚实,留与苍生作订盟。”
朱元璋皱着眉头:“先生,最后一句似乎是结束句,没有了吗?”
“皇上,臣言尽到此,已空肠枯肚,再无能力推算下去,还望皇上不要再问了,即使再问,臣也答不出来了。”
刘基匍匐在地恳求。
朱元璋急忙扶起他:“先生无罪,何须跪地,快快请起,都是朕的不是,硬要先生泄露天机,要怪就怪朕,与爱卿无关。”刘基笑一笑,却是苦涩的笑,心中暗暗说道:“老朱呀老朱,泄露天机的又不是你,将来遭受天谴的更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松。”
他并没有把内心的不满之情表露出来,若是给朱元璋察觉到,可能不必等到遭受天谴的那一天,此刻就会人头落地。 朱元璋沉吟着说道:“先生刚才的绝世之作看来得要安个名堂,安个什么名堂好呢?有了,就叫刘伯温烧饼歌吧,哈哈哈。”
他纵声大笑起来。 刘基笑而不语。 朱元璋看了刘基一下,缓缓说道:“先生这番推算耗费了不少精元,先回去休息吧,免死金牌明天送到府上。”
他想把刘基打发走,不想听后面的事情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所以借题发挥,婉转说出来。 刘基当然知道朱元璋葫芦里的卖的是什么药,本想就此作罢,因为皇帝都开口要自己走了,身为臣子的没必要硬杠,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决定要说,于是说道:“皇上,臣下还有事上奏,臣还是老调重弹,请皇上撤换了胡惟庸,若再让他执掌相权,让他在朝中的势力壮大下去,只怕会危害到江山社稷。”
朱元璋脸色一寒:“先生还是坚持认为他是一头难驯的小犊,将来会偾辕而破犁吗?那好,请先生回答朕,一个毫无战功不掌兵权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什么来造反?”
刘基打一个哆嗦:“臣不敢乱猜。”
朱元璋脸色更严:“先生刚才所作的烧饼歌,与大明国运息息相关,里面有没有胡惟庸叛上作乱的提示?”
刘基说道:“臣不敢胡说。”
开国皇帝自有一股威严,朱元璋这一变色,把皇帝不怒自威的气势完全展现出来,不到刘基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