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十回(1 / 1)

第十回:为救场,甘为失联作者续华章,解难题,奋力修复U盘破奇案。马良不仅是闻名遐迩的神探,同时也是绿城市推理小说作家协会的顾问。近年来,他在工作之余创作了不少在全省乃至全国很有影响的推理小说,是绿城市影响力最大,深受人们喜爱的推理小说作家。最近,市局落实从优待警的相关政策,优先照顾长年奋战在侦破第一线的刑警,在刑警大队首先落实干警年休制度。这几天正好轮到马良年休,他觉得平时因为职业因素,冷落了妻儿,疏远了父母,如今好不客易有了这十多天的空闲,这是-个难得孝敬父母的机会,便回到老家与父母同享天伦之乐。老家的居所十分偏僻,路也不好走,晴天车子不免强可以通行,雨天就只能靠两条腿了,这样一来,他好像一下子跳出了三界之外,来到了世外桃园,白天侍候父母,晚上爬格写一两篇推理小说,自感其乐无穷。刚回乡下,天就下起了濛濛细雨,山路也就自然中断了,他与山外算是断绝了往来。他看看手表,才八点多一点,闲得无聊,便拿出昨夜写的稿子修改,忽然,吱呀-声,门被人推开了。“哎呀,真是一塌糊涂!”

甩着雨伞上的水,人未到声先到的是夏天,《绿城文学》的执行主编,马良的老朋友。“真是-塌糊涂!”

是夏天的口头禅,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他-开口,便是“真是一塌糊涂!”

就为这,马良曾多次严正向他提出,让他改掉这个坏毛病,可他当面诚恳接受,转身依然如故。你说他-个执行主编,人家把稿子送给他,写得再完美,他-看便说“真是一塌糊涂!”

叫人家怎么想?“你这路也该修修了!真是一塌糊涂啊!”

夏天把还在滴水的伞顺手放在写字台上,-屁股坐在古老的圆狮椅上,望着马良说。“哎哟,老夏,今天是起了什么风,我前脚刚到老家,后脚就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马良递了-根烟给他,笑兮兮地看着他说:“是啊,这路早该修了,可是好几公里哩,钱从哪里来?退一步讲,就算有人出钱,这山里就我老爸老妈独居,修这路也没有什么价值呀,再说,也不知道你今天要来呀,要是知道,我就给老天下道旨令,让它别下雨‥‥‥”“哟哟哟,看你说的,好像我就不该来似的。”

夏天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那里、那里,你可是贵客啊!请还请不来呢‥‥‥”“贵客?!别说得那么好听,我知道,我就是块牛皮糖,谁沾上了想甩也甩不掉。这不,上次在你这里喝的三十年“加饭”,这些时老是回味无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早上-起来就像着了魔似的,两只脚不由人就冲着你这里来了,真是-塌糊涂!”

马良被他那副滑稽相弄得啼笑皆非,摇了摇头说:“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说得没错,你还真是块牛皮糖,不就是几瓶“加饭”吗?还值得你拖泥带水地跑这么远的路?”

“值!值啊!你是不知道啊添老,如今珍藏三十年的加饭不值-万也少不了八千,能喝上-口,神仙都不愿做了,别说是几公里泥巴路,就是趟刀山下火海,我看都值!”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啊?!这酒还真那么牛?我还真想不到。想当初我老爸到绍兴出差时,这酒才几毛钱-瓶,当时我爸的一个老战友看他喜欢喝,我老先走后他给发了五箱过来了,那时我老爸在市里工作,老妈没有城镇户口还住在乡里,城里只有单身宿含,酒来了之后没地方放,只好拿回乡下丢到地窖里,后来工作一忙早忘到爪哇国去了,要不是老爷子退休回乡躲清静,只怕孙子辈都不会发现它呢。说起来也巧,去年冬天我老爸闲得没事,到竹山上挖了-些冬笋,刚好又新熏好了腊肉,就用冬笋炒腊肉,那股香味儿真叫绝,-下子就勾起了老爷子的酒瘾,老爷子翻箱倒櫃地位找了老半天,连酒瓶的影子都没发现,后来鬼使神差地跑到了地窖,才发现了这些宝贝‥‥‥”“我说马大队,照你这么说存货应该不会少吧?别光说不练呀,像个吝啬鬼似的,我们是什么交情?馋虫都给勾出来了,你还磨蹭个没完‥‥‥”说起他和马良的交情,也应该有十多年了吧,马良刚到刑警大队那阵子,跟所有的人一样,新人新单位,你就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人家不了解你,也只有端水倒茶的份儿,他马良也不例外,他在派出所忙惯了,现在突然无所事事,成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茶不思饭不想,神经兮兮的。后来为了打发时光就开始写点推理小说,处女作是《古宅惊魂》,几经修改自觉对得起读者,便送到了《绿城文学》编辑部,接他稿子的正好是夏天。他还清晰地记得,他拿着稿子仔细地看了半天,马良以为他会说几句客套话的,没想到他开口便说“真是一塌糊涂!”

马良见他这么-说,觉得发表无望,便打算要回稿子,可他塞进了抽屉,他只好作罢,没想到月底杂志出刊时马良的那篇小说竟刊在了头条。那天他给马良送杂志来还给了他-千二百元稿费,见面他还是那句话“你的文章真是-塌糊涂!”

马丧不知道他是貶还是褒,不过从此他们就成了好朋友。说话间不觉就到了午饭时分,老妈不声不响地做了-桌丰盛的菜,菜是自己种的,没用化肥没打农药,鸡是自家鸡孵的,吃山上的虫和蚂蚱长大的,蛋是自己养的鸡生的,虽说谈不上名贵,却都是货真价实的有机食品,我指着桌上的菜感叹地说:“老娘在,家就在!有妈真好!”

夏天更是啧啧称赞:“妙,妙啊!如今能吃到这么好的有机食品,夫复何求!马大,嘉肴配美酒,完美得-塌糊涂!何不把老爷子请出来,我们共享天伦之乐?”

马良随即请出老爷子,老爷子和老妈各坐上下席,马良与夏天打横,马良撬开瓶盖,为老爸老妈和夏天俩各斟了-杯酒。夏天双手捧起酒杯放在鼻下,紧闭着双眼-遍又-遍地深呼吸,接着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咂巴咂巴嘴唇,“过瘾!真他妈的过瘾!不愧是三十多年的窖藏真品!幽香甘醇,回味无穷啊!”

