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阵阵撕裂的疼痛让鲁道夫疼出了一头冷汗,幽幽从昏迷状态中醒转过来。 眼皮犹如有千钧之重,他艰难地把双眼睁开一条缝,却只看到了一片模糊、抽象的色彩风景。 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剩下红的、黑的、紫的颜色搅浑在了一起,就好像是自己所看到的风景被上了一层高斯模糊的滤镜,又像是被摘去了眼镜的高度近视者眼中的世界。 “我这是在哪?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由于刚刚清醒的意识还有些迷糊,他一时之间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短暂的茫然和混乱后,一连串记忆就浮上心头:他想起来自己是自告奋勇主动带着十几守卫执行守卫宅邸的任务,依托宅邸内的防御机关,艰难地打退了一波又一波伪装成暴民冲入宅邸中的贵族私兵。 而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正带着手下与一伙贵族私兵周旋,有人大喊着从背后扑倒了自己,随后耀眼夺目的光芒、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和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绽放,让他双眼一片雪白,耳边嗡鸣作响…… 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对……他们冲进来了……咕唔……” 话还没说完,腹部再次传来的剧烈疼痛打断了鲁道夫的自言自语,他尚未吐出的音节也变成了卡在喉咙中的痛苦低吟。 “少爷!您醒了吗?”
这时,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同时黑乎乎的圆形色块也闯入高度模糊的视野中,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马上就感觉有人按住了他,“请先不要急着乱动,您现在腹部受伤很严重。”
“我没事……”鲁道夫虚弱地摆了摆手,虽然他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高糊画质,但他还是凭借声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杰克,战斗结束了吗?我们把冲进来的暴民给击退了?”
对方沉默了。 “我们撤走了是吗……”听到对方的沉默,鲁道夫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在武器有限的小规模械斗里,超凡者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只需要人群中藏着一个有破坏力的超凡者,战局就会立马向着对方那边倾倒,念及于此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因为真的叹气腹部会疼),“还剩多少人?其他人怎么样?受伤严不严重?”
刚刚那场爆炸中能活下来多少人鲁道夫心里也没有个底,如果战场上窜出了个超凡者的话,出现伤亡就已经是必然局面了。 “加上我和您,现在活下来的只剩三个人……”杰克沉默了很久,或许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过了很久后者才拖着干涩、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吉米腿被炸断了,可能是他们想要活捉您的关系,您还有保护您撤退的我受伤是最轻的……” “至于其他人……” 视野中那个黑乎乎的‘圆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爆炸连着来了好几次,好多人都被爆炸和火球吞没了,我只来得及救下了您,还有离门口最近的吉米……” “……” 鲁道夫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听到杰克说出这些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想的有些太天真了。 在使用冷兵器战斗的局面下,一个超凡能力倾向破坏的超凡者,尤其是能引发爆炸这种范围aoe的超凡者,对战斗局面的影响可以说是一面倒的。 只有超凡者才能打败超凡者。 这一定理,就是基于这种战斗条件下而诞生的。 因为在冷兵器战斗的时代,超凡者所能发挥的优势实在太大了,搓个火球扔出去就有一个小手榴弹的威力,想要不靠超凡的力量击败超凡者,恐怕也就只能快进到热武器时代,直接上枪械才能与其对抗了。 可法兰家的守卫们有枪吗? 自然是没有的。 董事长对贵族一向宽容放纵,对贱民一向不管不问,都是建立在他们没有触及死线的前提下。 严禁私自持枪、私自造枪,就是董事长设下的死线之一。 董事长可以容忍贵族们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可以容忍贱民们偶尔罢工、暴动作乱、宣扬思想犯罪,就算是贵族与贱民们联合起来,前者操纵后者组建一个反夜之城团体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甚至还会暗中派人为这些团体提供物资上的支援。 因为这些都是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夜之城所有流动的物资装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无论是贵族囤积的物资也好,还是贱民赖以生存的能量棒也罢,他们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实际上都在董事长的管控之下,就算是非法团体所使用的物资装备也都是经过他的允许,批准流出后才会通过特殊渠道送到这些团体手中。 