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结果，也只不过是眼睁睁放走慕长歌，但谁也别想牵扯到她的头上来！谁知，就在柳夫人刚松一口气的时候，有一人迟了几步，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一样东西，“启禀公主，奴婢在柳夫人的院子里，找到了这东西。”
柳夫人脸上一窒，故作镇定，“我的院子里藏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奴婢从角落的花坛下挖出来的。”
那年长的宫婢道，“奴婢去到柳夫人的院子，看满院子的灌木都长得好好的，只有角落一丛，枯黄萎靡。奴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命人挖开，果真从下面找出了这样一件东西。至于里面放的是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灌木枯黄！？这怎么可能！柳夫人身子一抖，柳荣真生前很是在意院中草木，在院子里伺候着的下人，个个都是打理的一把好手，倘若真有什么灌木枯黄，也早就该被清理了，无论如何也留不到今天才是！“这奴婢可不敢乱说，在挖出这东西的时候，不光公主的人，府上也有人在旁亲眼看着，倘若夫人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回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如奴婢所说。”
慕长歌咦了一声，做出一副惊讶模样，“这可真是怪了，大伯母院子里，有专门的下人打理，好好的灌木丛，怎么可能突然就枯黄一片，还没有被人察觉？除非……”“除非是那下面，被人给埋上了什么剧毒之物，才会有可能让好好的灌木眨眼间便枯黄。”
慕长歌声音冷冷一沉，扫向柳夫人时的眼神，已是锋芒毕露，“敢问大伯母，那有毒的东西，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之间，出现在了你的院子里呢？”
慕长歌的声音极平缓，可此时听在柳夫人耳中，却不亚于五雷轰顶！她的视线，下意识扫向了宫婢手中的瓷瓶，当她看清楚那东西时，心口更是狠狠一紧！那瓷瓶，本该是她交给玉枝，让她去栽赃慕长歌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它却被人从自己的院中挖了出来！？“栽赃……这是栽赃！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从没有在院子里藏过什么！”
柳夫人一个激灵，“难不成，你是想说，是我藏毒害死了宁安！？我有什么理由要下毒害死自己的儿子！？”
慕长歌眯了眯双眸，“你为何要对二哥下毒手，原因只有你自己清楚！可现在这证据，你却无论如何都抵赖不得！”
柳夫人咬紧牙关，抵死不认，“证据？只凭一个随处可找的药瓶，就能信誓旦旦说是证据了么！？这分明是——”“是有人要栽赃你？”
慕长歌眉峰斜斜一挑，厉声道，“若是柳府中人所为，要光明正大在大伯母院子里藏东西，只怕还没动身，就该被人给抓了个现行，谁能做到栽！？”
“若不是柳府中人所为，去到过大伯母院中的，就只有八公主的人。大伯母口口声声说是栽赃，那，难道是八公主栽赃了你么！？柳夫人脸色大变，仓惶之下，竟连悲痛二字都忘记掩饰了，“你是在诬蔑我！”
慕长歌冷冷一笑，幽邃双眸漠然扬起，字字句句，都宛如钢针直直刺在柳夫人的脸上，“从头到尾，自始至终，究竟是谁在诬蔑，谁在栽赃，事到如今，大伯母还要强行抵赖么！？”
“你栽赃是错，想借八公主之手逃脱是错，毒死了你的儿子……更是错！”
慕长歌目光一厉，痛斥道，“你想把蛇蝎二字，强压在我头上，可你才是心思最歹毒的那一个！”
“你想让我死，又为什么一定要牵连到二哥！？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一头畜生都尚且不如！”
血色从柳夫人的脸上尽数褪去，祁悠冉望着她的神情，也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柳夫人张着嘴，声音却半晌都发不出，踉跄着像是要后退，腿一软，却险些栽倒在地。“怎么，大伯母这是终于知道心虚了么？”
慕长歌冷冷上前，逼视着她的眼睛，“既然此时此刻你会如此恐惧，又为什么要做出那种心狠手辣之事！？”
“别过来，你别过来！”
慕长歌那像是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令她恐惧到了极点，她想退，却退无可退！祁悠冉看着一步步逼近柳夫人的她，视线禁不住也颤了颤，她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寻常女子，可从她走近柳夫人的短短几步，却鲜少有几人敢直视着她。她一步步靠近柳夫人，神色凛冽，“我一早便隐约觉得会是你，可我不愿相信，你竟真的可以下狠手，杀了喊你母亲的那人。”
