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这一剑,刺的力道格外猛,待那人察觉到,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剑尖紧贴着他划过,刺破了腰间一处布料。但只这一闪身,便足以令素玉挡在了慕长歌身前,将她与那面具男隔了开来。“上次是我大意,难道你真以为,我拿你就没有办法么!”
素玉目光凛冽,手中的剑闪着寒光,十二分凌厉。早在上次这人离开之时,素玉便总不放心慕长歌的安危,时时刻刻警醒着,竟当真被她又一次撞见了这人!那人站稳身子,低头扫一眼破损处,冷笑一声,“不识好人心,可惜了我这一片好意!”
“我本有一物应当给你,既然你不肯求我,那便就此作罢。慕长歌,这一点上,你可当真不如那另一个识时务。”
“过不了几日,就是你与她面对面的日子,到时,我等着看你,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
冷冷撇下这句,那人便脚尖轻点,谁也看不清他是如何推开窗子的,竟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就好像是自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一般。“小姐可有受伤?”
收了剑,素玉紧张问道。“无碍,我看那人,他实在不像是要伤我。”
慕长歌蹙眉道,“只是……”从那人的只言片语当中,慕长歌隐约可以推断出,他所说的另外一人,十有八九是慕宝筝无疑。他所说的那些,总让她觉得,他似乎是为了某个目的,才要在她与慕宝筝之间,二者选其一。可他那目的究竟是什么?二选一之后,被选中的那人,又会怎样?重重谜团,越发云遮雾罩,而那人所留下的线索又着实太少,除却这些推断,她竟一概不知。若是冲着她与慕宝筝而来,莫非,是与她们真正的身世有关?如此思忖着,慕长歌又暗自摇摇头,若真是因身世而来,老夫人所留下的血脉,也并不仅仅只有她们二人。莫非……她的猜测出了错,那人所来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她同慕宝筝的身世?“小姐,当真没事么?”
素玉见她神色凝重,不免有些担心。慕长歌从容一笑,“你不必担心,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我只是有几件事想不通罢了。”
“既想不通,小姐也就别急着想了,听那人话里的意思,他应当就在这附近,倘若再出现,奴婢便将他拿下,到时只要拷问一番,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都清楚了么。”
素玉又提了提手里的剑,眼底神情很是肃杀,她自认身手是一等一的,如今居然会接连两次,被他从眼皮底下逃了,这让她如何甘心?“倒也是。”
慕长歌沉吟道,“他既然有着自己的目的,那就必定还会再现身。”
“只不过,素玉,无论那人下次为何而来,你都切不可随意动手。”
素玉不解,“小姐此话何意?”
“你不是他对手,更何况……”慕长歌虽不懂武功,但她却能感觉到,那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无论做出再如何看似危险的举动,都不曾真正存有杀心。然而,那人在面对素玉时,通体散发的杀意,却令她禁不住也要后背一寒。慕长歌能够断定,倘若素玉当时再进一步,那人十有八九,眨眼间便会让素玉成为一具尸体。他对她不曾有过什么杀心,自然也就不需素玉拼上性命维护,她曾感受过自己所在意的人,因自己而死是什么痛彻心扉的滋味,这一世,她绝不能再眼睁睁看身边的人因她而死!素玉沉默片刻,眼眶一红,郑重点头应了,“小姐的意思,奴婢必定会遵守,只是,倘若小姐遇到了危险,素玉哪怕是要丢了这条命,也必定要护着小姐的安危!”
时间一晃,眨眼间,便到了宫中设宴的日子。一大早,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就停在了慕府门前,派遣马车来的,却并不是长公主,而是静贵人慕宝筝。听小丫鬟进来说,马车已停好了的时候,碧珠刚刚为慕长歌整理好发簪,翡翠耳环都还没来得及戴上。“这么早就来,从前都在这府里的时候,也不见她对小姐有多惦念。”
碧珠拉下脸,很是不快地嘀咕了句。对着铜镜,慕长歌别上了翡翠耳环,望着镜中的那两点翠绿,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慕宝筝看来还当真是迫不及待了,还转成派遣了马车来,不过是生怕她寻了什么理由,推辞不去。“在宫里住的久了,想家也是难免。”
慕长歌不急不慢道,“你这性子也该收一收了,在我面前胡说几句也就算了,入宫之后若还要乱说,可仔细你那小舌头。”
碧珠一吐舌头,“小姐惯会吓人,奴婢哪是那种蠢笨之人,也就仗着小姐疼奴婢,才敢胡说上两句罢了。”
主仆三人闲谈着,先行一步上了马车,这是静贵人从宫里派出的马车,祁靳之自然不能一同前来。只是他那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便也早早命人备了马车,紧随着慕长歌而去。时间尚未到设宴的时辰,宫里就已经三三两两地多了人。今日能够入宫的,多多少少都与这后宫的各个妃嫔有所关联,去拜见过太后皇后,便各自去了亲近的妃嫔宫中。去接人的是静贵人的马车,慕长歌入宫后,要去的,自然也得是静贵人的居所。谁曾想,在去的路上,慕长歌便遇到了长公主苏晴柔。依照宫规行了礼,慕长歌笑道:“公主怎么在这?”
