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郊外靠近斯特福德河的一处地下遗迹。 在平直弯曲不断变化的向下阶梯上,浑身赤裸的阿巴顿手持一尊暗金堕天使烛台,有团焰心幽蓝外焰粉红的烛火在摇曳起舞,照亮他身后如同崇拜神明般看着他背影的无数狂热面孔。 仅是映照火光的明亮眼眸就已经过百。 藏于黑暗中的重重人影几乎看不到尽头,阿巴顿就这么悠闲把玩着烛火,慢悠悠来到遗迹最底层,来到爬满深紫色藤蔓的地坑边。 这里是个六边形的空旷大厅,众多散发金色光辉的白色天使塑像,以六角阵势拱卫着中央的六边形地坑,在地坑上方,漂浮着一颗如同小太阳的金色独眼。 当阿巴顿走进大厅,那只紧闭的独眼就同步睁开。 有道充满威严与神圣气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感觉有些不舒服的阿巴顿耸耸肩,在确认他的身份后,就有许多笼罩金光的士兵从天使塑像中走出,陆续领走阿巴顿身后跟着的人群回到天使塑像中。 到这会儿,那只金色独眼才再次闭上。 皱着眉扫视数量变得更多的天使塑像,阿巴顿用手蹭了蹭鼻子,才继续向前走,地坑旁有两个容貌艳丽的少女等着他。 她们捧着衣袍迎上走过来的阿巴顿,小心翼翼帮他穿上衣袍。 在特殊烛光的映照下,可以发现她们全程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在帮阿巴顿穿衣服时连手指都不敢碰到他的皮肤。 可就算是这样,她们依旧无法自控的轻微颤抖,并夹着双腿不自觉地摩挲。 这当然会影响穿衣服的效率。 但阿巴顿不介意。 不仅不介意,他还时不时故意给两位少女制造些麻烦。 捉弄“魔女”的机会可不常有,面对一位“恶魔变身”是魅魔的半神,封闭五感并不是对抗“欲望操控”的好办法。 封闭心灵变成尸体才是! 哪怕是同样掌控“魅惑”能力的“魔女”也一样。 在两个汗湿衣裙,如同被抽走全部力气的少女服侍下,阿巴顿终于穿好了衣服,没有继续为难两位“魔女”,他“嘿嘿”笑着手持暗金堕天使烛台跳进爬满深紫色藤蔓的地坑中。 在散发点点紫色光辉的藤蔓通道中坠落接近3分钟,他轻盈降落在完全变为黑色的藤蔓通道里,这里的藤蔓不再光溜溜的,而是长着死灰色蛇形叶片与紫红色人面花朵,稀薄的粉红迷雾在这里弥漫。 闻着这里粉红色迷雾的味道,阿巴顿的心情好了许多。 顺着藤蔓通道继续往前走,所有蛇形叶片与人面花都在他靠近后立刻蜷缩起来,就像遇到天敌的弱小动物,等他走远才敢一点点恢复原状。 越是往里走,藤蔓、花、叶三者活着的特征就越强。 各种形态的“恶魔”和美丽少女在这里争斗厮杀,交合缠绵,像是神话故事里“罪恶深渊”的一角,用上位恶魔的威压斥退缠绕上来的魔化藤蔓,阿巴顿走进一间隐现血色与神圣光辉的大厅。 这里是所有魔化藤蔓的源头。 那是一朵同样紫红色,看见就能感觉到极致美丽的巨大蔷薇花。 代替叶片存在的,是漆黑中透着隐隐红光的荆棘,它们拱卫着蔷薇花,然后交缠在花心处的裸身少女身上,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脸蛋略圆,眼睛细长,温文尔雅的气质中暗藏着甜美,那时不时在体表浮现的紫色神秘学符号,将她衬托得如同是世间所有美好的集合体。 但阿巴顿知道,在这份美好的包装下,藏着足以毁灭世界的巨大灾祸。 如果克莱恩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是个熟人。 特莉丝! “魔女”特莉丝! 阿巴顿缓步来到巨大蔷薇花近前,来到身穿血色长袍的老者身边,看着这个用半边鬼脸面具遮挡左眼的白发老者,他调笑着说道: “真稀奇,魔女教会居然放心让安托图大人独自看守诅咒源头,他们就不怕您做点什么,破坏他们创造神降容器的计划吗?”
