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专门来找李端阳的四个病人都不是轻症。 也是，现在慕名专门来找他李端阳看病的就不大可能是轻症，轻症就不大可能来找他了。 因为他太年轻了，纵然听说了他的一些神奇，但，只要其他地方能看了的病，就不大可能来找他。 只有其他地方看不了的病，才会病急乱求医的来找他碰碰运气的。 这说起来好像有些矛盾，但却是事实。 中医毕竟是很吃经验的。 前面两个病人是晚期肝癌，中间一个病人是偏瘫病人，最后一个病人，也就是肖锡纯的表哥张润是痿证。 没一个是轻症。 等看到张润时，已经是下午七点了。 期间李端阳只在吃晚饭时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接着给张润看。 张润，48岁，一位农民，出外打工几年久居潮湿之地，然后就突感头晕、胸闷、下肢软弱无力。 去医院检查，医生给配服维生素B1、谷维素、六味地黄丸等，没有什么疗效，病情反而日渐加重，逐渐发展到双下肢肌肉萎缩，步履艰难，一天之中大部分时候昏昏沉沉地只想睡觉。 后张润返回家乡找表弟肖锡纯给治疗，肖锡纯治疗半个月不见多大疗效，赶紧带他来长安来了，第一站就是来找李端阳。 这一趟带表哥出来看病，对肖锡纯来说其实也是想来见识一下长安中医界的各路高手。 其中最让他感到惊讶和疑惑的就是李端阳了，所以他这次带表哥来找李端阳，说是观摩学习，其实更想看看李端阳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奇。 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通过观察李端阳对前面三个病人的接诊和初步推拿、针灸和开方，肖锡纯此时已经对李端阳刮目相看了。 其举重若轻般的诊断，简约却绝不简单的推拿和针灸，有些出乎他肖锡纯意料却细思叹服的开药，让他肖锡纯真的有一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所以，当李端阳开始接诊他表哥张润时，肖锡纯已经完全没有要试探李端阳医术真假的意思了。 当下李端阳给张润脉诊和舌诊后，也没有问诊就开始开药方了。 方开麻黄附子细辛汤。 张润见李端阳没对他详细问诊就开下药方了，感觉李端阳有些过于草率了，这和那些医院里的大夫有什么两样？甚至连医院的大夫都不如呢，医院里的大夫最起码还让病人拍个片子做个化验什么的，看完片子和化验单再开处方，李端阳这里可好，这么年轻得过分，还这么潦草得过分，这能治好病吗？ 再看他开出的药方，和他表弟肖锡纯给他开的只差一味药，他表弟肖锡纯给他开的是麻黄附子甘草汤，这年轻得过分的大夫却是给他开的麻黄附子细辛汤，这能有多大的区别？ “大夫，你这……你这药方是不是开得太过草率了一些？”
张润心里不高兴，憋不住地还是说出来了。 “二哥，你不懂不要乱说……”一边的肖锡纯正要劝阻住张润，李端阳摆摆手把他制止住了。 “张大哥，我没有草率啊，我问你，你过去是不是长年居住在潮湿之地？”
李端阳笑问张润道。 “是啊？哦，原来我表弟给你说我的情况了，我说你怎么这么随便地就给我开药。”
张润恍然大悟般地道。 李端阳和肖锡纯都笑了起来。 李端阳是无所谓的笑，肖锡纯是缓解尴尬气氛的笑，一边笑着，他心里对李端阳却是更加敬佩了起来。 他前面自然没有跟李端阳说张润的情况，而李端阳只凭脉诊和舌诊就看出了张润过去久居潮湿之地，这份功底真的太强大了！ 再联系其年龄，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李大夫，我看你这副药方开得和我表弟给我开的只差一味药，我表弟那副药对我没起多大作用啊？那你这副药……”张润又怀疑地道。 “放心吧，八剂之内让你基本能独立走路，十六剂之内让你双脚基本痊愈。”
李端阳笃定地道。 “啊？有没有这么神？你这药方和我表弟开的只差一味药啊？我表弟开的药我吃了半个月都没见多大效果！”
张润再次深表怀疑道。 “二嫂，你先扶二哥出去一下，我和李大夫说说话。”
肖锡纯尴尬地对张润的妻子道。 张润的妻子把张润扶出去了。 “看来李大夫也认为我表哥这病是脾肾阳虚，兼有表湿之证，然后脾伤太过，发为肉//痿？”
等张润出去了，肖锡纯看着李端阳道。 李端阳点点头道：“不错，如果长久失治，接下来就会筋痿、骨痿，还会变生其他疾病了。”
《黄帝内经》中的《素问·痿论》有云：“有渐于湿，以水为事，若有所留，居处相湿，肌肉濡渍，痹而不仁，发为肉//痿。故下经曰：肉//痿者，得之湿地也。”
这病的基本病理过程一般是这样：水湿侵入皮肤，蒙住皮肤毛孔，损伤肌肤的营卫功能——身体里外交流不畅，首先主皮毛的肺会出现问题——金生水，肺金为肾水之母，肺有问题，肾也就有了问题——紧接着肝出现问题——肝木克脾土——脾主肌肉——肉//痿。 这当然只是其中的一条一般性的病理线，是最简单的一条病理线，事实上整个病情发展起来远不止这么一条粗线条的病理线，要远比这个复杂得多。 比如湿气进入皮下，会影响皮肤细胞的新陈代谢，降低脂肪燃烧效率，从而导致肌肉出现问题，轻者出现肥胖症，重者就会出现肉//痿。 比如湿气慢慢侵入体内，加重脾运化水湿的负担，脾虚不运，营养无法充足供养肌肉…… 长此下去，五脏都会出现大问题的，肾主骨，肝主筋，肾的问题大了，会导致骨痿，肝的问题大了，会导致筋痿，当然也会产生出其他的病症来了。 “那李大夫是觉得，我的用药还是在力度上有所欠缺了？”
肖锡纯再次问道。 “你表哥这情况，舌质暗红，舌苔厚腻，脉象沉滑，体温在38 ℃左右，总的来看，体内痰湿严重，体表水湿也很严重，这种情况，用麻黄附子甘草汤力度确实小了。”
麻黄附子甘草汤和麻黄附子细辛汤都有助阳解表、温经散寒，迫寒邪外出的功效，但从这一功效的力度上来说，麻黄附子甘草汤却是比麻黄附子细辛汤弱了不少。 因为细辛辛香走窜，既可到达体表助麻黄解表驱湿，又可助附子在体内温经驱寒。 而甘草却是一个比较慢腾腾的性子，它在麻黄附子甘草汤中是用来缓和麻黄和附子的药性的。 所以，就解表驱湿和温经散寒来说，甘草不仅帮不到麻黄和附子，还会扯麻黄和附子的后腿。 一进一退之间，麻黄附子甘草汤和麻黄附子细辛汤的功效就差别大了去了！ 而且李端阳的用药剂量也比肖锡纯的用药剂量大些。 所以，这其中的差别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