“自然是专程等你来。”
苏晴柔道,拈着帕子的手,冲身后随行的宫人摆了摆,那些人便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同慕长歌走到一处,苏晴柔道:“我一早便听说了,静贵人还专程派遣了马车去接你,这十有八九是来者不善。”
“否则,我又怎会早早在这等你,我陪你一同去,无论她有什么花样,在我面前,想必也使不出来。”
慕长歌闻言便笑了起来,“公主待长歌的心意,长歌没齿难忘。可是,公主今儿,不是应当去陪着那位陌古三殿下么?”
一贯沉稳的苏晴柔,面上登时有了几分小女儿姿态,瞪她一眼,又哭笑不得,“这要是换作旁人,让本公主等,本公主还不愿等呢,你倒好,还嫌这面子太大了压人。”
“岂敢,长公主给的面子,长歌哪敢嫌。”
慕长歌笑着,又同她贴近了几分。苏晴柔的性子,与她很是相似,却又因经历不多,所以更多了几分天真爽朗。每每见到这样的苏晴柔,慕长歌心底,也总会有几分百感交集。曾经的她,又何尝不是这天真烂漫的模样?二人一路说笑着,走近了厉淑妃寝宫。慕宝筝所在的,便是这里的偏殿,尚未靠近,便听到里面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喧闹。慕长歌同苏晴柔对视一眼,按照常理来说,这静贵人,既没有显赫家世,也并非被皇上专宠之人,无论是后宫嫔妃,还是今日入宫的人,都没有理由同她走得太近才是。“先进去瞧瞧再说。”
慕长歌一点头,二人便款步走了过去。“里面怎么这样吵?”
苏晴柔示意门旁的小太监不必行礼,又问道。“回长公主,打前些日子起,我们贵人就总是寝食难安,日渐消瘦。”
小太监苦着脸道,“这两天看着刚要好些了,谁曾想,今儿一早又不舒坦。”
“贵人病的很重?”
慕长歌远远地扫一眼房间。“也不知是什么病,贵人起初总压着奴才们,不让奴才们去请太医,说是怕人觉得她仗着淑妃娘娘骄纵自己。”
“今儿早上,要不是贵人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这太医只怕还是请不来呢。”
小太监侧了侧身子,“二小姐如今来了,静贵人见着自家姐妹,兴许还能好受些,二小姐还是快些进去吧。”
怕旁人传闲话,便强忍着不请太医,这可着实不是慕宝筝的一贯做派。倘若真是病了,平日都能撑住,偏偏就在今儿撑不住晕了过去……慕长歌略一沉吟,眼底一道微寒幽光,便浅浅划了过去。这场病,只怕没那么简单。寝宫的侧殿内,太医已来了好些,厉淑妃眉心紧拧,面色担忧地坐立不安。皇上竟也在,只是看那模样,却并不怎么担心慕宝筝。“长歌见过皇上,见过淑妃娘娘。”
慕长歌上前,恭敬行礼。见了这二人,厉淑妃紧锁着的眉心才松了一松,“不必多礼,快些起身吧。”
靠近了,慕长歌便看清楚了正躺在床上的慕宝筝。只见她双目紧闭,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滚落,一张清瘦了不少的脸,蜡黄一片,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淑妃娘娘,贵人这是怎么了?”
慕长歌压低声响,道。“本宫也正焦心着呢,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厉淑妃望着床上的慕宝筝,眼底神情,除却那伪装得格外逼真的担忧,还暗藏着一抹格外复杂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