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桌子盛满食物,但是数量仍不够,因为这里坐了王直为首的宾客20余人(王直、尚源道、梁椿、金良、金言、叶宗满、方廷助、红花、荒木道陈、无双丸、一尺屋绫、纳屋才助、杨隽、黎顺、阮宝龙、易药师、岩卷恶兵卫、胡三七、戴仙等),无双丸抱着宋五右卫门,外加徐惟学三杰及部众10个,共计30余人,所以徐惟学让曹姐和那位亦姓李的后厨持续给大家上菜。无双丸安抚五右卫门,叫他不要哭闹,宋五右卫门很乖,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由于家教好,他没有露出任何欢喜之色。徐惟学两手敷在椅子上,道:“好在你们这行人中,这几个都待在幸存了的船上,不然那船也沉了的话,小孩儿如何搭救?”
尚源道便道:“是啊,我们甲号船,运气算是不错了的。幸亏王兄弟他安排了无双丸他们上了我们的船。王直,你这是有预知的吗?”
王直回禀道:“王子大人你这是让我羞愧啊,我要是早有知晓,怎么会让乙、丙两艘船沉了?没有安排郑大人到甲船去,才是我的罪过!或者严厉督促黎顺、易药师两个兄弟好好保护他就好了。唉,现在说来,也没多大用处了。”
黎顺和易药师起来向王子请罪,拜伏于地,尚源道说道:“你们二人,自己保命了要紧,没死就好,不要自责了。这里没人会怪罪你们。快起来快起来。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勿要把负面情绪,带给徐先生他们!”
徐惟学道:“不打紧。这淹没在海里,是我们航海人的常事。我们也司空见惯了。来来来,我们一起喝杯黄酒,算是把这位郑大人祭了吧!让他好生安歇!”
尚源道说道:“徐先生说的是!”
王直亦道:“徐大哥说的好!”
说着,大家一起举杯,然后饮下黄酒,再默哀半晌,算是简单地祭了一下淹死的使者郑绳。过了一会儿,王直道:“徐大哥,我们这里还有无想丸等几位弟兄没有看见踪影,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呀!按道理,如果活着,他们自会找方法回宁波去的。但是就怕他们还漂在水里头。”
徐惟学回答道:“没事,不要着急。我们过两日才去杭州。去杭州之前,我请我们的船队,在台州港附近以及海面上继续严加搜罗,看看有无他们的下落。你告诉我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就好了。”
王直简单地描述了一番,徐惟学点点头表示明白,并叫人传令去食堂,告诉众水手这件事。王文素拨拨算盘,道:“只恐两日不够用啊,贤弟,再多加1天吧,反正离杭州大会还有许多时日。”
徐惟学想了一想,道:“好吧。我们在海上捞三天。李大哥意思如何?”
他在询问李金钩。李金钩声音浑厚,答道:“当然没问题,既然大家决定了,就这样办吧。希望老天爷保佑小王的兄弟安然无恙!”
听他这样讲,王直朝其抱拳进了个礼。一边的无双丸听他们准备找寻哥哥,心便安了下来,暗念道:“菩萨啊,保佑哥哥安全……”小议完毕,王直拾取一块糖心糕,咬了一口,味道不错,接着看见那圆圆的开口炊圆,光滑的表面,白白净净,沾了点露珠,有油滋滋的里子露在开口处,每个炊圆整体看似一座小火山。他忍不住用筷子夹了一块炊圆,喂到嘴里,咕噜咕噜地咀嚼了起来。“大家尝尝骨头粥吧。熬了许久的。”
徐惟学提醒大家,“这些食物都是我们台州特产。虽说档次不高,但是味道还是很好的!”
王直道:“档次已经很高了。我们在船上,还吃不到这几味呢。”
说着,想了一想,继续对一侧的红花姑娘道:“红花啊,趁这两天,向他们的曹姐、李后厨学学吧,把这几样台州名点学会。对了,还有戴仙小兄弟可以教你,他可是本地人。”
王直趁着大家吃得热乎,给大家介绍了戴仙这个新伙计。王直吃完一个炊圆,随即又看到了豆面碎。“这面?”
王直问了两个字,心中想:“好像南方各府的米粉嘛……”曹姐前来介绍说:“这面啊,是红薯做的。”
王直道:“哦?那就可以叫‘苕粉’嘛!”
说着他拿起碗,用筷子夹了吸食起来,面里头还放了几粒小型肉丸子以及小油泡。吃罢豆面碎,王直又想尝尝骨头粥。因为早晨没有吃早饭,他肚子的容量是比较宽裕的。程小商对王直道:“王哥,吃吧吃吧,不要客气哦,这‘椒江骨头粥’多的是呢!”
