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般谨慎对待开设义渡,徐溥那满是皱纹的脸庞泛起了笑意:“二弟,这义渡要靠你了,惟望能早日开设,以解两岸乡亲之困。”
那徐二爷听得随即轻拍了拍自己胸膛:“此为兄长惠及众乡亲之举,小弟岂敢不尽心。”
徐溥摆了摆手:“这岂能说是为兄之举。义渡,为兄只不过提了开设之想,还是二弟的辛劳,如没有你尽心尽力,此举能否成行仍成问题。”
那徐二爷笑了笑:“兄长,你我兄弟,就无须这般东推西让的。我看不如就在渡口立块石碑,上刻‘徐家义渡’得了,全归我们徐家之功。”
徐溥亦笑:“既为义渡,那一切船费均要免去,不能收过河乡亲的一分一厘。”
“这个自然。”
徐二爷点头。 过得一会,徐溥又问道:“二弟,那义学如今准备得如何了?”
重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后,徐二爷才说道:“兄长,说实话,这义学可要比义渡复杂得多。”
徐溥“嗯”地应了声:“确实不容易。”
“兄长上月提起要办义学之时,小弟是有些愕然的,但很快就明白。这义学如能办好、办下去,那对我们徐氏子弟来说,绝对是好事情。”
“二弟,这义学也不收使费的,你莫要怨为兄方好。”
徐溥笑。 “兄长,你此话真让小弟无地自容,为徐氏兴旺出一番力,小弟也是义不容辞。”
徐二爷“哎”一声。 在徐溥的轻笑之中,徐二爷再道:“不过,要请到合适的塾师可不容易。容易请的多为品行不端,或者学问不佳的,这只会误人子弟,是万万要不得的。”
徐溥点头称是。 这虽然称作义学,但教学质量自然不能差,进学堂就读的多为徐氏子弟,还有同在洑溪村的其他姓氏的贫穷子弟。 既是如此,那聘请品行兼优,且学问颇深的塾师就相当重要,这是影响一众徐氏子弟未来的。 徐二爷一顿,再道:“若非兄长目力不及,这义学的临时塾师,倒可以让兄长先担任,待找到合适人选之时,再替换便是。”
“二弟,为兄倒是想,但如今自顾不暇,遑论授业?”
徐溥笑了起来。 徐二爷又道:“兄长,小弟只是玩笑之言,那怕兄长有此想法,嫂嫂也不会让你这般辛劳的。”
徐溥嘴角一扯,轻笑了声。 “塾师难请,现在也急不来。不过,时日颇为充裕,离明年正月还有不少时日,只能再去遍访,至觅到合适为止。”
徐溥点了点头:“这塾师确须用心寻觅。”
“请兄长放心,小弟会隆而重之,”徐二爷笑着道,须臾,又道,“不过虽然塾师未定,但学堂将于两日后先行开建。”
徐溥听得微微颌首。 “完全按先前与兄长商议的图例,将建于宗祠附近。”
徐二爷再道。 徐溥笑意更浓。 “待学堂落成,明年我徐氏子弟便能在学堂就读,往后,说不定再有徐氏子弟能入阁拜相。”
说得这里,那徐二爷竟已有些许激动。 徐溥听得却淡然,后人入阁拜相?那必定是奢望,他压根就没有这般想过,他办义学的出发点,只不过是希望徐氏子弟多读书,最终能走上仕途就已是甚佳之果。 过得片刻,徐溥问道:“二弟,早上你去了宜兴城?还是到哪里?有何要事区处?”
“算不得什么要事,只是与友人相约,谈些事情而已。”
徐二爷微摇了摇头。 徐溥“哦”了声。 “不过,兄长,小弟今日却听到一件略有些怪异之事。”
“怎么了?”
徐溥问道。 “小弟与友人闲聊之时,听得传言,两淮都转运使司在扬州城的府衙,如今居然仅剩两名小吏。”
徐二爷缓缓道。 徐溥顿时沉吟了起来。 “运司一应官吏,还有那巡视盐政的右佥都御史王璟,全部不见了踪影。”
徐二爷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徐溥。 “巡视两淮盐政,是那王璟职责所在,他去哪里难道还公告天下不成?”
徐溥微摇了摇头。 徐二爷嘿嘿一笑:“兄长,小弟只觉得有些怪异而已,那些盐商如今根本找不到运司的官吏,想办事也无门。”
未几,徐二爷再问:“兄长,你可认识那王大人?”
徐溥听得嘴角一扯,虽然他对王璟不算熟悉,但也不至于不认识,王璟是今岁四月才擢升为四品右佥都御史,巡视两淮盐政。 片刻之后,他突然想到,这二弟为何会关心起盐政? 伴随心中的疑惑,徐溥出言问道:“二弟,你怎会提起两淮都转运使司来了?还专门提到那王璟?”
“兄长,这只是小弟与友人闲聊时,听人无意之间提及。”
徐二爷勉强一笑。 徐溥心中的疑惑更多几分:“你认识盐商么?”
徐二爷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认识几个。”
在徐溥沉吟之时,他再道:“兄长,小弟若不多认识些人,又如何办事?”
徐溥心中似有些明了:“二弟,你不会和那些盐商有什么瓜葛吧?”
徐二爷听了随即摇头,更连声否认。 徐溥心中疑惑自然没有消除,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他知道就算继续追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就在此时,门外传了一道呼唤声:“孙小姐……” 徐溥本有些紧绷的脸庞顿时一松,嘴角更带着笑。 那徐二爷更是如此,神情一松,就仿似遇到救星前来为其解围一般。 过得一小会,一道娇小的身影自门外而入,正是那殷清。 她手中还拿着一册书籍,直往徐溥和徐二爷而来,走得既稳又快,她是天足。 须臾,只听得她脆生生地唤了声:“大老爷。”
话音刚落,她又唤了声:“二老爷……” 这二老爷,自是她呼唤那位徐二爷的。 殷清来洑溪村已好些日子,与徐溥的二弟也见过好几面,自然知道他是谁,每每见到,她均会落落大方地唤一声“二老爷”。 对于她的乖巧有礼,那徐二爷自是称赞有加。 徐溥虽然目力不及,但听觉没问题,听得殷清的呼唤,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出言道:“丫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
“大老爷,清儿刚才读书遇到不明白之处。”
殷清应道。 这是徐溥曾说过的,只要她读书遇到不明,可随时来找他解惑。 如今遇到了问题,殷清自就要来找徐溥,她本就生于穷苦人家,可不会有那些“大家闺秀”的诸多讲究和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