酒过三巡,赞美酒的词也搜肠刮肚地说光了,这才边喝边扯起了闲篇。“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好过屁!真他妈的-塌糊涂!别说是我们这样三流的杂志,就是国家级的杂志又怎样?还不是被网络文学给边缘化了?如今有几个人花钱买杂志看?唉!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

“哦?!咱们的杂志不是办的好好的吗?”

马良一头雾水地说。“好好的?!天啊!看样子你少说也有一年没看过杂志了吧?”

夏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击,不可思议地看着马良说:“亏你还是杂志台柱子作家呢,这-年来你不但没看过杂志,我想你大概连寄给你的信封都没拆开吧?—年前杂志就改版了,《绿城文学》早就就变成《绿城推理》了,那上面期期可有你的大作啊,你居然瞄都没瞄一眼,-塌糊涂,一塌糊涂啊‥‥‥”“还真给你说对了,这-年多来我忙得卵子翻六天,除了破案还是破案,偶尔有一点时间还要应付你们那些大主编的约稿,哪有闲功夫看杂志?哦,改版?为什么要改版?《绿城文学》不是很有影响力吗?为什么要改成推理呢?”

“马良呀马良,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看你是冇生过儿不晓得X痛,没办过杂志哪里知道办杂志的难啊,没错,几年前《绿城文学》的确很有影响力,-个三流的文学期刊居然发行量超过五万份。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不同了,纯文学不吃香了,人们的口味变了,喜欢惊悚猎奇和性文学,办杂志也要与时俱进啊!不然就没有读者,没有了读者杂志还有存在的可能吗?我们搞了半辈子的文学,总不能让她在我手里寿终正寝了吧?没法子啊,为了迎合读者的口味搞低级趣味咱做不到,可不变又不能生存,想来想去就改成了推理‥‥‥”“难为你了,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办杂志有那么难,这些年来我是成天忙着破案,满脑子都是案情,其他的事还真没过问过,外面的世界也就离我渐行渐远了,没想到才几年功夫,这世界就变得让人不认识了。与时俱进,对,从哲学的观点看,不变是暂时的,变是绝对的,生命在于运动嘛,文学也一样,自古到今不是也经历了唐诗、宋词、元曲、明剧、清小说吗?如今是信息时代,网络文学兴起是必然的,传统文学只能在与时俱进中求发展,可以想象,《绿城文学》改版后-定会有强劲的生命力。”

夏天一仰脖子猛地于了一杯酒,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苦着脸说:“生命力强不强天知道,效益倒是有回升,不过随之而来的尽是些麻烦,咱们杂志社如今是一塌糊涂!你是知道的,过去几个编辑都是搞纯文学的,对推理小说不在行,杂志改版后他们就辞职干起了自由写手,为了新起新发,杂志社新聘用了两个编辑,负责长篇连载的编辑名叫许强,负责短编的叫焉莉,据说他们俩个都推理小说行家,并且还是情侣。第一期我们配合得蛮好,可是从笫二期开始就搞起了内耗,许强和焉莉一唱一和,跟我唱起了反调,我说可用的文章他们就说不,我认为糟粕太多的文章他俩则大唱赞歌,说什么这才是时代潮流,斗来斗去只好妥协,各自选上-两篇,这样-来杂志的质量就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读者反应强烈。我-个快退休的人,与年青人争来斗去有什么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再混上一兩年,日子到事情了。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安安稳稳地过两年,人家偏不让,眼看这一期要编稿了,他们俩个编辑却跟我玩起了失踪,住处没人,电话打不通,他俩失踪也就罢了,与他俩联系的作者也不见了踪影,短篇还好说,投稿的人多,挑几篇文章不难,可长篇连载问题就大了,一直登载得好好的小说,忽然中断了,你说,这不是跟我出了-个大难题吗?按照计划还有两三期这部长篇就该刊完了,就这么不了了之怎么向读者交待呢?继续刊下去吧?又找不到作者,就是有人愿意续写,不可能天衣无缝,我把熟悉的作家想了个遍,觉得只有你马大队有这个实力,说老实话,我今天来你这里,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真实意图是请你救场,帮我解个围‥‥‥”“我帮你救场?!我就知道,你是亱猫子进屋准没好事!续写?怎么个续法?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呢,假如是-堆糟粕,不埋没了我一世英名吗?亏你想得出来!”

马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马大队,你就拉兄弟一把吧,救场如救火啊!凭我俩这交情,你不救我谁救我?管他精华还是糟粕呢,又不用你的名字,你知我知天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你写的?只要你帮我过了这个坎,我夏天是不会亏待你的‥‥‥”他只差没跟马良下跪了。马良这个人有一个怪毛病,就是经不住人家求,人家三求两求他的心就软了,看到他那副可怜的样子,真不忍心驳他的面子。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唉!你呀你,真是块牛皮糖,沾上了你甩都甩不掉!罢了、罢了!算我点子低,碰到了你这个伍子胥!看样子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不过,我得先看看那个东西,只要不是太不像话,你这活我就接了,要是太出格,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行!真是-塌糊涂!”

