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见老皇帝因听得太子之慷慨陈词而激动得面色涨红，用力拍手叫好，方林唯有叹服。 到底是前世的成功豪商，老头子的口才真的没得说，别说老皇帝了，就连他都快要被他给忽悠瘸了……方林真的服气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很能忽悠了，没想到跟老头子一比，段位差了不止一筹！ 同时，他也佩服老头子的智慧。 不是佩服他能想到这个阳谋，而是佩服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原定计划，而且一切逻辑都还能说得通。 之前之所以要计划那些阴谋，那是因为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老皇帝，只能以阴谋利诱，勾起老皇帝升起对付门阀士族之心。 某种意义上说，这不仅是对门阀士族的阴谋，也是对老皇帝的阴谋。 现在则不同了，现在老皇帝已经下不来台了，下了旨，便是盖棺定论，自然一切就不同了。 那么，哪里还需要什么阴谋诡计，直接明着来即可。 真圣帝王，可不是开玩笑的，对外先不去谈他，毕竟外部同样也有真圣帝王，可对内，那还不是镇压一切不服！ 谁敢反抗？ 这可是大周历史上第一个真圣级别的皇帝！ 想到这里，方林亦有些兴奋。 接下来，似乎要见证历史了。 以他的现代人视角，自然知晓，皇帝与藩王或者世家豪族，古往今来都有着天然的矛盾。 这不是他们自己所能决定和左右的，而是制度上的弊端，不可避免。 可这只适用于他前世的古代，在这个所有伟力集中于一人的世界，从老皇帝踏入真圣的那一刻起，其实便不再适用了。 当力量的天平彻底朝某一方倾斜的时候，另一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臣服，要么彻底消亡。 而经过老头子的提醒之后，老皇帝应该彻底意识到了如今自己所拥有的能量，应当要比之前大上太多了。 那么，当一只沉睡的狮子被叫醒，这座山头当中所有的狼，便只能老老实实当狗了。 有趣的是，让这些狼全部老实当狗，这本就在狮子的计划当中，却还能同时收获所有羊的感谢与崇拜。 这可真是太妙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坦白讲，老皇帝这头雄狮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是被宗元他们几个混账给气糊涂了，否则朕岂会没想到其中关节，又岂会宽限他们足足五天时间！这样，最多三天，三天期满，若还有不从者，朕便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朕的怒火！”
御书房内，老皇帝颇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掌，将锅全都甩到了倒霉的宗元他们身上。 对此，周睿和方林皆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好吧，你拳头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就笑笑不说话。 “说起来，你倒是真的提醒朕了。”
老皇帝望向周睿，忽然有些感慨道，“自踏入真正圣境后，朕其实是有些迷茫的……确实，实力强了，能守住大周了，可这也仅仅只是守，大周的综合国力却是并未提升。”
“而北域之乱，也并不是仅靠一两个真圣便能解决的，总不能真让朕亲自冲锋陷阵，杀到敌国去吧……真正角力的，还是各国综合国力，还有各国军队的实力水平。”
“是以，朕便一直在迷茫，似乎这次突破，用处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大。”
“现在看来，是朕想岔了，以往的观念也该改变了，一个真圣帝王的最大用处，不在于自身强大，而是可以再无掣肘地治国施政，朕之前忌惮这个，顾虑那个，现在倒是可以统统不必理会了。”
“这个国家到底是繁荣昌盛，还是无道衰弱，从此便只系在朕一人身上，再无人可掣肘，亦没处推诿过错了。”
“朕贤明，则国强，朕昏聩，则国弱。”
“父皇您这么想就对了。”
周睿欣喜道，“眼下大周在北域局势中也算是占据了一定先机，而父皇您又踏入了真圣，可谓千百年来最好的时期，对外，依旧按计划行事，对内，其实真的可以大刀阔斧进行一定改革了。”