慕长歌轻轻附身，贴近满脸冷汗的柳夫人，低沉声音，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白绫，若有似无地缠住了她的喉咙，令她脊背发寒。“想不到吧，你买通玉枝，想用来栽赃我的东西，又会原封不动回到了你自己手中！从我来到柳家，我便从未想过要任何人为敌，滴血认亲一事，你当我真看不出，是他舍命保下了你么？”
柳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紧盯着慕长歌，“你……你！？”
“你以为，我真的会对你毫无防备么？”
慕长歌淡漠一笑，“咎由自取，你怪不得别人！”
柳夫人全身的力气，都像在这一瞬间被抽了干净，她竟然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她原以为自己才是布局的那人，万不曾想，慕长歌早就已经把她的谋划看了一清二楚！柳夫人双眼空洞，环视过周遭众人，她心里重重一沉，原以为，今天会是她把慕长歌逼上黄泉路，万不曾想，最后走投无路人，却是自己……柳夫人踉跄几步，疯疯癫癫大笑了起来，半晌，戛然而止，“我是想让你死，老爷的血债，我不能不讨！”
“我让他死怎么了，他是我的儿子又怎么了！？从他企图向你通风报信，救你一命的时候起，他就已经不能算是我们的儿子了！”
笑够了，柳夫人缓缓吐干净一口浊气，不慌不忙理了理发丝，又恢复成了那端庄无比的柳夫人模样。“你的命，实在好的很，一次一次都没能丢在这里。”
柳夫人徐徐道着，从衣服里摸出了柳荣真的那颗牙齿，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笑了笑，“当真是好到令我羡慕。”
说着，柳夫人笑意又一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可你要是以为，从此以后，你就能够在柳府里平安稳妥，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如今我不过是先走一步，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身旁的人阻拦不及，柳夫人已将那涂了毒药的牙齿一口吞了下去，不过眨眼之间，就七窍流血地倒在了地上。两具尸体，横在血泊当中，先前还热热闹闹的院中，如今只剩下一片凄清。“造孽，真是造孽……”柳老夫人摇摇头，重重叹息，“我们柳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慕长歌敛了视线，在这一片寂静当中，又开口唤了一声，“公主。”
听她喊自己，祁悠冉竟下意识一颤，在瞬间掩饰好那一瞬间的失态，冷声道：“怎么？”
“如今，可是已经能证明我是清白的了？”
慕长歌微微俯身，不卑不亢道。“是又如何？”
“没有其他，长歌只不过是想感谢公主，还了我一个清白。”
慕长歌行过一礼，“府里如今出了事，再留公主在此怕是不合适。”
祁悠冉脸色一沉，“慢着！”
“我要把他的尸体带走。”
祁悠冉开口，带几分挑衅。慕长歌神态依旧从容，“此事公主应该跟老祖宗商议，这件事不是长歌能够插手的。”
她眼神坦然至极，祁悠冉再如何费尽心思，也找不出关于她的丝毫破绽。“八皇妹。”
祁靳之也沉了沉脸色，“胡闹也该有个限度，父皇的确骄纵你，却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能够纵容你。”
祁悠冉冷哼一声，还有不甘，也只能忍着那不甘，拂袖而去。“不必怕什么，我已经命人在暗中保护你，还有素玉在你身边，没什么好怕。”
祁靳之同她低声道。慕长歌点点头，柳家不太平，柳夫人的死，也未必会是真正的结束。可她有预感，距离柳家谜团被解开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了。入夜。从隔壁的院中，时不时传来柳妙儿的哭声，哭的人肝肠寸断。将供一一摆放在桌上，素玉轻叹一声，“也不知道三小姐得哭到什么时候，偏偏今天大少爷又不在府里。”
“由着她去，左右也不是跑到咱们房里来哭，有什么好理会。”
慕长歌边说着，便取出了三根香，点燃后，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认真插进了香炉中。柳宁安曾送给她的香包，也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桌下，横着玉枝血流满面，狰狞而亡的尸体。“我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祭品好给你。”
慕长歌收回手，同那香包笑了笑，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