他脸上的阴云-下子散了,气氛霎时活跃了。《绿城文学》是去年初改的版,原有三名编辑,一名小说编辑一名散文记实类编编辑和一名诗词类编辑,小说编辑李烨,是某名牌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二十七、八岁,长得一表人才,文笔犀利才华横溢,改版后只有他留了下来,其他俩人因业务不对口而辞职去当自由撰稿人了。改版为《绿城推理》后仍为月刊,小说的量增加了好几倍,因工作需要又聘用了两名编辑,-个负责长篇连载,一个负责短篇,中篇仍甴李烨负责。长编连载的编辑叫许强,原来是一个网络写手,主要是写侦破小说。在烟雨红尘上发表过三十余篇作品,其中《神探》系列小说人气较高,我也看过部份章节,觉得写作功底还可以,就是对刑事侦查太外行,有些情节杜撰得不合情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看惊悚离奇搞得神乎其神,其实是洋相百出漏洞连连,夏天说玩起了失踪的就是他。负责短篇的是外省杂志跳槽来的一个女娃,名叫焉莉,二十六、七岁,人如其名,既漂亮又显得特有气质。马良我随手拿起了《绿城推理》的2O13第二期,银灰色的封面上是一幅福尔摩斯手拿烟斗沉思的肖像,给人的印象是深沉、老练而赋有哲理,既大众化又不落俗套,心想:我的小说刊登在这样的杂志上,总算没辜负我-翻心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旣然答应了人家,总得看看人家写的什么东西吧,他我翻开杂志,找到那个长篇连载,题目叫《白骨连环案》,作者叫秋雨,略看了-下,觉得写作功底还说得过去,技巧也马马乎乎,只是题材老套情节一般,说他是-篇公安题材的小说还算免强,说它是推理小说就有点迁强了,不过,内容还算健康,虽不是精华却也不是糟粕,为它续写一两个章节也不怎么违背自已的做人原则。他认真地阅读了这篇小说。《白骨连环案》(十四)原文略……他读完所有章节,觉得写得还可以,内容也-还健康,为它写个续篇也失不了自己的人格,既然对夏天有了承诺,那就尽力而为之吧,从文章的结构看,可长也可以短,马良是一个惜墨如金的人,便打算长话短说,用一个章节就可以给它画一个句号,既可交夏天的差,也不至于绊住自己的手脚。主意拿定后便开始构思,尽可能地摩仿秋雨的手法,连夜赶写出了大结局。第十五章:大结局凌晨四点,技术室已将指纹比对鉴定书送到了高峰手中。他正在审视着鉴定书上的每一个文字和标点,案头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他抓起手机,听筒里传来了安徽调查组的声音,调查组汇报说:“罗素霞的真名叫汝俊英,四年前与罗兴斌(化名马友启)一起私奔,自从与罗兴斌私奔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直至今日也没有任何音信。”

两条战线同时取得重大进展,令他兴奋不已,他认为收网的时机已经成熟,便急忙填写了《刑事拘留报告书》,天还没亮就敲开了市局分管局长的大门,分管局长听完了他的汇报,欣然签上了“同意对魏良才刑事拘留”十个大字。天蒙蒙亮,五辆警车在高峰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向北山乡进发。六点零九分,魏良才接到乡政府的电话通知,要他七点半钟到乡政府参加农村税费改革的紧急会议。他不敢怠慢,到会不差分秒是他几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放下电话就匆匆地洗漱了一下,便骑着摩托车往乡政府赶。七点二十分他便来到了乡政府,把摩托车往停车棚一放,夹着公文包就急匆匆地向会议室走去。他一步跨进会议室大门,这时门两侧突然冲出几名刑警将他掀翻在地,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双手就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他本能地嘶叫着:“干什么?!干什么?!我是魏良才!你们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头了吧!……”高峰冷笑着,“吼什么?我知道你是魏良才,谁有闲功夫跟你开玩笑!”

“哼!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出席过省里的红旗村支书,犯了什么王法?高峰,你跟我等着,我要到市委控告你!……”“好呀!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高峰边说边问刑警们猛一挥手,几个全副武装的刑警就将魏良才推进了停在乡政府后院的警车,随着一阵警笛的呼啸,不一刻就将他带进了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审讯室对魏良才来说只是在电影电视中见过,究竟是什么模样,他做梦也没见过,今天真的身临其境了,心情不免有些紧张,虽说他是一个见多识广又心理素质强于常人的人,可当他一走进审讯室的时候,还是禁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寒噤。他急忙一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稳住了神。今天的主审官还是高峰,他与老搭档周军一起端坐在高高的审讯席上,用利剑般的目光狠狠地剜了魏良才几眼,便开始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姓名?”

“魏良才!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知道我们为么事对你采取强制措施吗?”

“我?!我不明白。”

“我看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企图蒙混过关罢了!好,那我就来个单刀直入,魏良才,我问你,梅亚凤是怎么死的?”

“我又不是法医,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再说,魏大海不是对他强奸杀人供认不讳吗?你们不去问他反倒来问我,稀奇!”

“稀奇?这事的确有点稀奇!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照你这么说,杀害梅亚凤的凶手不是魏大海反倒是我了?”

“聪明!到底不愧是侦察兵出身,悟性就是比旁人高!既然你已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咱们就来个开门见山吧!你就从杀害梅亚凤这件事开始,如实地交待问题!”

“我没有什么好交待的!”

“魏良才呀魏良才,我看你是聪明一生糊涂一时,你不想想,我们公安机关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会无的放矢吗?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好吧,现在我可以帮你提过醒——,你鳄鱼衬衣的第二颗钮扣到哪里去了?”

“钮扣?什,什么钮扣?我……我……”,魏良才顿时语塞。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停。不过,他到底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侦察兵出身,心里素质的确胜人一筹,自我调节能力极强,没过多久就控制住了自己。虽说内心已接近崩溃,但表面上仍然装作若无其事。他停顿了片刻,随即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梅亚凤铁定是我杀死的了,笑话,我一个红旗支书,前世与她无冤,今生与她无仇,为什么要杀她?”

“杀人灭口!”

高峰斩钉截铁地说。“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魏良才,我问你,你老婆罗素霞到哪里去了?”

“她,她回,回安徽老家去了。”

“不对吧?”

“她是回老家去了,不信,你可以去董家山访一访,全村的人都看到我送她走的……”“的确,当时你是送她走了,不过,你当着全村的人的面送她走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那天你根本没送她走,只不过是到市城转了一圈,天黑后又把她带回来了。”

“你有什么证据?”

“有,梅亚凤就是见证人?”

“她???”