就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的安托图,眼中却不断闪烁着血色光辉,只见他笑着说道: “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没必要带着情绪,既然我们的力量已经得到了增强,那么是被谁利用并不重要,说起来,你那个后辈怎么样了?和玫瑰学派合作可不是什么好选择,谁知道‘被缚之神’现在是什么状态。”
听着安托图看似平静,其实深藏疯狂的话语,阿巴顿把暗金堕天使烛台横在身前,当他轻吐一口气吹灭烛火,烛台就像融化般软倒和变长,在他手中变为一条显露金属光泽的暗金长鞭。 把玩着手里的长鞭,阿巴顿不在意地说道: “谁知道呢,他一个大恶魔,哪里看得起我这个雄性魅魔,现在成为了半神,就更加看不起人了,随他去吧,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我可不想在贝克兰德晋升序列3,‘真实造物主’已经连点边角料都不留给我们了。”
确定阿巴顿通过这次“美人症”诅咒成功再次踏出一步,安托图眯起泛着血光的眼眸,向沉睡的特莉丝伸出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掌。 数道模糊不清的重叠呓语从他体内发出。 受到无形超凡力量的影响,束缚特莉丝左手的荆棘缓缓收紧,在沉睡中的特莉丝因为痛苦皱眉时,一根荆棘刺破她的手指,流出两滴紫水晶般的华丽鲜血,它们如同活物般飞旋着来到安托图手中。 这是拥有“原初魔女”气息的神血! 也是安托图的报酬。 用指甲在手掌割开一道血口,把其中一滴神血通过伤口吸收到体内,安托图的衰老外表很快消失,几乎是以每秒年轻十岁的速度飞快回到青年状态,变成个如同血族般气质邪魅的男性。 只见他很是回味地舔了舔嘴唇,贪婪地看着剩下的那滴神血许久,才拿出一颗干枯心脏封存剩下那滴神血,做完这些他才说道: “那就今天离开吧,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诺斯家族的巴罗洛就是个教训,组建‘恶魔军团’还需要你的力量,要带走那条狗吗?培养一只恶魔头领还是有些麻烦的。”
视线在安托图手中的干枯心脏上短暂停留,被长鞭飞旋围绕的阿巴顿说道: “算了吧,杰森不会听我的,自然也不会听你的,在他眼里,你这只‘深渊蠕虫’比我这个雄性魅魔还低贱,难道你觉得他会愿意看着你我成为天使?”
安托图笑着摇摇头,就这么转身离开这处大厅。 故意慢半步的阿巴顿,回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特莉丝,看了看戴在她左手无名指的蓝宝石戒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才跟随安托图一起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通道中的魔化藤蔓纷纷合拢,把这处大厅封闭起来。 一重重带着些颗粒感的深黑“纱幕”从天而降。 空间在这种深黑“纱幕”的叠加中开始坠落,然后变成黑晶沙海,变成污泥汪洋,最后出现一双捧起巨大紫红色蔷薇花的女性手掌,沉睡其中的特莉丝如同正在经历什么噩梦般,眉头紧锁,并开始轻微的挣扎。 但那朵巨大的紫红色蔷薇花已经开始合拢。 那双从沙海,从污泥中捧起蔷薇花的手掌也开始合拢。 很快,安静重新降临。 …… 灰雾之上,端坐“愚者”高背椅的克莱恩正在发呆。 看着青铜长桌上的四件物品发呆。 它们从左到右分别是命运隐士会徽章,“蠕动的饥饿”,“猎杀者·改”,还有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铜戒指。 那枚黄铜戒指是从莎伦那边购买的神奇物品。 “西索恩魔戒”! 当时明明有三件神奇物品可以选,但他还是选了这件自带麻烦的神奇物品,准确的说,这不是一件标准意义上的神奇物品,它是迷雾城秘术法师塔的5阶秘术师凭证,拥有已经满配的5个法术位,只要学会对应的法术模型,就能没有副作用的使用对应法术。 这是唯一一件半开放权限的秘术师凭证。 签下一份承诺契约就能使用。 契约的内容是,在遇到“西索恩魔戒”真正的主人时,需要把这件物品转交给对方,在此之前,持有者可以随意使用。