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褐色的泥地上,半截血肉模糊的手指躺在地上。半空中有高抬的马蹄,如铁饼般落下,重重砸在黑甲卫身上。 破碎的泥土粘在盔甲上,身形壮硕的人半跪下去,膝盖陷入土中。 凹陷下去的盔甲震荡着肺腑,“呃”男人面色发白,牙齿一丝鲜血挤出。 混乱的战场中,有人趁乱拉了他一下。 “谢。”
男人艰难扶枪站起来,吐出一字。头微微一抬,正打算对眼道谢。 一把血盈盈的刀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一块皮肉啪的掉在地上。 不是他的,是那位好兄弟的。敌军趁着这个空挡就刮下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 男人听到旁边痛呜声,哑然。只默默的拖着断腿,长枪刺出。 一声噗呲。 偷袭的敌军正中胸口,眼神恍惚,便跌倒了下去。 “谢了。”
手臂伤了的同伴朝他点了点头,把手上断枪扔了,在地上胡乱捡了把长刀,一步捅进背对他的敌军身上。 男人半蹲下来,缓了一口气。拿长枪撑着,拖着残腿。看了一眼周边混乱的情景,自知在这个绞肉机的战场活不下去。 那便,死的值点。 男人抛下支撑身体的长枪,身体歪斜的扑向一个精气神充足的赤红兵。 粘着黑泥的手牢牢的卡住对方的脚腕。 “杀他!!”
混杂着气声从喉咙爆出来,男人麦黄的手指青筋微爆,用力的指尖发白。 “滚开!”
措不及防的赤红兵,面色铁青的弯下身体,长刀狠狠的插在男人背上。 “噗嗤!噗嗤!”
痛的男人咬牙切齿,浑身发抖。 好在下一个呼吸,同伴就刺步冲了上来,对准着赤红兵的脖子抹了过去。 看着面前怦然倒塌的身躯,有部分还压在他腿上,痛的痒痒。 男人松开手肘,浑身瘫软的趴在地上。艰难的踹开赤红兵的尸体,看着碧蓝的天空。 “亏了,就杀了两。”
发颤的声音落下,男人眼中带着不甘,鼻腔中的气息消失。 三千赤红军对战一千金狮卫。 城门口的打喊打叫声逐渐平息,黄忠彪头盔不知所踪,发型有些紊乱。 手掌沿着手上的长江沾满着些许,还有一根肠子挂在尾部被甩掉。 以他为中心形成的包围圈,数十个赤红兵层层围着。 最内圈的一排大刀,多是沾着血迹。像是开武器展,从左到右围的死死的。 黄忠彪大笑一声,胡子随着声音颤抖滚落下了一滴血珠。 “来啊!都围着干甚!”
“想要我的命,凭你们还不够!”
“来啊!”
阵阵怒吼声,伴随着精神的气势,一时震的包围圈,往后缩了一下,又紧接着补上。 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上! 一刹那无数把刀迎面冲来。 “来的是时候!!”
黄忠彪癫狂的笑着,金纹刻着虎豹的长枪,随着手腕疯狂转动。 巨大的红色残影如同风扇般吹起吹起。 无数把刀,被打落又有无数把补上。 “彭咔。”
“咔嚓。”
或是清脆承蒙的声响,劈砍在精铁制造的盔甲上,震的手腕一颤。 红色团中的一点黑,逐渐被淹没。 “想…要进城,先过,老子这关!!”
怒吼的声音在层层叠叠的红色下爆出,一个气浪拍打出来,那一层有人跌倒,空出一小块地。 露出了血迹斑斑,头发散乱的黄忠彪,左耳被削了一半,正哗啦啦往脖子流着血。 黄忠彪不惧不畏,反倒大笑起,像恶鬼般踩着人的躯体,狠狠跳到半空,长枪如同命攥在他的手上。 红色的半弧线,无数冲天的血液。半个开了窍的脖子在身体上摇摇欲坠。 黄忠彪一击打完,已经力竭,勉强撑着身体看着一圈被他吓到后退一步的包围军。 “来……来、来!!”
众人畏惧了一瞬,有人大喊。 “他现在就是强弩之末!杀了他!一起上!”
“杀大将,升百户!!”
破喉咙的响声响起刹那,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着欲望。 “杀!杀了他!”
“老子要当官!!”