“对,就是她。”

高峰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其实,你早就发现她知道你的秘密,老早就在提防着她,所以当我们走访她时你执意要陪同。当我临走时给了她一张联系卡时,你就动了杀人灭口之心,只是没寻到机会下手。其实,魏大海强奸梅亚凤时,你正在窗外,魏大海的所作所为你全看到眼里了,你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杀了梅亚凤既可以嫁祸于强奸犯,又除掉了自己的心头之患。于是,当魏大海苍惶逃离之后,你便窜进了梅亚凤的卧室,实施自己杀人灭口的计划。可是,当你正要下手时,梅亚凤又突然清醒了,正拿着手机报警。你怕错过良机就猛扑上去掐她的脖子,一直将她杀死,临走时又将死者身边的手机拿起,放在枕头底下以制造假象。你万万没想到,在你实施犯罪的过程中,死者抓掉了你衬衣上的一粒钮扣,更没想到没制造到假象反而在手机上留下了你的指纹。”

高峰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还有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你杀死了梅亚凤,也灭不了她的口!没想到吧!梅亚凤有写日记的癖好,魏良才,你听着,现在我念一段日记你听听。”

高峰拿出一个日记本,翻开其中的一页,念道:“今天是古历五月初八,村里发生了一起怪事,昨天晚上我明明看到魏书记把早上送走的罗素霞带回来了,今天早上又没见到她,连她的女儿侠儿也不见了……”“别,别念了,我,我,我交待”。魏良才显然精神已经崩溃,往日的气势一点也没有了。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找高峰讨了一支烟,狠命地吸了几口,然后无奈地说:“是的,你说的全对,梅亚凤是我杀了的,我那安徽老婆和她女儿也是我杀了的,不过,那个安徽女人是死有余辜!自从她进了我们家门,我这个家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她好吃懒做不说,还经常打爷骂娘,最让我恼火的是没有人性,竟疯狂地虐待我那可怜的傻儿子!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准备把她送走,可她死赖着不肯走,送到市里她趁我不注意又偷偷地跑回来了,没办法,我只好把她给杀了,为了斩草除根,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女儿也杀了……”高峰打断了他的话,“不对!你杀死罗素霞母女也是杀人灭口!”

魏良才嘿嘿冷笑两声,“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把柄落在她的手里,要杀她灭口?”

高峰冷冷地说:“看来你是存心要考量刑警的智慧罗!好哇!那你就等着我来剥开蒙在你脸上的一层层画皮吧!”

“四年前,汝俊英和罗兴斌化名罗素霞、马友启一起私奔,从安徽来到我市南山乡的友谊茶场,以承包茶山和补鞋为业,与你们董家山只一山之隔。有一次你去找马友启补鞋,见到了年青貌美的罗素霞,顿时被她的美貌吸引,以后便没事找事地往茶场跑,久而久之水性扬花的罗素霞终于投入了你的怀抱。你在与她的苟且中找到了乐趣,便不满足于做露水夫妻了,萌发了除掉病妻的恶念。本来你前妻金晚红得的是慢性肺结核,根本没有生命之忧,你为了早日除掉病妻,就利用自己曾在部队干过几天卫生员的一技之长,借给金晚红打针的机会,用溪水称当医疗用水,配上过期的链霉素打点滴,不到三个月,病情就严重恶化,最后就一命归阴。金晚红死后,你与罗素霞更是肆无忌惮,成天在一起鬼混。有一天,马友启假装外出补鞋,却暗中躲在屋后捉奸,正当你与罗素霞行其‘好事’的时候,马友启突然闯进来捉了个双,因为你是支书,是土皇帝,他一个外地人,在这里举目无亲,即使是条强龙也压不过你这条地头蛇。他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强忍怒气,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就放了你。没想到你不以为德,反以为仇,起了杀夫夺妻之心。两年前春天的一个晚上,你又窜到罗素霞住处,乘马友启不备,一个双风贯耳将其击昏,接着将他拖进茶场附近的水库里将其溺死,最后一把火烧了友谊茶场的房子,造成因失火怕赔偿损失而跳水自杀的假象。也正因为马友启是生前入水,加之罗素霞的伪证,使我们办案人员受到了误导,错误地作出了自杀身亡的结论。马友启死后没几天,罗素霞就迫不及待地与你姘居了。自从她与你苟合以来,家庭矛盾就日益尖锐,你的丑恶灵魂也日益暴露,她逐渐认清了与你的苟合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从而对马友启往日的好处更加怀念,最后终于萌发了到公安机关告发你杀害马友启的意图。你夜里抱着一个人在曹营心在汉的老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时刻担心东窗事发,成天提心吊胆,后来就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魏良才终于彻底认输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服了!彻底地服了!输在你们这样的高手面前我心服口服!你说得一点都不错,为了一个女人接连害了五条人命,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的确确是死有余辜!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刑警怎么这么神……我做的这些事都非常隐秘,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你没听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古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世间的一切犯罪分子都是把自己估计得过高,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他们所做的一切始终离不开时间、空间,做得再隐秘也不可能不留下蛛丝蚂迹,我们刑警的工作就是要使时空倒流,最后定格在你们实施犯罪的那一刻,运用一切科学的侦察手段来还事情于本来面目,使一切妖魔魉魅现出原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这个道理!”

历时一个半月,震惊三市的白骨连环案终于破获了!人们又多了一个饭后茶余的话题,可是,默默奉献的刑警们又马不停蹄地转移到了另一个战场。笫二天马良把写好的稿子送到了《绿城推理》编辑部,夏天接到稿子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看完后高兴得从座椅上一弹起来,猛地-掌拍在老板桌上,“行!行啊!真他妈的-塌糊涂!马大队,佩服!你真是比化学脑袋还化学脑袋,高腭那么大的文人,续写红楼梦后四十回下了多大的功夫?可是,还是落不了人们的眼睛,与曹雪芹的前八十回比总是一拼两色。我说,你这个续篇秋雨看了我包准会拍案叫绝!妙!实在太妙了!我敢说你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了、好了!你作为一个作家,怎么可以说还种不负责任的话呢?你不觉得无聊人家还觉得肉麻呢!老夏,这次可是看在朋友的情份上啊!今生今世绝不会有第二次了,你别以为给我戴顶高帽子,下次就可以顺竿往上爬,没门!你再想什么馊主意,那咱们朋友都没得做了。”

夏天连忙陪着笑脸,“马大队,别、别呀!我夏天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吗?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感谢还来不及呢,哪敢想么馊主意?走,马大队,咱兄弟两到外面喝两盅。”

他边说边不由分说地拉着马良往外走,马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乖乖地跟着他向外走。马良和夏天刚走出杂志社大门,就见方滔风风火火地赶来。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师父,您让我好找啊!”

“啊?!你找我?”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说不定他们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要不他不会这么着急。“师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最近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早就要去请您出山,可是您好不容易有-个休年假的机会,找您?不忍心,不找您吧?这案子太棘手,把我给急坏了。昨天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您的去向,今天就跑去找您,您又不在家,听您老爷子说您到《绿城推理》杂志社来了,我就急忙赶了过来‥‥‥”“这么急该不是又有棘手的案子吧?”

