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风徐徐。斜斜的阳光洒在废墟,坚强的从废墟钻出来的一朵白净小花摇曳。 几根不知道从哪掰下来的凳子腿,用火点燃,再架上锅。粗糙的一顿早食,已经漫出了一股淡淡的米香。 “咕噜。”
“咕噜。”
陆生几人围在锅旁边,张清媛拿着一只竹筷子在那搅动锅里的米汤。 随着搅动的香气越盛,扎在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陆生不回头都能知道,分散在他们四处一个个饿的眼睛发青光的人,是多么垂涎欲滴。 张清媛照常递给陆生第一碗,陆生却摇了摇头。 “……先生,你昨日也未吃。”
“……” 陆生眉毛微跳,见旁边感到一丝古怪的人,齐刷刷看着他。 犹豫了一下,接过碗浅浅的抿了下米汤。就把碗放在旁边,散漫的说道:“我胃口挑,吃不下这些。”
“都这时候了,还挑挑拣拣。活该你饿!”
刘庆眼睛一瞪,毫不客气的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碗咕噜咕噜喝完。 陆生嗤笑一声,“我和你这泥腿子不一样。我可不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刻意说出的话,周围听的人神态不一,韩连荣笑着摇头。 这戚长风,天赋不错,但有时也得看看什么局面。 现在这样战乱,有一口吃的便不错。 想着,韩连荣就猛喝了一口碗中的米汤,他现在受着伤,要更加补充营养。 老者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陆生一眼,陆生回笑。 待余光观察每个人的神态,确定遮掩过去了,才散漫的挪开视线,观察着周围一个个望眼欲穿的人。 既然他和老者已经明解协议。 青州那边想急切的造一个神,转移已经精神颓废百姓的视线。 神,该怎么造,陆生心中倒是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陆生倒是也注意到一些细节,这些难民饿的恨不得吃了锅,眼睛却踌躇不安。 要知道这在野外,可没有律法的束缚,不说抢……也该卖可怜讨要。 “张清媛,你和他们动过手没?”
张清媛张开的嘴巴一合,抹了抹嘴唇,“之前有几伙人想抢东西,揍了几顿,刘大夫就是那会伤到的。”
“死了几个?”
“二个。”
陆生微微点头,环视一周,精准地爆出了一数:“那我就剩下二十七个,你粮食还有多少?”
张清媛手一顿,不由惊诧看向陆生。 旁边的刘庆,已经瞪大了眼睛:“姓戚的,你不会这么好心吧。给他们,我们可没得吃了!”
而旁边的老者皱着眉看着陆生,他可不觉得这小子这么善心。 陆生笑了一声,“是啊,我确实这么好心,毕竟我可是个大善人。”
“咳、咳咳!”
这句调笑的话说出,老者直接被米汤呛到,在那连连咳嗽。 张清媛面露纠结,虽然不清楚先生的目的,还是咬牙说出:“我还有三袋米,供我们几人吃喝,能撑半月。若是分与他人,恐怕只能撑几日。”
话音刚落,刘庆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你之前不是说”话音未落,就被旁边的刘大夫堵住嘴。 韩连荣眼睛微闪,他可记得张姑娘之前口口声声说只剩一袋米,让我们节省些。 陆生挑眉:“三袋?那确实挺少。”
听到这话,张清媛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觉得以先生的性子,不像做出这番事情的人。 但架不住先生一向多变,摸不准他的想法。 百姓若是带上必是累赘…… “那先用我的。”
干脆的声音落下,围坐在锅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愣了,齐刷刷的看向陆生。 “什么?!”
“你还有粮食?!”
刘庆惊的直接站了起来,随后两眼发光问道:“你带了多少?一袋米,两袋米?”
