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既白顿时卡住了，这话是说下去不对，不说还是不对。小丫头这不肯罢休的问题，竟硬是难住了这血雨腥风中来去自如的将军。等他心急到鼻尖都快要冒出冷汗的时候，才见到眼前九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眉眼弯弯，像极了月牙儿。“看你一天到晚板着脸，逗你玩罢了。”
苏长瑞嘻嘻笑道，“将军又不曾遇到什么让自己难过之事，为何一定要总是这样凝重呢？”
说罢，马车已停在了宫门外。“已回到了宫里，我便不必送你进去了。”
苏既白隐约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五日后，将军可不要忘了来接我和皇姐！”
苏长瑞冲他笑笑，这才不急不慢回到了宫里。刚刚穿过宫门，苏长瑞便同对面的苏靖嘉撞了个正着。“三皇兄，你这是要回去了么？”
苏长瑞同他道，“皇祖母这阵子很是惦记你，你可去过了么？”
“我今天入宫就是探望皇祖母去了，这不是刚刚才要离开么。”
苏靖嘉深长了脖子，冲外面打量了几眼。“倒是你，皇兄可要劝你两句。”
低沉了声音，苏靖嘉认真道：“你同那将军，是不是走的有些太过于近了？”
“皇兄——”苏长瑞嗔道，“皇兄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说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皇兄可是担心你，怕你把这心事交托出去，却是所托非人。”
苏靖嘉道：“我知道，父皇有意要将你许配给他，可他心里要是早就有了别人呢？”
苏长瑞一个愣怔，脸色禁不住便有些难看了起来。“皇兄。”
苏长瑞果断打断了他的话，用力看了他一眼，“往后这些话，皇兄还是不要再说了的好。父皇的想法，是父皇的，至于日后如何，谁也道不准，平白无故的谈论起这些，实是有些失仪了。”
苏靖嘉立刻便噤了声，还是那副书呆子似的模样，“别，你可别恼了，皇兄只是怕你不开心，才多言了几句，毕竟，都城有谁不知，他苏既白同慕长歌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皇兄还不是怕你……”“罢了罢了，我不说了，你只要别恼了我这个皇兄就好。”
苏靖嘉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地安抚她道，“刚从外面回来，想必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着吧。”
“三皇兄也是，早些歇息着去吧，长瑞就先走一步了。”
忍耐下心头不快，苏长瑞冲他说完，便加快了脚下步子，匆匆离去。等苏长瑞走远，一个人影方才从暗中闪身了出来，苏靖嘉脸上那宽厚兄长的神态，在刚才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倒是带上了十足的殷切，靠近了闪身出来的苏翰羽。“六皇弟，你这法子，当真可行么？”
苏靖嘉道，“我怎的看她，反应好像并不大？”
苏翰羽脸上的笑，很是镇定自若，“必定可行。今日本也不要你做太多，只管在她心头，种下这一丝嫉妒便够了。”
“只是嫉妒，真的会有用么？”
苏靖嘉追问道。“自然有用，倘若没有用，我又怎么会让你这么做。”
苏翰羽眉心一紧，失望道，“三皇兄，莫非，是你不相信我？”
苏靖嘉连连摇头，“自然信你！现如今，在这宫里宫外，人人都觉得我晦气，虽不明说，却是哪个也不敢近前。也就只有六皇弟你，从不曾嫌弃过我这个皇兄！”
“三皇兄言重了，你我二人是兄弟，既然是手族兄弟，又何必说这些？”
苏翰羽装模作样地摇摇头，道，“我也不过是看德妃娘娘死的太过冤屈，三皇兄自那之后，也是一日更不如一日，实在看不下去，才会想要帮三皇兄一臂之力。”
“三皇兄若是信我，接下来便继续听我的，三皇兄若是不信我……”见他有抽身离开的打算，苏靖嘉便慌了神，连忙上了前去，“六皇弟可别误会，信，我自然是信你！对我雪中送炭的，不也就只有六皇弟你一人么！？倘若连你我都不信了，我又还能信谁去？”
一丝鄙夷的冷笑，蛇似的划过了苏翰羽眼底，一闪即逝。苏翰羽将那郑重模样，装到了极致，“三皇兄能明白这个便好，也不枉我为了三皇兄挖空心思了这一场。”
“六皇弟最是仁义，除了六皇弟你，谁也配不上这三字！”
苏靖嘉说罢，又狠狠道，“若不是慕长歌，母妃又怎么会死的那样惨！？这笔账，要是让她还回来，若干年后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母妃！？”
苏靖嘉狠狠一握拳，“只要能为了母妃报仇，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六皇弟你只管出谋划策，我必定不会怀疑你半分！”