骨头粥里头加了两块骨头,是调味用的。此外还铺撒了一层虾皮、榨菜、葱段和最重要的调料:芝麻粉。王直以汤匙品了一口粥,只觉一股咸香入喉。粥熬得很稠密,但是味道适宜,一点也不荤腥,和刚才的糖心糕、开口炊圆真是最佳的搭配。最后曹姐又给众人上了一道点心,名叫“凉菜糕”,这道菜极像王直他们在京都吃的“琥珀寒天”,只不过颜色不太一样——因为它是用水将台州本地的凉菜冲的,是浅青色的;除了使用蜂蜜液外,还洒上了一些薄荷汁。王直快乐地吃起来,赞道:“好吃好吃。”
酒足饭饱,便到了下午。大家决定出海寻找无想丸等人。“事不宜迟,要找就早点找。”
徐惟学道,他还另外还派了一队人马,去沿海各村子探索。王直留红花在盐帮学做菜,并让戴仙陪同红花。因红花身体还未痊愈,叶宗满自告奋勇向王直要求留下,照看她。尚源道、梁椿、金良、无双丸、五右卫门、恶兵卫、道陈、才助没有出行,在寨中厢房里休息,余众人中体力好的,随徐惟学的船队出海,或驾驶摇橹在近海游弋、搜寻。在海门镇的摇橹小船,基本是盐帮自有的。而在南方沿海一线的,则是向渔民借用的。渔民知道是救援用,多主动提供,没有附加要求,只是说:“要按时还我呀!”
之类,毕竟跟盐帮打交道多了,就熟稔了,只听那徐惟学名号,谁敢不从。不过可惜:到了黄昏,毫无进展——一个人也没找到,海里茫茫一片,只有一些漂浮的木头和空箱子等杂物。夜里不便行船查探,众分队便先后草草收工了。出海的三艘大船,一艘又一艘悠悠地回到港湾,收帆下锚,系好绳索,等待明日再出工。第二天,徐惟学号令大家再度行船。王文素年迈,之前行旅已久,心生倦意,加上2号船需要整修,徐惟学只好叫他休息,自己与李金钩两船出行。王直令黎顺、易药师去李金钩的船上,自己携方廷助、阮宝龙等人登徐惟学的1号大船。金言、杨隽等人已随渔民船出海,四下查探,具体情况此处不表。阮宝龙对王直道:“我们前天之前堕的海,于今有好几日了。不就是几更的路程吗?海风刮的厉害,按理说,他无想丸先生早该登陆了。”
王直道:“那也不一定,这两天不是刮南风么?要是没上岸,说不定漂北方去了。”
徐惟学听他两人对话,接过话茬道:“我们从东北方向找起,顺着一圈,找到东南方向去。”
王直道:“这个主意不错,就是有劳徐大哥了!”
徐惟学道:“没事没事。”
船儿沿着椒江出行,往东行驶。有水手往北方的临海郊区滨海沙滩遥望,没有异常。直至船行到以头门乡为中心的群岛,转了舵,拉了帆,船转向南方开去。“前方不远处,应是‘一江山岛’地界。那岛位于头门乡以南,台州和黄琅以东,是唯一的一处救命岛屿。分为北一江岛和南一江岛两个岛。”
徐惟学站在甲板上,望了望四下风景,向王直解释道。王直便道:“那就请徐大哥命船长开船到这两个岛周围,让大家查探查探。”
徐惟学说了一声:“没问题。”
便指示舵手、操帆手把握好方向。王直撺掇徐惟学让他的舵长将船开到北一江山的东面去,因为北面是山和树林,其它全都看不清,而东方则是一片空旷的沙滩,王直揣测:如果无想丸漂到一江山岛,只可能在东面登陆。一号船和三号船便往岛的东方行驶。一号船在岛的东面,靠近海岸的地方抛了锚。徐惟学让水手们往西方探视。顶桅监视塔处的水手呐喊道:“西边没有异常!”
的确,海滩上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徐惟学便道:“那起航吧,我们到‘南一江山岛’看看去。”
船便朝东南方行驶,绕了半圈,然后南下转西,到了南一江山岛东南侧。见海滩上又飘着零星浮木,王直敏感道:“上岛上探视一番吧!”
徐惟学应道:“好。”
说着便去指挥舵手将船斜靠于海滩宽阔处,水手抛撒了铁锚,另外一艘船尾随而来,亦停靠在边上。待甲板伸到地上,船员们大都涌了下去。徐惟学站在甲板的上一头边,大声道:“大家就在这四周查探,以1个时辰为限,届时找不到人也立刻回船。”
船员们都“哦”地高呼了一声。王直协同方廷助、阮宝龙下船,意图亲自寻索。徐惟学嘱咐王直道:“这南岛比北岛稍大一些,周围有些林子,靠近北面中央处所,本是一座小型补给站,是平时沿海居民在此岛休息、整理用的。”
王直道:“那我们几个就去那补给站看看,说不定无想丸找到那里去了。”
徐惟学唤来一名身着南方海盗马甲的水手,介绍给王直道:“我让这伙计带你们去吧。”
那人向王直禀告道:“我系黄元太,朋友们赐我诨号‘八臂金龙’。”
徐惟学说道:“此人武力甚勇,背上有一条金龙纹身,听口音你也知道吧:他是广东广州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