陆生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多。”
听到这话,众人意料之中,但心中难免低落了几分。 张清媛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先生,既然如此,不如先用我的。”
“张姑娘!你帮他甚,他自己往死窟窿走,你应该” 刘庆恨铁不成钢的话卡在嗓子眼,瞳孔慢慢放大,看着陆生抬起手,一袋又一袋的大米砸到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彭、彭、彭……” “咕噜。”
刘庆吞咽了一下口水,空空如也的大脑反复循环这一句,这就是你他娘说的不多?!! 而随着油米堆起来的高山,附近本就关注这边的人已经看直了眼。 一个拿着拐杖,浑身狼狈的富商抖着嘴巴,结结巴巴的说:“吃的、好、好多吃的——” “都是我的!”
这时候一个饿疯了的高挑男人,舌头猛舔过干裂嘴唇,神态疯狂,已经癫疯的直冲陆生而来! “小心!”
刘庆下意识叫了一声。 声音砸在空中,刘庆只是感觉眼前一白,一个黑影轰然倒在自己的旁边。 脸上滴滴答答的温热顺着淌下。 刘庆神情呆滞,僵硬的扭过头看着一旁,只剩下半截的尸体,还散发着热气的肠道,从裂口处淌出。 “呃……呕!!”
“……” 空气一下寂静起来,所有人鸦雀无声,更有全身打着哆嗦的人,一屁股坐到地上。 除了刘庆的呕吐声持续不断,他将刚吃进去的米汤吐完。 陆生看了他一眼,“你学医的还能吐?心理素质不行啊。”
“你、你”刘庆吐的浑身发虚,伸出根手指颤抖的指了指,好歹一股气回上来怒骂一声:“杀就杀!不能杀干净点!”
“你们看他”刘庆扭头看向旁边几人,声音一卡,老者眼中闪过欣慰,张清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刘庆不由怀疑,他是在跟一群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连旁边的爹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莫非……真的是我有问题? 就在刘庆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陆生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仅仅一个轻巧的动作,周围的百姓齐刷刷的往后退。 眼中再没有刚才的贪欲,转而是害怕。他们可不想变成下一个身体断成两截的人。 陆生可不管他们害怕与否,况且他要的也不是那些胆小之辈。 眼睛扫过旁边的米袋果断的长刀直接刺了进去,随着裂口哗啦哗啦的白米从里面淌出来。 众人尽管害怕的紧,眼神也不由被勾了过去。 这时他们听到干脆的声音。 “一碗米,三个人头。”
“只限十碗。”
声音落下的瞬间,张清媛和韩连荣齐刷刷的抬头看他,眼神划过惊愕。 脑海中几乎瞬间浮起一个想法。 好狠辣的心! 老者的眼神则是闪过一丝杀意,不过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缓,静观其变。 “你要我们自己残杀?!就为了这区区一碗米?!”
有清醒的不可置信的吼了一声,陆生没有回答,只是坐下去静静等。 “荒谬,太荒谬了。”
穿着绿裙的女人,面色苍白的摇着脑袋。 而议论纷纷的人群中,一个蓬头垢面,身材瘦小像只猴子的孩童,眼中闪烁了一下,缓缓转身,快速的向着远处战场废墟走去。 陆生看了他一眼,微微满意,过了一会,有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救命!!”
“你真想杀人!为碗米?!”
“呵……你这种妇人又懂什么!”
第一个果断出手的中年人狰狞一笑,毫不客气的拿刀刺穿了女人的胸膛。 旁边的人惊恐的远离他。 “疯了!真疯了!”
中年人大笑一声,拿着大刀,见谁就砍。很快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慌乱的脚步声四处响起。 很快就有人被血腥的气味,刺激的激发了血性,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双目赤红,在一众人后退的时候,他猛的往前冲。 手上紧紧抓着的石块,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敲在中年人的脑壳上。 “放开我妹妹!!”
“放开!”
“放开!”
“滚!你这样小屁孩,我正巧还差一个脑袋!!”
中年人挨了几下头痛欲裂,一股股血划过眼角,显得他面目更加狰狞。 他左手抓着的是一个瘦小的女孩,此刻害怕的已经双眼蓄着泪水。 见男人要砍自己的哥哥,咬紧牙关,猛的咬向他的手。 “啊!该死的东西!”
“彭!”