“知我者师父也!您说得没错,不止是棘手,应该说是很棘手,我搞刑侦也有二十多年了,还是头—次遇到这么奇怪的案子。”

方滔显得有些急躁,说话像放连珠炮似的。夏天见一个刑警大队长和他的老部下站在路边说个没完了觉得不雅观,便对马良和方滔说:“马大队,我看还是到杂志社说吧,好歹也有个坐的地方呀。”

马良点了点头,对方滔说:“走,到老夏办公室说吧。”

方滔有点不愿意,他说应该回警局向大队长详细汇报。马良见他那个认真劲儿便笑了笑,“方滔,客随主家之悥吧,老夏那么盛情,咱们不能却他的面子吧?再说,他还欠我一顿酒呢。”

方滔他见大队长坚持,便随马良一起进了夏天的办公室,方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刚一坐下便脸色凝重地说。“是这样的,十天前接到湖心岛宾馆报案,称在三楼客房的席梦思床垫底下发现了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我们赶到现场后发现,宾馆其实只是一套普通的农家居室,一楼是农家乐餐馆,二、三楼是客房,出事的客房在三楼,那是一个两人间,室内并排摆放着两张席梦思床,从床的结构看,两张席梦思均属一般家用型,床架是箱式结构,面上木板半截固定半截活动,夏季可将席梦思床垫放入床架的箱内。尸体就是藏在存放席梦思的床架箱内。据房主说,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有房客反应房内有浓烈的臭味,开始没有引起重视,只是给房客换个房间就完了,直到十天前臭气弄得整栋楼房无法住人,我们才彻底清扫了房间,这才发现席梦思下的尸体。经过尸体检验,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初步断定死亡时间为二十天以前,确认死者为男性,身高约一米七三,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宾馆既无监控设备又没有履行登记手续,加上时间过长,服务员早已没有了印象,经过几天的工作,我们仍然是老虎啃石滚,无从下口,没法子,只好请师父出山,为徒弟救救场‥‥‥”又是救场,我不成了消防队员了?!马良本想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可一看到方滔那着急的样子,心里就着实过不去,刚休假时立下休假期间不问案子的誓言,此时早以飞到爪牙国去了,霎时打定主意要帮他一把,便叹了一口气说:“唉!方滔呀方滔,你叫我说什么好呢?师父好不容易捞到-个休年假的机会,你们就忍心让我回来?唉!说心里话,别看我都躲到山里去了,其实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到不是对兄弟们不放心,实在是如今犯罪智能化,怕辜负了市民的期望。本来嘛,休年假就安心休年假,这地球上少那么个把人它照样转,刑警大队没有我马良就会有张良李良,案照常破,只不过多动些脑筋罢了。我想,这缺德的鬼点子只有你方滔敢想,也就是你吧,是别人我真懒得理他,谁叫你是我徒弟呢,也罢,师父就把这年假豁出去了,为你当-次消防员吧!只是师父也是人啊,你没法下手,我又何尝不是呢?自古以来办案无非是依据现场获取的信息作出科学合理的分析推理,或从被害人的身世和社会关系入手,或从凶手遗留下来的信息入手,我也不能例外。听了你介绍的案情,确实有些棘手,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从现场入手,再狡猾的凶手只要他作案,就不可能不在时间和空间留下蛛丝马迹,哪怕时间冲淡了某些信息,只要细心认真,总是能够捕捉得到某些有价值的物证的。小方,带我到现场看看吧。”

现场的确很干净,地板、家具和卫生间每天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什么痕迹经过几十次洗擦还能留下才怪呢。不过,我仍然不死心,觉得或许会有死角。我仔细地搜寻了每一个角落,发现的确没有奇迹出现的可能,那么,什么地方有可能呢?卫生间,对,卫生间!卫生间一定会有死角!我当即决定彻底检查卫生间。方滔了告诉他,他们已经对大便器和水箱进行过彻底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方滔的办事风格马良是深信不疑的,但是,他经过对下水道的了解,觉得大便器下面的存水弯仍然有必要进行检查,如果有些硬物掉进,很有可能留存在存水弯底部。宾馆老板非常配合,立即找来工人打开了卫生间下层的装修板,下水道露了出来。原来下水道是塑料管,工人用切割工具拿下了存水弯,存水弯中果然出现了奇迹,存水弯底部有一串钥匙,钥匙串上有四把钥匙和一个电脑U盘。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收获,可是方滔和参加现场复查的刑警们都不以为然。方滔说找不到人钥匙毫无用处,电脑U盘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电子产品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久,还能有什么用?手机掉进厕所不到三分钟,捞起来就成了废品,可想而知,即使U盘中原来保存过再有价值的资料,如今也只能是一片空白。马良对他们的观点不敢苟同,他认为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他们如何知道,马良的老爸在部队转业前曾经是一个具有无线电助理工程师资质的通信营长,他受老爸的熏陶,自幼就爱好无线电,在门里师的指导下,对电子设备颇有研究,并且学有所成。方滔说的没错,手机掉进厕所两三分钟就报废了,他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手机之所以报废,其根本原因是处于开机状态,遇水电路就会短路,从而造成电子元件损坏。而电脑U盘本身是没有电源的,即使浸泡水中多时,对元器件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只要处理得当,恢复功能是完会可能的。马良知道,有些事对他们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便对方滔说:“小方呀,这些东西有没有价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还是让科学去见证吧,我看还是让我拿去研究研究吧” 。马良说。“行啊,师父,您觉得有必要就拿去吧。”

马良带回了钥匙串和U盘,连夜对U盘进行了处理。他首先拆开外壳,然后用电吹风对机芯进行烘烤,一次两次十次,来来回回地烘烤了上百次之多,在确信全部烘干之后,再认真检查焊接点和电路板,经过认真地检查,发现有几处印刷电路腐蚀严重,有的地方已经跷起断开,他用电铬铁重新焊接好后重新组装起来,然后插入电脑。打开电脑奇迹出现了,U盘中显示出了长篇推理小说《白骨连环案》全本,共三十二章,作者是许强。原来作者编辑全是他一人,拿了工资又得稿费,双丰收啊!许强?!死者就是失踪了多时的编辑许强!马良为了证实他的判断,天一蒙蒙亮我就往城里赶,首先来到了夏天家,他見到马良似乎有点惊愕,“马大队,您怎么这么早?!该不是有大亊发生吧?”