“定要抓住此次机遇，将我大周的沉疴旧疾统统根除，让大周以建国以来之最强状态，从这乱世之中杀将出来，开创我大周盛世！”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摇头笑道：“你也莫要只说这些漂亮话，朕是人不是神，一个国家的沉疴旧疾何其之多，囊括了民生、制度、律法等等，方方面面，真要说起来，其实都有大大小小的问题，岂是这般简单便能清除？”
周睿点头道：“虽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但眼下外部形势不容乐观，没有多少时间留给父皇了，自然要先治病，挑大病治。”
“行了，莫要说了，你不就是想让朕出手，替你提前扫平那些门阀士族们，朕答应了。”
老皇帝有些故意道，经过方才的这段对话，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绝无此意。”周睿当即有些委屈道。
若不是这些门阀士族尾大不掉，制约了大周发展，也就制约了他们父子二人刷功德的进程，他才懒得去招惹这份闲事。 老皇帝本就是开玩笑，没有继续揶揄，笑道：“罢了，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朕总之是答应了。”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你这个太子也别想着坐享其成，此事既是由你提出，便由你去执行，朕只负责造势，冲锋陷阵之事，仍由你去做。”
太子一愣，当即露出喜色，道：“儿臣多谢父皇栽培。”
“呵，你倒是反应快。”
老皇帝露出满意之色，没有再多言。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老皇帝不自己雷霆出手，而是搭台子给太子唱戏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在主动为他造势，让他在朝中树立威望。 这件事如果办好了，太子之位就真的彻底稳固了，太子之威望也将不可同日而语。 “莫要高兴得太早，这事可不好办，可以是栽培，亦可以是考验，考验你这太子到底能否堪当大任。”老皇帝告诫道。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所托。”周睿当即道，这一刻，终于不再遮遮掩掩，颇为霸气道，“区区家臣，儿臣若是都收拾不了，那便太对不起这‘太子’之尊了，将来又何以助父皇纵横北域，甚至问鼎北域？”
老皇帝闻言有些侧目，满意道：“很好，这才像个太子的样子！以往你要藏拙，朕理解，既然当了太子，今后便莫要再藏那劳什子拙了。”
“尤其在朕跟前，你藏给谁看？”
“还是你觉得，朕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容下？”
“若是容不下，朕何必这么早立你这个太子。”
“多谢父皇教诲，是儿臣小家子气了。”
周睿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主要藏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陋习，速改！”
老皇帝训斥道。
“臣也要多谢陛下爱护，方才在朝堂上专门说了那句话，将臣从这个巨大漩涡中择了出来。”方林适时开口，主动为自家老头解围。
自家老头子被老皇帝训斥的场面，你要说他幸灾乐祸吧，那绝对是不能，可是他怎么这么想笑呢…… 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只有开口，转移话题。 果然，老皇帝有些意外地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倒是心思灵巧得很，能感知到朕的深意。”说着，他的眼里露出暖意，继续道：“你这次为朕所做的一切，朕记在心里，偏偏因为种种原因，暂时又不能嘉奖于你，若是再不护着些你，朕成什么人了？真要如此，你这小子，指不定在心中怎么腹诽朕凉薄呢。”
“陛下说笑了，臣敬您爱您还来不及呢。”
方林很是恬不知耻道。
“是将你小子择出来了，但压力全给到本宫身上了。”太子也笑了起来，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明白方林的感谢在哪里。
