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气就像是所有钢七连士兵们的心情。 很沉重,也很压抑。 一直到伴随着玻璃窗上,落下的第一个雨滴,整个静悄悄甚至可以说是死寂的钢七连,才算是将这种静默打破。 从滴滴答答,再到雨水淅沥,时间很短。 连长高城的步子在空空落落的走廊里显得很沉重,一步一个湿淋淋的脚印,显得愤怒而又无奈。 起床号吹响了! 但除了外边的哗啦雨声,一整个钢七连里却很安静,只有安静。 在吹响起床号后,钢七连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安静。 本就愤怒而又无奈的高城更加出奇的愤怒了:“你们耳朵聋掉了吗?起床!”
“给我到院子里集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命令。 一声令下,刚刚还死寂一片的钢七连,就像是瞬间活了过来。 而钢七连士兵们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哪怕外边下着雨,所有人也没有穿雨衣,但他们依旧严格执行着连长高城的命令。 尽管钢七连少去了三分之一还多的人,但钢七连三分之二的人起床跳落在地上的声音依旧像是满员。 所有人全部换好作战服,手持钢枪,冲刺一般的向外跑去。 连队集合的速度远远超过平常,但高城在雨中却觉得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雨水淋在所有人的身上,没一会就全身湿透了。 高城和他少了很多人的连队站在雨幕中。 军靴践踏着雨水,雨水在雨地里溅起湿蒙蒙的雾气,枪械装备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没人下口令,但七连兵们却自觉且默契的在沉寂与靴声的轰鸣中完成着变队。 沉默,长久的沉默。 此时此刻七连连队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少了三分之一,而是翻了个倍。 天天与连队同食同寝的高城也感觉到一种威压。 这种威压就像是什么也不在害怕,准备在战场上拼命一战的死士。 队列静了下来,只有雨水淋浇的轻声。 “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 几十双战士看着高城的眼睛,连目光都似乎凝固,动的只有雨水。 这种压力几乎让高城有点说不下去了,但他还是硬撑着再说了句:“可军队和七连……老洪,你来说……” 高城下意识想要转身,但随后他想起老洪已经走了。 这让高城又哑然了几秒。 死寂、哑然之后就是爆炸。 “钢七连,目标靶场!全速冲击!杀!”
高城冲在队侧,挥着并不该他这个连长拿的自动步枪,并像疯了一样大声嘶喊吼着“杀!”
钢七连的士兵们都愣了一下,因为这样的口令并不是拿来随便能喊喊的。 许多余、伍六一、甘小宁一起跟着大喊:“杀!”
有第一个人就有了第二个,有了第三个后,直到第四个第五个,逐渐往下呼应的是一个排,半个连,整个连。 钢七连整体炸了出去,一起成了貌似无序但却杀气腾腾的冲锋阵形。 全速冲击的钢七连把那一个字喊得山呼海啸此起彼伏。 声音里带着全部压抑的愤怒。 愤怒全连战友的命运!愤怒钢七连的命运! 靶场上,射击、射击、继续射击! 射击那个靶子,射击那个大家心里的无名靶子! 有人曾经说,当钢七连面对改编,钢七连里的所有人,包括军事主官连长高城,都会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但连长高城并不像有人说的那样变的惶惶不可终日,他仍然在训练,仍然试图在这支就要散了的连队,维持住钢七连的荣誉感、责任感。 七连的士兵们也一样全部重新振作起来,他们会用训练和成绩回应那些流言。 之前连长高城训练的口头禅说得很明白,他说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可部队和钢七连想要的是不放弃自己的兵。 而现在高城换了新的口头禅,他说:不管你将来去了哪里,但我要你们记住,钢七连让你们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训练,训练,继续训练。 无论是什么样的口头禅,但核心都是那个钢七连的连队精神。 “不抛弃,也不放弃。所以我们就叫钢七连!”
钢七连连队核心精神,这个地方,引以为豪的根本。 团长王庆瑞和团参谋长刘英民得到消息和报告,他们顶着大雨,来到并看着那支漫过操场,最后在靶场疯狂训练的队伍。 这是瓢泼大雨中,唯一的一个训练连队。 参谋长刘英民皱眉道:“七连长在搞什么?是要起义?还是在发泄?”
默然了几秒,团长王庆瑞叹了口气道:“他是在提振军心和鼓舞士气。”
刘英民参谋长看着那些愤怒的、压抑的,甚至,杀气十足发士兵,气势威横的从他身边迅猛冲过时,那样的旁若无人和充满了力度,竟让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敬意。 一个戎马数十年,上过和经过惨烈残酷战场的老军人,居然渐渐被一群毛头小伙子所感染、震慑! 在钢七连的最后一个人,也开始消失于雨幕中,那犹存的势头仍让看到这支队伍的人感到威慑,以及留下深刻的印象。 刘英民很可惜,也很心痛这支连队的改编。 “太可惜了,也许真不该动这个连。”
刘英民怅然道。 王庆瑞看着七连的方向,对参谋长的话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只看见这一个连吗?”
刘英民也看着那七连离开的方向,但心里却感到阵阵失落。 道理谁都懂,可在感情上,谁又能真的视如无物。 “他们会找到答案,也会找到自己要的结果。”
王庆瑞压下心头的难受,说道。 他像是在跟参谋长解释,又像是在说服和安慰自己。 钢七连将分散编入各机械化突击步兵连,整支军队都在这样改变,相比之下,钢七连真的只是沧海一粟。 王庆瑞也没有办法,对于钢七连和钢七连战士的命运和结果,他不比任何人好受。 可他还是必须要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面对快速发展的社会和科技,军队面临的将会是更为莫测的战场。 有些不合适的组织结构必须要改革,哪怕流血!哪怕伤了筋动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