“老夏,行啊,你不糊涂嘛!你说得不错,我是夜猫子登门,没好事。你不是说许强编辑失踪了吗?你看看,这几把钥匙中有没有你们编辑部的。”

马良掏出在现场下水管存水弯中获取的那串钥匙,递了过去。夏天接过钥匙,略—过目便惊叫了起来。“天啊!这不是许强的钥匙吗?怎么到您手里去了?真是一塌糊涂‥‥‥”“老夏,你可要看准啊,可不能随口开河‥‥‥”“什么?!我随口开河?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马大队,您看,这个钥匙串是不是很有特色?这是我那年到香港旅游时买的,据说是镀金的呢,许强来编辑时我送给了他,你说我能不认识吗?放心,我说是许强的包准错不了。要不我带您到他的住处去,打开了房门您该可以放心了吧‥‥‥”虽然夏天说得言之凿凿,马良还是有点不放心,正有前去许强的居所检验钥匙之意,他说到许强的住处,他便顺竿子爬了。夏天转身跑到路边招了-辆的士,不大一会儿就到了许强租的住房。来到许强租住的186号,就听见房东两口子在后院惊叫,马良和夏天急忙跑了进去,房东傻傻地捂着鼻子站在掀开了盖板的化粪池旁,马良走上前-看,只见化粪池中漂浮着一具澎涨了的女尸。房东说:“这几天化粪池一直往外溢粪水,臭得坏人,刚才我打开盖板一看,把我吓坏了,正准备去报案呢,你们就来了。”

马良急忙拨通了方滔的电话,“小方哇,我是马良呀,昨天的U盘打开了,死者找到了,他就是《绿城推理》杂志社的编辑许强,我刚到许强的居室,房东家的化粪池里忽然发现了-具女尸,你马上带刑事技朮人员赶来,啊,我现在的位置是台北路西山南巷186号。”

不大-会儿方滔就带领刑侦和刑亊技朮人员赶到了现场。现场位于台北路西山南巷186号后院与出租房之间的化粪池禸,那是一个宽-米二、长-米八的化粪池,尸体身无衣物,背朝上漂浮在化粪池内,头部正好堵住了下水口,方滔指挥痕检技术员照相固定后便捞起了尸体,现场情况十分简单,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尸体捞起后,刚翻过身来,夏天便啊地一声惊叫,“天啊!那不是编辑焉莉吧?‥‥‥”“啊?!夏老,你认识她?该不会认错吧”方滔有点不放心地说。“哪能呢,我们的编辑,天天见面怎么会认错。”

夏天信心满满地说。“那您说说,最后-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夏天略加思索后说:“具体时间我还真说不清楚,少说也有二十多天没见到她了,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方滔见夏天也提供不出有价值的线索,便指挥法医进行尸体解剖。大约四十分钟尸检结果便出来了,死者为女性,浑身没有发现外伤,惟舌骨骨折,眼底和肺部有大量的出血点,显然是窒息死亡,从舌骨骨折看,符合掐压至死特征。显然化粪池是抛尸地点,作案现场在哪里?马良认为很可能就在许强的租居屋内。许强的租居屋就在离化粪地不到五米的后院,这是房东后来专为出租而扩建的三间平房,中间是客厅,左边是卧室,右边前截是厨房后截是卫生间。马良把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锁就开了,客厅陈设很简单,一套老式人造革沙发和-台老式二十二英吋彩色电视机,墙角边有-用钢筋焊成的脸盆架,脸盆上蒙有少许灰尘。卧室内也很简单,靠前边的窗户下摆着一张五屉桌,桌子的-头摆着-台电脑显示器,另一头堆了一堆杂志和-本新法编排汉语词典,中间是电脑键盘和鼠标,整个桌面显得有点零乱。靠后墙摆着-张席梦思床,床一头靠墙,另一头的墙边有-三开门的衣櫃。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间。地板上布满了灰尘,床上乱糟糟的,一床线毯像猪油坨-样堆在床上,揭开线毯,床单皱巴巴的,中间部位有-大片尿渍和十多根阴毛,看来床上就是作案的第-现场据夏天介绍,许强和焉莉是某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同学,文字功底扎实,写作水平在同年级中首屈一指,曾多次在全国知名期刊上发表小说而在班上小有名气,因为有共同的爱好又经常在一起切磋文章,日久生情很快便坠入了爱河,大学一毕业他们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可是,恩爱夫妻好境不长,工作分配让他俩成了牛郎织女。焉莉分配到北方一家杂志社当了编辑,许强却改行被安排在南方-个小市城当了一名城管,他不想放下所学专业,一心想成为走红作家,白天疏于本职,晚上挑灯夜战,几年下来虽说也发表过几篇短篇小说,并且还是在三流杂志上发表的,出名沒门,走红更是没有希望,事业更是-败涂地,和他前后分配来的大学生,不是副局长就是股长了,他还是大头兵一个。想想不是个滋味,好在这两年网络文学方兴未艾,他—改过去的路子当起了网络写手,树挪死人挪活,他这-改就有了-片新天地,推理小说一炮走红,才两年不到的功夫,他在网络文学圈子里就小有名气了。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婚姻又出现了问题,也许是两地分居太久吧,焉莉与他疏远了。为了挽救婚姻,他和焉莉都辞掉了工作应聘到《绿城推理》当了编辑。马良根据现场情况作了一个大胆的推理:从床上的阴毛看,死者死前曾与异性发生过性关糸,许强死亡时间早于焉莉,显然与焉莉发生性关系的不是许强,从而可以断定与焉莉发生性关系的另有其人。这就引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第三者插足,而第三者又和焉莉关系非同-般,看情形发生性关系绝非第一次,既然到了同床共枕的程度,为什么还要将她杀死呢?根据夏天介绍的情况,说明许强夫妇原来婚姻出了问题,后来又重归于好,焉莉从遥远的北方来到绿城,也许就是为了摆脱那个第三者,从他们到绿城这一年多的情看,夫妻感情有了提升,正当她认为成功摆脱了第三者的时候,《绿城推理》杂志上月成功上网,这就让那个第三者发现了她的踪迹并追踪而至,到绿城后发现她夫妻恩爱顿生恨意,先将许强诱骗到湖心岛宾馆并将其杀害,再到许强的居室与焉莉幽会,焉莉不愿抛弃丈夫又与第三者藕断丝连,第三者由爱生恨故将其杀害‥‥‥方滔接着马良的话音说:“师父,您的推理客观精辟,抓住了本案的本质,为我们侦查指明了方向,下-步我们将围绕这条线开展工作。同时,技朮工作要跟上,对已提取的痕迹物证要尽快认定,对毛发作好DNA鉴定,为破案提供证据。侦查组迅速开展工作,鉴于许强和焉莉都是外地人,侦察员要兵分两路,以焉莉为侦查重点,同时许强也不可放松,从二人的社会关系入手开展深查细访。”