老皇帝在殿上对着他说的那句“倒是顺你的意了”，便已经将这件事的全部责任，从方林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否则散朝之后，惊怒交加的门阀士族们，不敢将怒火发到皇帝和太子身上，挑起这事的方林怕是要倒霉了。 而有了老皇帝这句话之后，便意味着明示所有人，今日朝堂这一切的背后，太子才是幕后的那个棋手，方林不过棋子一枚，被太子当枪使了，如此，自然便不会有人再去针对方林。 “太子也莫要装了，方才您故意挑在那时候出来接臣的话，并且直接剑指田亩权，亦是在替臣顶下压力，这一点，臣还是看得出来的。”方林笑着说道，因为在老皇帝跟前，倒是不能太过随意，面上带有一定敬色。
然而，老头子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老头子摆了摆手，忽然坏笑道：“压力本宫顶着，这没问题，但你也别想置身事外。”“本宫即位太子时日不长，手下信得过且能堪大用的人手实在紧缺，尤其缺少像你这般稍稍有些特殊，发迹时间极短，却身居高位之人。”
说着，他望向老皇帝，继续道：“父皇，这次收拾门阀士族，其他朝臣，要么本身便是出身门阀士族，难免会有私心，要么出身寒门，压不住局面，唯有方林发迹时间尚短，与任何门阀士族皆无来往，他若是能过来帮儿臣，想来最是合适不过。”
“是以，儿臣恳请父皇，若是近日无事的话，便将方林这小子借给儿臣用用可好？”
方林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便有些惊喜了起来。 这个真的可以有！ 他们父子二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开启联手模式了！ 这真的是……让人非常期待了啊！ 不过可惜，方林，老皇帝也喜欢得紧，不太舍得放人，皱眉道：“怎么无事？朕现在习惯了这小子不时在身边聒噪几句，你要用他多久？”
“还有，恒境那边的局势并不稳定，说变就变，朕还打算着哪怕其他暂时先不动，起码让他重新回到内阁，一同议事。”
周睿坚持道：“父皇，这并不妨事，儿臣又不是整日都要用他，而内阁议事一般都在晚上，且儿臣亦会参加，正好与他同往。”
好家伙，你俩就逮着我一个人薅是吧？！ 老皇帝也就罢了，老头子，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我累着啊！ “罢了，那便借你几日吧……速战速决，特殊时期，当行特殊之事，此事，朕要快速见效。”
最终，老皇帝终于答应了放人。 “好。”
周睿点头，“不过，儿臣要向父皇讨一道圣旨。”
“方才朝堂之上，朕不是已经下旨了？”
老皇帝疑惑。
“回父皇，儿臣要得并不是针对门阀士族的圣旨，而是赐婚的圣旨。”周睿笑道，“其实无需儿臣讨要，父皇也会下这道旨，儿臣只不过是希望将时间提前罢了。”
老皇帝闻言，当即反应了过来，哈哈笑道：“朕总算知道，昨日朕要赐婚，你那句恰到好处的深意了，合着，你早便在打方林的主意了。”
“朕还在奇怪，虽说方林在朝堂上有些地位，但那是之前，眼下他无官无职，短时间内又不能复职，即便过去帮你，他又如何能在公事的层面上压得住那些门阀士族……不过，一旦他成为郡马，有了皇家身份，又是你亲外甥女婿，无论于公于私，倒是都说得过去了。”
“你在昨日便想好了这一切？”
“朕真的有些意外了，别人是走一步望三步，而你则是望了十步都不止！”
“很好，朕以往真的太过忽视你了，朕当真有些后悔了。”
老皇帝颇有着捡到宝了的感觉，又是欣喜又是责备道，“你这混账，若早些年便能这般帮朕，这些年，朕何至于如此忧虑！”
“父皇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今后不会了。”
周睿没有解释，直接认错。
“罢了，也怪不得你，你若之前便表现出这般谋略，怕便不是那么安全了。”老皇帝自然对一切了然，大有深意道，同时也有些歉疚道，“是朕的错，让你没有多少自保之力，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也是殊为不易。”
“父皇，过去的事便不提了吧。”
周睿摆手笑道，“况且儿臣也没有忍辱负重，坦白讲，反倒还乐得潇洒，不然也就不会有民间盛传的八贤王了。”
“倒也是，不提了不提了。”
老皇帝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望向方林道：“本来朕就准备赐婚了，既然太子开口……明日如何？”
“臣，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