“冲啊啊啊——” 跌宕起伏的喊声,黄忠彪咬紧牙关,站在尸体上调整好姿态。大大小小的伤痕,却丝毫影响不了他张狂的笑容。 “军如令——生死令!”
“将军!忠彪,去了!”
随着嘶吼般的声响,火红的丝线粘连上了身躯的各个部分。 一处裂痕从眼角张开,透露着一抹金光。呼吸间,双目被无数道红血丝遍布,形成了古怪的赤红。 “吼吼吼——” 狮吼声从喉结中喷出,披头散发,根根发丝如同钢铁般散发着金属光泽。 生死令,一炷香强行恢复元气,力㔠后。骨头寸寸断裂。 “彭!”
膨胀了一圈的壮硕身体,出手就是全力!黄忠彪冲出一步,抓起一声,直摔到地面上。 强大的力道,让脑袋瞬间炸花,白浆四溅! 可丝毫抵挡不了,已经围攻过来的敌人。 “彭!咔嚓!”
“彭、彭!”
如同蚂蚁吃食,缓慢而又坚定的将难啃的骨头啃掉。 就在圆圈缩小到极致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光柱笼罩,就像贪婪的等待美食上盘。 全数吞下! “洪!!”
一声惊厥的响声,远处房屋上的紫衣男人,伸出手指指向了另一处密集的小堆。 白色的油光如同彩蛋般坠入人潮。 不以颜色区分,单以数量。 哪处聚集的人多,便能欣然接受一击。 “57、132、201、243……” 每一个数字跳动,都代表一处亡魂的增多。 陆生扶了一下脸上的猴面具。 房屋一侧的街道上,无数的身影朝着城门口涌去,各色短打精巧的服饰。 有人抬起头畏惧的看了一眼,加快了步伐,冲向了城口。 全城备战!杀敌的不只有北伐军! 被大比吸引过来的散修各宗弟子,即使部分被捉。但残留在城中的数量不少。 无论是逃跑隐藏还是战斗,每个人的心中有了定局,赋予行动! 有头带高冠,抽出腰间短剑如蛇般,快速穿梭在人影中,剥夺性命者。 有借机遁入商铺,疯狂掠夺者。 更多的是,手持长剑,修为平平,仍倔强的冲入战场者。 隐藏在暗处者,自然注意,在屋顶上明明堂堂的紫衣男人。决策之后,觉得对时机影响颇大。 杀之! 陆生目视八方的时候,突觉左侧寒光一闪。 精神感应范围中,一个光点猛然出现,逼近周身。 谁? 陆生猛然回头,只见一蒙着面的白衣男人,手持木鱼,右手一红锤。 直直冲向自己。 “敌人?”
声音未落,一记白光猛然喷出。 有所准备,依然没防住的白衣男人,躲避之下,仍灼烧了一节衣䙓,瞬间化为无物。 陆生动作不顿,隐藏在后颈的蝴蝶翅膀微拍,几根晶莹透彻的冰刺,紧贴着瓦片在脚边浮现。 无声无息,仿佛融入了环境。 凝聚瞬间,紧贴着瓦片低射而去。 陆生同时后退三步,直接感应出面前的光点,筑基以上,金丹未有。 筑基期圆满! 能打! 确定修为的瞬间,一柄长刀翻手出现的掌心,刀长五尺。 少见的长刀让蒙面人惊疑的叫了一声。随后快速收音,怕泄了踪迹。左手持锤,快速敲打木鱼。 “砰、砰、砰……” 沉静祥和的敲打声,像是丝线般缠向陆生,隐约间仿佛能听到佛法弘扬的声响。 “观⾃在菩萨⾏深般若……” 信我,崇我,诵我。 木鱼的声音越敲越急促,声音暗示越来越强烈。 蒙面人见陆生动作迟缓,心中一松。手臂的幅度微微下,松弛的瞬间。 一脚踏碎瓦片的声响,紫色身影急速扑来。冰冷的寒刀,划破空气。 陆生跳在半空,一手刀柄,一手刀背。双力全用。 “彭!”
一上一下的身影在空中逐力,陆生看着下面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微微光芒。 此刻刀锋被这防具阻挡的,寸分未进。 蒙面人呼吸急促,见自己防具起了大功,勉强稳住心神。手中锤头用力拨着长刀,似乎想将它拦开。 陆生见状,隐藏在面具后的嘴角微微上扬。 错开长刀,就猛的劈下。 一下!二下!三下! “咔嚓!”