马良安排方滔带领刑警首先到了焉莉她原来所在杂志社,杂志社的领导和同事对她的评价都很高,说她是—个做学问的人,平时与外界接触不多,社交圈子也很小,除了杂志社的同事几乎不与外人交往,下班后不是看书就是写小说。单位调查毫无收获,他们又围绕她的社会关系开展了深查细访,把所有的人都过了-遍筛,不但没有发现嫌疑人,而且连免强可以纳入视线的对象都沒有。难道那个第三者是她的同学?刑警把她大学和高中的男同学排了一个队,发现有工作可做的只有五个,他们又对这五人进行了排查,经过反复查证,发现都没有作案时间而全部查否,许强那条线也是一无所获,案子又回到了原点,方滔和刑警们-个个着急上火,双眉紧锁,比往日憔悴了许多,马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打算为他们多分点忧。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起案子到了这步田地何止是难啊,简值是难于上青天!马良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对,何不换-个思路呢?她焉莉不是喜欢写小说吗?以自己的经验,作家笔下的人物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熟悉的,笔下的故事最精彩的也往往是自己经历过的。有的是自己曾经拥有或期待拥有的,甚至就是自己,焉莉也有可能把现实中的我变成高于生活的文学作品,也有可能把自己的三角恋写成小说,他觉得应该在这个思路上尝试一下。主意拿定后,他说干就干,在夏天的陪同下来到了她租居的房子里,翻箱倒櫃地把她发表过的和没发表的作品搜集了-大堆,全部搬到了《绿城推理》杂志社,他们首先看题目,凡是与爱情有关的全挑出来,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爱情为主要题材的小说竞占了她全部作品的三分之二,数量之多大出乎人们的意料。类别分出来后马良挑重点先看,前年她在《雪城文学》上发表的小说《网恋》引起了他的极大性趣,我-口气读完了那篇-万多字的小说,故事生动感人,情节跌宕起伏,主人公是-个高学历的妙龄女郎,网名叫艳丽奔月,爱好文学向往浪漫爱情,偏偏婚后两地分居聚少离多,长期形单影孤寂寞难耐,看到人家花前月下出双入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为了寻找乐趣,渐渐迷上了虚拟世界,后来与-个网名叫昙花望月的男人不期而遇,交谈中话语投机,几个来回便擦出了爱情的火花,进入情况后感情发展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不久就相约见面,不见还由自可,-见更是情不可收,公子遇佳人,干柴遇烈火,顷刻就爱得死去活来,真个是昙花潇洒倜傥赛潘安,艳莉阿娜窈窕胜西施,从此便坠入了爱河并相约各自离婚,发誓双飞双宿成就百年之好‥‥‥女主人翁网名叫艳丽奔月,艳与焉、莉与丽均为同音字,除掉奔月不就是焉莉吗?故事与她何等相似?简值就是她的化身!那么,昙花望月是否也可以仿照艳丽奔月之法除掉望月网名叫昙花呢?昙花也许是探花,姑且作探花而论吧,焉莉是真人,探花是否真有其人?根据逻辑推理,探花十有八九是真网名。网络虽说是虚拟世界,但它有它的游戏规则,人们进入这个虚拟世界必须注册网名,而网名则是由两个以上的汉字或英文字母抅成,凡已被人先注册了就不可能重复注册,这就是说,在网络上是不可能出现相同网名的。根据这-规则,马良立即在网上进行了人肉大搜索,很快就有了结果,搜索到网名叫探花的有一人,网名叫NH探花的有一人,叫流星昙花的—人,叫昙花一现的有一人,这就把范围压缩到了四人的极小范围。有了网名再查具体人就不难了,公安的网监查这是小菜一碟,没多久他们就查清了这四个人的具体地址,其中有两人是女孩,范围-下子就缩小了-半,马良把重点放在那个叫探花的身上。经过查证此人名叫范伟才,男,三十二岁,大学文化,长得英俊潇洒,白净的臉上有着-双会说话的眼睛,是国企一个部门的主管,活脱脱的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高富帅,年轻有为又大权在握,据说还有希望进入核心管理层呢。他妻子虽不算漂亮,却是标准的官二代,他之所以有今天这个地位,与他老泰山的的权势是分不开的。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算幸福却也还温馨,两年前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与妻子离婚,孩子他也没要,一人净身出户,现在单位宿舍一人独居。刑警们觉得像他那样的高富帅,又大权在握,何患没有漂亮女孩来追,怎么可能会在-棵树上吊死?像他那种高学历又有人们羡慕的职务,不可能为了-个女人连杀两人,方滔也有些气馁了。马良的看法恰恰与他们相反,越是高富帅就越追求浪漫,越是追求他自己希望的爱情,恋爱中的情人没有学历高低之分,统统都会变成白痴,变成傻子,当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我们查案不是相面,-切都要靠证据说话,不到最后不能轻言放弃。为了查明真像,马良让方滔以记者身份采访范伟才,马良利则用他离开的机会,打开了他的手提电脑,没想到电脑中竟还保留着两年前与艳丽的聊一记录,看到这些记录他心中有数了,接着找到部门负责人,了解有关范伟才的情况,负责人告诉他,前段时间他正在休年假,具体情况不清。根据这一情况,他觉得他完全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又有电脑中的聊天记录,作案动机具备,于是,他决定正面接触范伟才。范伟才被带到了当地公安局。面对庄严的审讯席,范伟才摆出不屑-顾的架式,双眼瞟了-下四周,不等马良发问就抢先说:“警官先生,我想你们大概是搞错了吧?我-个政府官员,一不贪污,二不受贿,奉公守法恪尽职守,凭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凭什么?!难道你心中没有数?”