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它很便宜。 只需要5000镑就能买下。 克莱恩不是因为便宜选择“西索恩魔戒”,而是他很需要其中一个能力。 “传送术”! 对比具备强大破坏力的“裂解术”,能治疗伤势的“治愈术”,能净化邪恶的“净化术”,能防御攻击的“法师护盾”,能瞬息跨越万里距离的“传送术”,才是克莱恩现阶段最需要的非凡能力。 既然在灰雾之上的占卜结果是有危险,但可以接受,那他也不怕再多个麻烦,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足够多了,他现在很习惯处理类似事情。 不过是一件物品,“蠕动的饥饿”这位前辈就是个好榜样。 克莱恩之所以在发呆,是因为他刚刚完成了对“西索恩魔戒”和“猎杀者·改”的占卜,为了不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害,他还特地分成两次完成占卜。 他以为自己会看见那位“迷雾君王”。 可他错了。 象征“原初魔女”和“知识与智慧之神”的抽象画面,让他在灰雾之上“死”了两次,顺便获得的那些高层次神秘学知识,根本无法抚平他内心的震惊。 他不知道来自迷雾城的两位大人物,怎么会和这两位神灵产生紧密关联。 如果不是莎伦告知他迷雾城和魔女教会是死敌,克莱恩差点以为这就是迷雾城的神灵关系网。 拿起那把“猎杀者·改”,克莱恩还是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借助灰雾世界的力量就可以抹掉赛丽亚的封印,但今天已经是结束东区探索的第四天,他依旧没有做出这个决定。 他每天都会来到灰雾之上考虑这件事。 但每次都是拿起又放下。 没有做出决定要不要解除赛丽亚的封印,也没有做出解决要不要接下丰收教堂的委托,更没有做出要不要碰运气寻找亵渎之牌的决定。 离开东区前,他去看了大地教会的临时医院。 看到了他们会根据患者的病情严重程度进行治疗,免费的治疗,平等的治疗,虽然都是为了信仰,但大地教会给克莱恩的感官还不错,他看到就算当日已经用完所有药品,他们依旧会用自己的方法缓解病人的痛苦。 尤其是那位身穿一身朴素长袍,气质高贵且忧郁的年轻主教。 他用一把普通竖琴弹奏的音乐让自己印象深刻。 克莱恩没想到自己一个序列6的非凡者,会被最普通、最本质的音乐触动心灵,得到身与心的平静与安宁,连赛丽亚带来的恐惧也被消除了部分。 老科勒送来的那个女孩还是死了。 是年轻主教亲自为女孩进行的安魂,至少在那个时候,克莱恩感觉到了他的愧疚,他明显知道女孩为什么会死,是死在谁的手中。 他在东区看到了太多这样矛盾的景象。 看到辛劳一天后,“守护之神”信徒仅通过普通的祈祷就得到了食物等酬劳,份量足够生存,并不会有很多富余,想要过得更好只能更加努力。 比如东区被赛丽亚取走生命的那个青年。 他学习的算数知识同样属于“守护之神”的恩赐。 只可惜……他死了。 想到还有很多这样努力活着的人被赛丽亚取走生命,想到对方那样对待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克莱恩觉得自己应该恨她,可当时他把所有负面情绪全都藏了起来。 等过后再翻出来进行整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第一时间居然在思考…… 那些人会不会去了迷雾城? 因为“魔女”这样扮演实在太麻烦了。 发现自己在给赛丽亚的恶行找借口时,克莱恩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真正了解过神秘世界的残酷后变得成熟,还是作为周明瑞的他,在踏上超凡道路后,在慢慢被这个世界同化,已经开始不是他了。 克莱恩感觉到了“无面人”阶段的问题。 这不是“魔术师”的不同演出。 周明瑞可以站在旁观视角,像看电影般客观见证所有事情的发展;克莱恩应该仇恨这个妄图伤害自己家人的“魔女”,等待机会完成狩猎,消除这个威胁;而夏洛克会审时度势,接受这个世界的现实,在力有所及的地方践行自己的正义。 那他……应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