“好。”
苏翰羽道，“有了三皇兄这句话，我这心里，可也就踏实了。我让你预备的其他东西，也都预备好了么？”
苏靖嘉连连点头，“都已经妥当了。”
苏翰羽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妥当了便好，那咱们就等五日之后，开始吧。”
五天的时间，似乎比那白驹过隙还要快，眨眼间，就到了放水灯的日子。果然不出慕长歌所料，祁靳之他仍旧还在苍德，尚未归来。柳予安在听她说过之后，倒是答应的极痛快，也早早便在此等候了。傍晚，宫里的马车，便停在了慕府的门前，苏既白陪同着苏长瑞姐妹二人，一起来到了这里。还有些小孩子心性的苏长瑞，迫不及待便拖着慕长歌，与他们一道出了门。今晚的都城内，果真热闹非常，街道两旁也都是灯火璀璨的模样。眨眼间，苏长瑞便看的有些入了迷，如果不是苏既白在旁盯着，恐怕早就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了。跟在后面的苏晴柔，宠溺又无奈，只好不得不提醒苏长瑞几句。将注意力从苏长瑞身上挪回来，苏晴柔脸上笑意还是同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声音却压低了不少。“这位柳公子，恐怕不只是苍王的故交吧？”
“长公主好眼力。”
慕长歌笑笑，低声道，“只不过，如今还不是同你细细说起的时候。”
苏晴柔仔细道：“他是什么人，什么来历，我可都不管，只要他是安全的便好。”
“你是如何想的，我怎么会不明白？”
慕长歌轻声道，“若只是暂时的话，那长公主便不必担心了，暂时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说着，他们一行人已来到了河边。河边早就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全都是来到河边，放水灯祈福的。水灯大致上分为两种，一种是浑身上下雪白的莲花型，这种是为死去的人祈福的水灯，而另一种则是各种花花绿绿的颜色，形状也各异。要为死人祈福的水灯，必得由自己亲手制成，而为活人祈福的则不必，河岸两旁早就已经有了几家小摊子，摆放着各色水灯。苏晴柔带来的，是由宫里的人做出的水灯，模样更是精致。先将那些个为了死去的人祈福的白色水灯点燃，一一放到河面，看它们游走之后，苏晴柔这才命人将那些颜色各异的取了过来。从中捏起一盏，苏晴柔笑道：“这一盏，先放给你，你这身子可的确有些太弱了，先为你放一盏，祈愿你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苏晴柔话音尚未落地，便听到苏长瑞的声音脆生生地从一旁传来，“皇姐好生偏心，只知道给慕二小姐放一个，都不曾问过我喜欢什么样子的。”
“你这丫头，真是……”苏晴柔哭笑不得，“这么多的水灯，难道还不够给你的么？连这也要来闹上我一闹，年纪越长，倒是越发的不懂事了。”
苏长瑞撒娇似的贴近过来，指着河中央的荧光点点，“那个倒是好有意思，皇姐，慕二小姐，等我们放过了水灯，我们也去坐一坐那船吧！”
这样好的日子，靠河为生的船家，自然不会错过，便将自己的船上也绑了灯，平时不怎么起眼的船，今晚就摇身一变，成了人人都想要掏银子上去坐一坐，吹吹河风的东西。“你这小丫头，好，难得晚上出来一次，你喜欢，那便依了你就是。”
苏晴柔一贯宠她，又不见得是什么难做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待水灯放好之后，苏既白去喊了那最气派的一艘船来，给了船家足够的银两，便在船家眉开眼笑之中，将船上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虽说是刚入秋，深夜里，风还是有些寒凉，一阵风吹来，慕长歌下意识抖了抖，苏既白眉心便紧了起来。“没将披风之类的带上一件么？你大病初愈，现在可受不得寒冷。”
苏既白道，“实在难受，我便先让船靠岸，你且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再。”
“不必了，哪里就有这么娇气？”
慕长歌笑道，“你也未免太过喜欢小题大做了。”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来倒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却令那跟随着苏长瑞的丫鬟，悄悄撇了撇嘴，随即便露出了一副极打抱不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