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炎都这座足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来说,有四十几个人突然间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般去向不明,实际上是一件非常难以被人立即察觉的事情。如果不是像那些失踪学生那样和家人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的话,恐怕有些人就算某一天突然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也很难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注意到他已经失踪的事实。 吴铭手中那份失踪名单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这种哪怕失踪,也很难被立即发现的边缘人。 他们大多是从偏远贫穷的老家来到这座大城市来打工讨生活的外来人口,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在陌生城市中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住的地方可能也只是单位给租的集体宿舍,很少甚至不和老家的父母进行联络,在这座城市里认识的人也少的有限,就算哪天离开了,也不会有好事者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还有一部分就是像以前的吴铭那样——沉默寡言,深居简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什么亲朋,更没有什么好友,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维持在普通又容易被人遗忘的基准线,与前一种略有不同的是,这类人大多独居,所以哪怕是哪天不小心死在家里了,也只有尸体腐坏发臭引来了警察才会为人所知。 对于这座城市而言……这些人的下落不明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电话联系不到人后就当做旷工或是离职来处理,可能找个人取代他们的工作会有些麻烦,但没了他们工作仍然可以正常推进,经理主管也只会嘀咕抱怨几句:现在的年轻人连招呼不打一声就离职了,真不靠谱。 身边少了几个人,多了几个人,根本不会有人太过关心,更不会有人的正常生活会因此被影响。 不管少了谁,人们最后还是会回到一如既往的生活中来。 ………… 想接触祈愿的发起人并不难,吴铭几乎没什么阻碍就在任务简报中找到了祈愿者的住址——那是其中一位失踪学生的家长,在稍微使用一些话术技巧以及认知影响后,他很顺利就打消了对方的戒备心,并且让他们相信了自己是来帮助他们寻找失踪孩子的志愿者。 但是一无所获。 之后吴铭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四家失踪学生的家长全部见了一遍,眼前这位衣着光鲜的中年夫妇是最后一位学生的家长,吴铭坐在沙发上但目光毫无焦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对面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正掩面默默哭泣,而丈夫正在讲述着这几天他翻来覆去不知道讲了多少次的回忆和细节。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可能就是前阵子她吃那个减肥药的时候了吧……”中年男人这么说道,他说的话顿时引燃了吴铭的兴趣,后者听到这个关键词顿时坐直了身子:“减肥药?她吃了那个减肥药之后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吗?还是说那个减肥药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也说不上是问题……”中年男人仔细回想着一些细节,他摇了摇头,“我家孩子她一直对自己的身材和体重不满意,甚至有偷偷吃减肥药来控制体重,我之前就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减肥药,当时还为了这件事情吵了一架……” “所以,您是说在您女儿的房间里找到了减肥药?然后因为她偷偷吃减肥药的事情,还和她大吵了一架?”
吴铭听到中年男人的说法微微挑挑眉毛,故意用加重语气复述了一遍,后者的表情也有那么一丝尴尬,不过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对,不过小孩子能懂什么事嘛……那些减肥药都是假的,害人的玩意儿,我说了多少次她也不听,所以只能靠我们家长把好关了……可她哪懂我们这是在为她好啊!还非要说我们在侵害她的隐私……” “要我说,在她长大成人以前,在家里就不应该有隐私!”
看样子生活在这个家里的孩子也够呛啊……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吴铭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呢?您觉得这可能是您女儿离家出走的契机吗?因为和你吵了一架,感觉自己的隐私受到了侵害,所以才决定离家出走?”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过分,但青春期的孩子们感情大多都比较敏感脆弱,再加上青春期的自我意识萌发,使得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会通过一些幼稚的手段来博取关注,或是向他人证明自己,所以对方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不是不可能。 不出意料,那个中年男人点点头:“对,而且我还怀疑,她是和学校里另外三个学生怂恿着离家出走的……” 看着对方信誓旦旦脑补出来的推论,里面尽是个人臆断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佐证,还能讲得绘声绘色时,吴铭就知道这次谈话应该结束了。 ………… 直到从中年男人的家中走出,吴铭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两个小时,整整听了那位父亲叨叨了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里,那位父亲进行了各式各样的脑补推论,讲的有模有样绘声绘色,俨然就是一副当代福尔摩斯的样子断言事情肯定就是这样的……这对吴铭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不过刚一走出小区楼栋,吴铭就感觉到了一阵毫不掩盖的注视感,接着他马上就锁定了目光的来源——源自于小区绿化带的一个草丛里,在感受到吴铭扫过来的目光后,草丛里隐藏的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草丛一阵耸动,看样子是准备逃离现场。 “想跑?”
吴铭一把就把躲在草丛里偷偷摸摸的少年拎了起来,就像是在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你……你干什么了!什么鬼鬼祟祟?我就是个路过的!你快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的话,那我就……”少年努力挣扎了几下,结果发现自己好像是被铁钳紧紧夹住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意识到自己好像打不过对方后只好把换了个狠话,“那我就要叫人报警了!”
“行啊,去报呗。”
吴铭表现地很无所谓,甚至还主动松开了他,“我甚至可以现在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反正我是应别人委托来调查失踪者下落的,到时候就算到了派出所也有人帮我作证……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反而更令人怀疑,都说犯罪者最后都会回到犯罪现场回味自己犯下罪行的习惯……你就是绑架犯对吧!绑架了这家人的女儿,然后暗地里躲在附近看他们家失去女儿后的痛苦生活,借机满足自己扭曲变态欲望的绑架犯!”
“胡……胡说!”
哪怕吴铭那一连串话里面是根本没有内在逻辑联系,完全是恐吓之言,但还是吓到了眼前的少年,“我……我是来……我是来救她的!”
“她肯定是玩了那个怪谈游戏!我要赶快找到她,不然她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