“有数?!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莫名其妙!”

他-副凶巴巴的嘴脸,其实明白人都看得出,他其实就是色厉内荏。“探花!”

马良猛然之间突然喊出了他的网名。“什‥‥‥什‥‥‥什么,你‥‥‥你喊、喊我什么‥‥‥”他浑身一凛,说话忽然变得结结巴巴的了。“喊你什么你不清楚吗?现在我重复一遍,探花先生!”

“探――花,你怎么知道我的网名‥‥‥”刚才的精神头儿一下子全没了,顷刻之间就变了一个人样儿。“范伟才,现在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不,不,我明白了啥?我是无辜的,你们这是莫须有‥‥‥”他苍白无力的申辩着。“我看你呀!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是莫须有还是铁证如山,你听完这个故事再说不迟。”

马良停顿了-下,说:“两年前-个网名叫艳丽的女子因为难耐与丈夫两地分居的寂寞而上网寻找刺激,不久她与一个叫探花的男子不期而遇,几番言来语往彼此之间便有了好感,一个柔情似水,-个语裹蜜糖;一个兰心惠质,一个才高八斗;一行行文字跃出银屏直奔心扉,一句句言语撩得心痒情迷,很快就进入了热恋。不久,俩人相约而会,-见面,双方更是大吃-惊,只见那艳丽名如其人,不仅是秀色可餐,而且还是-个造诣颇深的作家;探花高大英俊文质彬彬,不但外表帅气,才华也是千里挑一,俩人感慨万分,大呼相见恨晚。这—见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正是干柴遇烈火,接下来便顺理成章地苟合在—起,成就了他们的鱼水之欢。出轨的爱是一个令人丧失良知和道德的魔鬼,谁尝试谁就会忘掉自我、忘掉亲情、忘掉责任,他们也-样,忘掉了自己是有夫之妇(有妇之夫),忘掉家庭,忘掉了儿女,忘掉了一切,在他们眼里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俩人,-切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尽情地挥霍着所谓的爱情。当一觉醒来时,发现原来各自还有不可逾越的屏障,便发誓要冲破一切束缚,不惜-切手段,也要达到长期在-起的目的,相互承诺尽快办理离婚手续,甩掉-切累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话说探花,他本是靠妻子发迹,如今要抛弃她,在情理上说不过去,在良心上更说不过去,可是,他早就被猪油蒙了心,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回到家里就闹起了离婚,他妻子虽说是个官二代,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毕业,像貌是不算出众,精明却是百里挑一,这些年来对自己的男人也看透了,自从当上了部门主管之后家就成了旅店,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回来了也总是冷着个脸,看什么都不顺眼。她那么精明,不是不清楚他的作为,而是作孩子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强着过,如今他既然铁了心要离,强扭的瓜不甜,梱绑成不了夫妻,就算跟他耗下去,对孩子的教育成长也没有好处,她狠了狠心也就顺了他的心意。离了婚后,探花是挣脱了枷锁一身轻,只等艳丽甩脱影子男人,俩人好双宿双棲永成百年之好。再说艳丽,她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割断那份情感的,她与丈夫的感情是有着深厚基础和共同语言的,从高中到大学,经过漫长时间考验的爱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呢?当时一时冲动承诺离婚,过后就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出了轨,一是长期两地分居造成的寂寞促成了出双入对的渴望,二是经不起异性的撩拨,三是年轻人生理上的需求,想想与丈夫昔日的感情,忽然觉得自己背叛丈夫太不应该。特别是当她面对丈夫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正好这时《绿城推理》面向全国招聘编辑,便与丈夫-起前去应聘,应聘成功后便与丈夫迁居绿城,-是逃避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外情,斩断与探花的纠葛,二是与丈夫重续前缘。探花苦苦地等待着艳丽,不知为什么,她-夜之间忽然从人间蒸发了,网上搜索不到,单位也不见其人。他很苦恼,他非常愤怒,他恨艳丽,恨她无情无义,恨她欺骗自己的感情,恨她害得自己如今孤家寡人,没有了家庭,没有了亲人,更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正当他-筹莫展的时候,上网时无意中发现了《绿城推理》网址,点击后看到了编辑中有一个正是他苦苦寻找的艳丽,便利用休年假的机会,带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来到了绿城。来到绿城后先是对艳丽进行跟踪,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和她同居的有一个男人,看样子十分恩爱,-股忌妒之意油然而生,心想,艳丽绝情地抛弃自己原来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忌妒变成了忿怒,随之而来的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仇恨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脑子里迅速生成了-个罪恶的计划,他要除掉那个毁掉了自己幸福的男人,他顾不了许多,不除掉那个男人恶恨难消。于是,他设法将那个男人骗到了他下榻的湖心宾馆,将其杀死后藏尸于席梦思床垫之下。杀死男人之后,他来到了艳丽的居室,艳丽惊讶之余有些惶恐,但碍于曾经有过的那段火热的婚外情,她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由于探花的强烈要求,她无法拒绝他,最终还是与他发生了性关系。当探花提出重归于好时,她念及与丈夫的感情拒绝了他。他-听便怒不可竭,恼意、恨意、恶念-古脑儿地喷涌而出,心想,-不做二不休,既然杀了她男人,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也决不可留,随之将艳丽活活掐死,并抛尸于化粪池内。他觉这一切做得十分隐密,絮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来宾馆床垫下的尸体高度腐败,身份无法确定,却偏偏得益于凶手将死者的钥匙串丢进了厕所下水道的存水弯中,而钥匙串上的U盘正是解密死者身份的金钥匙。就算我们凭推理可以找到凶手,却苦于没有铁的证据,正是他探花的-番风流留下了他的DNA‥‥‥”听到这里,范伟才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叹了一口气说:“神!你们太神了,对,你说的那个探花就是我,我认罪。只是我不明白,我做得那么隐密,你们是凭什么找到我的‥‥‥”“行!我满足你的好奇心!范伟才,你看过焉莉写的《网恋》那篇小说吗?”

“看,看过,那篇小说‥‥‥”“对,就是那篇小说,你不觉得那篇小说就是你与焉莉那段婚外情的自白书吗?”

“哦――,原来如此‥‥‥”范伟才心服口服,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接受了本该是他的手铐,迷案终于落下了帏幕,马良的年休也划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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