“咔嚓!”
“咔嚓!”
皆连不断的劈砍,老蒙面男人腿脚越砸越弯,脚底下的瓦片终于承受不住,咔嚓蹦飞。 感觉到自己遭受压制,男人眼睛下飘看着手中木鱼,心中暗道。 为何无用? 见胜机不大,果断脱身。 一把石灰抛出白色粉末,迅速覆盖半空。 陆生头次见到这招,眉毛上条有些惊奇,丝毫不受影响。 长刀划破烟雾,精准的朝着男人的后背砍去。 他看人可从来不靠眼睛! 猛的挨了一刀的蒙面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迎面的就是下一道。 恰好脚一滑,居然勉强躲过摔到街面上,陆生见状,果断跟随跳下。 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对准着脖子就要插进去。 刀尖刺破皮肤一刻,一道红纱,从高空落下,迅速的搅在长刀。 陆生一惊,正要抽出长刀,劈断红纱。 此刻身下的男人已经仰滚带爬,迅速的用着步伐。 见他要逃,陆生果断不跟红沙做纠缠,快步冲上去。 操纵红纱的女人一愣,竟是没想到陆生居然果断抛弃了自己的武器。 迟钝了些许后,红纱匆匆跟随而后。 此刻街道上,一逃一追一杀三者形成的直线的平行。 陆生位于中间,脚步不停。但到底没学过身法,看着前面距离不断的拉长,心中一恼。 煮熟的鸭子飞了,哪有这种道理。 想起戒指中的火药,眼睛一眯果断拿出一叠。手指妖气传递,轻轻一搓,顿时火光冒起。 紧接着一抛。 完美的抛物线,逼近男人。 而此刻正拼命逃亡的男人,丝毫没注意到背后。视野中是宽阔的街道,正在寻找隐蔽点。 就感觉背后一声巨响,推背感油然而生。 “彭!”
漂亮的人造烟花炸开,伴随着一声惨叫,陆生心中一乐。 正打算加把劲。 一道危机感突然浮现心头。 陆生猛的抬头,只见一个光束就朝着自己坠下。 这东西自己玩过多次,自然知道威力,表情大变。一个鱼打滚扑向前方。 光速落下一击,直接打懵了后面紧跟着的红纱。 只看到一丝黑烟飘出,红霞摧毁了大半。 城中一处房屋,一道尖叫声响起,满是心痛和懊恼。 而陆生躲过一击,若有所思的看向手指,应该是刚才妖气传导过于明显。 直接触发了阵法。 以后得谨慎些。 思索过后,抬头见原先的黑点,已经不知逃到何处。只剩下街道上被炸开的一滩焦黑。 “等着,迟早逮住你。”
陆生阴蹭蹭的说完,他已经记下了男人的声音。谛听之下,没有秘密,迟早弄死他! 不过,说不定他也撑不到那时候。 毒刺已出,此人要是没有解毒的办法,不知得死在哪个旮旯角上。 想到这,陆生心中脑火稍缓。 站在屋顶上,转身重新看一下南门。 刚才耽搁了片刻,只见如今南门人群混杂,散修和宗门弟子争先对战。 三千军队,也被硬生生拖在门口。看着这架势,守住,好像也有丝希望。 陆生手指摩擦,打算助攻一下。 余光中突然发觉远处高楼上,一处红衣男人,面容沧桑,甚是眼熟。 “韩、连、荣。”
陆生抬头看去,一字一句念的突然一笑。 得来不费工夫。 果断踩着瓦片,化成了小旋风,对着远处高楼突进。 紫色的身影飘荡,仿佛一片轻舟。划过了一团对这样的人影,滑过了豆腐摊的招牌。 步步逼近,毫不掩饰的身多少引起了韩连荣的注意。 “那是?”
站在窗口边观察战局的韩连荣,看着那处来者不善,不断逼近带着面具的男人。 沉思片刻,摸不准他的路数。手中折扇一挥。 几道钢盔身影顿时跳到地板上。 陆生见状,丝毫不慌。 韩连荣如今也就剩下这表皮的一层,他那个身体损耗完,可还未修复好。 卧病休养几天,哪够? “韩大人,躺着舒服吗?”
人未至,声先到。 紫色的身影踩在窗沿,一把长刀横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