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够从源头上卡死这些人的脖子。 自从最初的大动荡过去后,夜之城步入稳定期的这几十年以来,有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反夜之城团体诞生,甚至有些反抗团体都是董事长在幕后暗中推动,并且默许做大的。 毕竟在董事长建立的社会模型中‘反抗’也是夜之城社会生态的一环,哪怕是贱民也需要有宣泄的途径:对于想要反抗夜之城的人而言,他们宣泄的途径是加入反夜之城团体,与治安官斗智斗勇;对于不敢反抗夜之城的人而言,他们宣泄的途径是将一切过错和苦难怪罪到反抗者头上;而对于效忠夜之城,争当狗腿子的治安官而言,他们也需要一个在主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只是这些年以来,随着夜之城的工作越发繁重,生产力越发吃紧,这些反抗团体也悄无声息地在夜之城中消失了——一是因为加班时间延长,没多少人能抽出时间反抗夜之城了,二是治安官的打击力度加强并且物资流通的特殊渠道被掐断,那些全职闹事反抗的反抗团体劫掠打不过治安官,又没钱没渠道再去购买食物和装备,所以要么老老实实回去上班,要么就销声匿迹再也没在夜之城里出现过。 当然这些事情鲁道夫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董事长严禁除治安官以外的人持枪,更是严禁私自造枪。 如果说是气动枪、射钉枪使用的子弹也只是橡皮弹或是钉子这种还好,董事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私自制造了火药枪械的话,那么第二天,这个人就会从夜之城销声匿迹。 一段时间后,鲁道夫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有多么严重。 一片比巴掌要大上一些的金属片因为爆炸的冲击深深刺入了他的腹部,只露出了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形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早就已经濡湿了他腹部周边的衣物和一圈圈缠绕的布条,直到现在鲁道夫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似乎正在往外渗血。 虽然杰克已给他做了应急处理,但也只是用布料在衣服外面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权当止血,毕竟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进行手术治疗和缝合的条件,如果贸然拔出金属片只会给伤员造成大出血,致其死亡。 “少爷,虽然房间会随机移动,那些暴民和超凡者不会马上追上来,但一直留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杰克将鲁道夫轻轻放在一个门板上,“我现在就带着您转移,不过等会可能会有些颠簸,您稍微忍着点……” “那吉米你准备怎么办?”
杰克愣了愣,旋即回道:“我把您送到安全地方后,再转过头来营救吉米……” 不等他把话说完,鲁道夫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杰克:“你别想蒙我……宅邸的房间随时都在移动、变化位置,只有几个房间的地点是固定的,你现在把我送走了,又怎么可能回来找得到他,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回来救他吧……” 杰克深深埋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看来这种拙劣的谎言瞒不过您……” “废话……这虽然是我妹妹异想天开的念头搞出来的东西,但施工时还是我和老头子一起摆平其中技术难题的……”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杰克,“所以,把吉米也给带上,我们一起走……” “可是少爷……”这个铁一般的汉子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人的情感,“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心跳也很微弱……他告诉我,这样的伤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他怕拖累您的撤离,所以放弃……” “那也不是在这里放弃他的理由!”
鲁道夫死死拽着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青发白,他强忍着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和濡湿感,“哪怕是他想自愿放弃的也不行!把吉米也给带上!我们一起走!否则我们谁也别走!”
“……”杰克眼中闪烁的神情很复杂,有欣喜,有感动,也有着无奈,良久后他默默低下了头,“是,遵从您的意志……” 很快,他就把吉米给抱了过来,也一同放在了门板上。 吉米的两条腿已经断了,断口处也用布条包扎处理了一下,或许是失血过多受伤过重的关系,他已经奄奄一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鲁道夫只能用撕碎的布条将他和自己绑在一起,在门板上固定起来。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伙暴民打扮的贵族私兵冲入了房间之中,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离去的杰克一行人! “找到了!他们在那里!”
“不要让他们再跑了!”
“快!追上去!”
鲁道夫看到追兵到来,双瞳猛地收缩,一手紧紧拽住门板上的把手,一手将昏迷的吉米紧紧抱住,不顾腹部传来的剧痛放声大喊道。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