中年人不会想到刚才那句竟是他的遗言,年轻人这下砸的不是很重,却恰恰砸在一个关键的位置。人体极其脆弱的后脑勺。 兄妹两个同时喘着呼吸,神情恍惚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中年人,突然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顿时吓的年轻人又给他十几下。 而在这时,折返的孩子,有些吃力的提着三颗血盈盈的脑袋。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走到陆生面前。 孩子有几分不安,低头低声的说道:“可以给我一碗米吗?”
陆生微微一笑,“当然。”
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空碗,碗的底部还沾着些米汤,刘庆刚喝完。 哗啦啦的白米如同金子般慢慢的填满着,最后溢了出来。 已经脏的看不清面部的孩子,接过碗时,低头低低的说了句。 “谢谢老爷。”
随后便做贼似的紧紧抱着碗,跑到一边。 陆生也看了像众人,“还剩九碗。”
声音落下似乎一把重锤砸在众人的心头,所有明白过来的人,面色胀红,眼睛充斥着兴奋。 原来是这样! 三个人头?! 指的不是在场脖子上,只要是人头,要知道不远处的战场残骸中,最不缺的!就是尸体了! 一下子所有人惯涌而出,眼中充满着兴奋。 原来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 “哥哥!我们得快点!只剩下九碗了!”
刚才还蓄着泪的眼睛,已经转为坚毅的眼神。 干瘦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不过看着这面情乱糟糟,跑出去的一片,不由面色难看。 又跑了几步,突然一顿,郑重的朝着妹妹喊:“你去抢一个人头!其他的我来!”
妹妹虽然不解哥哥为何不跟上,但还是点了点头,随着人潮飞涌而出。 年轻人返回现场,在陆生感兴趣的眼神中,缓缓走到死去中年人的尸体旁,深缓了几口气,拿起旁边的长刀,闭上眼睛剁下了脑袋。 又走向旁边死去的女人,低语了几句似乎是抱歉的话。 随后果断砍下。 “这小子不错。”
老者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眼睛灼灼的看着动作,有些青涩的年轻人。 陆生微微点头,这时和年轻人的视线对上。 年轻人的身体明显紧绷,小心的后退了一步。 陆生朝他一笑。 很快,飞涌而出的人嘲中几个身强体壮的已经赶了回来,个个提着脑袋直奔陆生。 陆生也不含糊,一碗一碗的倒。 不过随后发现,再发碗就没了,变了套政策让他们衣服裹回去。 “谢谢阁下!”
“借阁下救命之恩!”
拿到米的人都神情激动,眼中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最后各自小心抱着粮食回去。 站在一旁的年轻人眼睛焦急的,等待割脑袋的妹妹。 心中暗暗念着再快一些。 要不然米就要没了,在祈祷声中妹妹提着一个脑袋,快速将脑袋扔到了他怀中。 年轻人快步走到陆生面前,眼睛发光。 陆生笑了一声:“你的。”
随着倒数第二碗给出。 陆生也抬起了手,竖起了一根手指,什么也没说,但所有人都提起了他的意思。 抢着奔跑的人眼睛通红,其中一个看到比自己先一步的人,猛地从背后推了他一下,随后匆匆到陆生跟前。 陆生对此行为也没发表啥意见。 利落的给了米。 落后几步的人,个个懊恼不已,一个壮汉将手上的脑袋砸到地上,狠狠的踩了踩,怒骂不已。 陆生重新坐下,慢悠悠的将旁边叠成高山的米,又一袋一袋收回。 旁边的几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张清媛眼睛发光,不愧是先生,所有都掌握在手中。 韩连荣心中忌惮,以这人的手段,我真能逃出去吗? 刘庆直视着周围用着感激眼神看着陆生的百姓,杂乱的思绪似乎要诞生一个新的东西,却又被旧思想纠缠在一起。 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明明是你的话,害了好几个人死了。为什么他们却……”刘庆声音顿住,头痛欲裂。 “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你听过在驴面前钓根萝卜吗?”
陆生笑盈盈的说完,却让刘庆寒毛倒立,“你、你离我远一点!”
刘庆打了个哆嗦,屁股挪到了韩连荣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