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知晓,楚太后是在有意刁难。官员与暴民勾结,地方势力混乱,是极为棘手,此行凶险程度不亚于出征沙场,秦望舒并非武将,自是危险。楚太后如此安排,自是别有用心。为外戚党祛除朝堂中唯一障碍,正是她所求之不得。因而楚曦和之开口,让百官俱是惊骇。于情于理,王爷并无踏入泥潭必要。纵然藏于纱帐之后,但也不难预料,此刻楚太后面色定是极为难看,甚至震惊错愕。皇上趁机断然开口:“王爷既有此意,那再好不过。朕这便下旨。”
“皇上,此事不可!”楚太后当下阻拦,慕容安却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拟好奏章,且玉玺加印,正是君无戏言,此事已然定了板儿。秦望舒也意外,在退朝时,侧目去望楚曦和。后者只是冷漠面孔,似不想多加解释,信步离开。秦望舒只将疑虑暂且压住,回府准备行李。家中奴仆自不知主子去而复返,于相府中肆无忌惮。“别杵在这儿碍事了,这些事儿你做不得!”
自相府前厅,传出奴仆那不耐烦口气。秦望舒驻步,皱眉望向厅里,见子陵手站牌匾之下,手持长杆正帮扶正倾斜了的御赐牌匾。大抵做错了什么,奴仆不客气斥责。“抱歉,我只是想稍微帮忙。”
子陵粉白面颊上满是歉意。“你还是回房呆着吧,主人不过要你做个花瓶而已,既是花瓶,就做不得活儿。若累坏了你呀,只怕主子会责备我等照顾不周呢!”
奴仆满口讽刺,口气甚是轻视。子陵神色稍微黯然,缓叹口气。秦望舒为子陵不平,信步踏进正厅里来。那信口雌黄奴仆见主人回来,立刻垂手躬身耸立,恭敬道:“主子,您何以提早回来了?”
“若不是早回,也不会知道我相府中人,竟也如此善于冷嘲热讽!”
她口气不善,单纯为子陵不平。奴仆脸色微惨白道:“主子您误会了。”
“本相亲耳所闻,还会听错?若不重重罚你,我相府岂不成了市井流言之地了?”
她语气严厉,是真动了怒气。奴仆听此言,立刻跪拜下来,连连叩首求饶。“丞相,其实与他无关,是我粗心,险些将牌匾撞掉。”
子陵朱唇轻启,嗓音盈盈。秦望舒侧目望子陵一眼。他面颊上显然有些慌乱。她当即知晓,若是当真重罚了这奴仆,只怕更会惹得相府下人怨气。这怨气自然是不敢冲她这丞相发泄,自然而然会积聚在子陵身上,他以后日子在相府则更受排挤。“罚你三月月钱,若再犯,定不轻饶。”
她最终也是心软。奴仆方才松口气,叩首言谢。“子陵,你同我来。”
秦望舒旋即对他道。子陵重点头,面容上流露喜悦。寝室之内,子陵随他踏进来,反手推上房门。“本相欲要离开相府段日子。”
她开门见山:“你帮本相收拾行李吧。”
子陵原地未动,却皱眉急促问道:“丞相要去何地?几日才能回?”
“短则三四五月,长则一两年之久。”
秦望舒知他心慌,安抚道:“放心,本相走时也会召集奴仆,吩咐他们不可排挤于你。”
可子陵面颊上那慌乱神色并未有丝毫缓解。“丞相要去何地?为何如此之久?”
他脱口问出,但立刻也知以自己身份浑无资格问这些,旋即垂下眸子,黯然道:“并非是有意窥探朝廷机密,只担心丞相,所以才脱口而出,请丞相赎罪。”
他细眉紧促,满面自负。秦望舒叹气道:“这也并非什么机密,缘起于临安地区暴乱……”她言简意赅,将临安局面大抵讲于子陵听。他听很认真,到凶险处也屏住呼吸,直听完所有话,方才长呼口气道:“如此说来,丞相此行去,会有危险。”
“上次毒箭时间尚未悬而未决,若那刺客真是针对本相,那这次前往临安,自然是凶险。”
秦舒望用浑不在意姿态道:“但圣旨已下,也无可奈何。”
子陵当即跪下身子,扬着面颊直盯秦望舒,那双本是柔弱眸子,此间却是饱含刚毅。“子陵,你这是干什么?”
“请丞相带子陵一同去吧,子陵万万不可离开丞相。”
子陵口气坚毅。秦望舒压低眉头道:“本次丞相前往临安乃是公干,带你恐怕不便。”
“自古官员外出公干,携带家眷,不是极平常事么?”
家眷二字,从他口中吐出极为自然,他似乎早已将自己当作是秦望舒的人。“家眷……”秦望舒迟疑,这迟疑并非空穴来风,若真携带他一同去,只怕又会落人口实。“丞相此去危险,子陵无论如何不能安心。”
子陵昂首道:“让子陵陪同,若有危险,子陵自会舍命挡在丞相之前。”
秦望舒心念微动道:“你是怕本想会一去不返?”
子陵怔住,旋即颔首道:“若非丞相,子陵早已一命呜呼,此间子陵早已是丞相人,因此恳请丞相,无论去何地做何事,带上子陵。”
他话说完,俯身连连叩首。虽是木质地板,可他磕头用力,也发出砰砰声音,那粉白额头此刻也变了颜色。“丞相若不答应,子陵唯有长跪不起。”
秦望舒叹息,旋即又勾勒嘴角道:“算了,落人口实便落人口实吧,反正天下人都已认定本相宠溺男色,既然如此,也不多这一回。”
“这么说,丞相是答应了子陵?”
子陵停止磕头,面露喜色道。“别再磕了,快起来帮本相……不对是替你跟我一起收拾了行李。”
秦望舒微笑道。“子陵谢过丞相。”
子陵露出笑来。他唇红齿白,比之姑娘更甚,天底下竟有如此漂亮男生,尤其笑时,更让见到人不自觉开怀,沁人心脾。或许此行带上子陵,闲暇时有他交流谈心,总好过日日面对楚曦和那张冷酷面颊。念到楚曦和,秦望舒心中疑虑又是升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