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国。 就在玉玺大印按上圣旨的那一刻。 刹那间的功夫，原本晴空万里的恒国，天色骤然阴沉了下来，连绵万里、漆黑如墨的乌云仿佛凭空出现，压在了所有恒人的头顶，让人压抑无比。 同时，恒国的国运也瞬间翻涌起来，继而变得狂暴。 而随着大太监手捧圣旨，站在殿前宣读，天地间，狂风骤起，大雨倾盆，雷霆闪耀，随着海量的国运不断从恒国国运本体分离，朝着南边涌去，天似乎开始了哀泣。 所有恒人，不管是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还是在田间劳作，着急避雨的农民，乃至酒楼里莺歌燕舞的歌姬舞姬，这一刻都有些失神，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 至于朝廷官员，感觉则更是明显，随身官印中所加持的国运，肉眼可见衰弱了几分，这让绝大多数毫不知情的官员们恐慌不已，猜测朝廷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就是了，国运这种东西都分出去了，自然是出了大事。 不过相对恒国整体国运而言，也就一成不到的国运，而且是尽量将加持在官印上的国运分出去，不伤整体的情况下，换取周恒稳固联盟，共抗楚晋，同时迎来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这买卖……只能说也不是太亏吧。 想到这里，气息略微有下降，面色很是难看的恒帝眼里的怒意稍缓，他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而同一时间，远在大周京都翻阅奏章的老皇帝则是精神猛地一振，陡然抬头，望向北方恒国方向。 看来太子猜得没错，恒帝要求严惩方林，不过是泄愤与试探，在大周断然回绝之后，他果然没有再扯皮。 他也确实没有时间再来回扯皮了。 所以，终于成了！ 感知到体内气息开始暴涨，饶是以老皇帝的城府，亦忍不住面露狂喜之色，哈哈大笑。 国运，真乃成圣良药也！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武道天赋也就那样，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踏入圣境，几乎没有可能，唯有这一条捷径，也是唯一一条路可走。 同一时间，与恒国上下的愁云惨淡不同，大周境内，天空腾起了阵阵祥云，国运虽同样翻涌，却是活泼的，雀跃的，快速往京都方向收拢，聚集。 一时间，大周京都出现了明显变化，明明料峭春寒仍未过去，大地渐渐变得青绿，老树开始逢春，不知是不是错觉，傍晚的余霞竟也似焕发着生机，整个京都充满祥瑞。 尤其皇宫，偌大的御花园从一片枯黄到青草郁郁，鲜花繁茂，只在片刻之间。 不过此时，所有人的目光皆不在御花园，而在那不断升腾着沛然浩大力量的御书房。 在寻常宫女太监眼里，御书房仅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陛下那强横至极的恐怖力量将御书房整个笼罩，甚至改变了空间，出现了只有在烈日炎炎之下，方才有的空气波纹。 而在一些侍卫，尤其是一些实力高强的侍卫眼里，御书房才是真的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御书房宛若瞬间变成了一头洪荒巨兽，闭着眼睛，只安静端坐，便有无穷压力朝着他们所有人袭来。 在这份压力之下，所有侍卫，尽皆跪伏，眼里闪烁着恐惧与臣服之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御书房的气息愈发深沉厚重，且不再仅覆盖皇宫，逐渐朝着整个京都辐散。 奉天司衙门首当其冲，青衣们感知到那宛若煌煌大日的气息，面色微变，头脑灵活一些的，已然露出了欣喜之色，不管手上正忙着什么，当即停了下来，静默等待。 因为青衣令上的国运翻涌，他们哪怕不知内情，亦猜到了一些。 至于东宫，周睿感知到天地的变化，倒是并无多少喜色，没什么可喜的，预料之中，他正在考虑方林的事情。 方林的事情，对百姓，确实没必要特意给什么交待，但是对众朝臣，是否需要一个明确的说法，他正在考虑当中。 另外方林归来后如何安排，他的家人又是如何安排，他也在考虑中。 亲儿子来的，以往不掌权也就罢了，现在掌权了，自然要为他好好谋划、争取一番。 哪怕到了方林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无需争取什么了，但是他不要，不代表老子不给，这是老子对儿子的心意。 时间继续流逝，踏入真圣的难度，超过了老皇帝的预期，足足两个时辰过去，突破还在继续，或者说仍在酝酿之中。 这时候的方林，虽发现了功德的暴涨，却仍未停止对恒国的功法。 倒不是别的，只是眼下攻打的第五个州，百分之九十都打下来了，现在放弃……有些可惜了。 反正朝廷那边还没有派人过来传话，那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 加上恒国原本就答应割让的五个州，这第五个州打下来，就是足足十个州了，不管怎样，先来个十全十美再说！ 当然，他本人则退出了前线，偷摸回到了大周境内。 是的，他怕了……国运都匀了，还敢继续攻打，当真以为恒帝这个真圣是个摆设不成？ 万一真逼急了他，不管不顾，亲自过来诛杀……死了也就白死了！ 人还活着，方林可以肯定，老皇帝绝对会全力支持且力保他，但万一自己被恒帝杀了，方林同样可以肯定，老皇帝就算再怎么暴怒，也不会如何，更不会与恒帝决裂，周恒联盟，依旧会继续。 哪怕自家老头子以后一定会为自己报仇，人都死了，报仇有什么意义？ 是以，抱着安全第一的想法，谁都不知道，当天晚上，当老皇帝仍在酝酿着突破，当前线周军仍未撤军之际，方林这个正主儿已然一个人悄摸回到了京都。 东宫。 换了之前的方林，还真没有夜闯东宫，确保无人发现的实力，但是现在已然半步绝世的方林，却是轻松便潜了进去。 略一感知，便发现了老头子正在书房，他当即潜了过去。 周睿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看见方林，正满脑子都在为他谋划着，陡然见了他本人，且跟个没事人一样推门而进，自顾自拿起自己的茶杯灌了一口，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溜回来的？”
“嘿嘿，功德一涨就回了，不过前线的攻伐我没让停，现在攻打的这个州已经拿下一大半了，哪能直接放弃，只要朝廷不派人过去，就继续进攻。”
方林嘿笑道，“不过我是不敢再待在前线了，万一恒帝亲自杀过来，那就乐子大了。”
“真要杀过去，你就白死了。”
周睿笑着摇头，仔细望他，“不错，真的不错，就是这次接管前线的决定，太出乎我的预料了。”
方林苦笑：“您以为我想啊，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只能出此下策了。”
“不过我就知道，老皇帝肯定能第一时间领会我的想法，配合得倒是不错。”
说到这里，他想起被自己所牵连的那些人，当即询问道：“老方夫妇，还有我那些叔伯们，还好吗？”
周睿点头道：“还在牢里待着，老皇帝特意嘱咐，做戏要做全套，不准优待，更不准将真相告知他们，所以……身体还好，但精神罪应该没少受。”
“苦了他们了，也是没办法，只能先受些委屈了。”
方林有些歉意，旋即又露出喜色道，“不过恒帝终于就范，一切都值了。”
周睿笑道：“值是肯定值啊，一下子五万点功德，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了，如果敞开了提升，至少踏入绝世肯定没问题。”
“这还不是重点，老皇帝踏入真圣，意义太大了，大周的路也好走太多了，咱们两个的小命，也算是真正有了一定保障了。”
他说到这里，笑道：“对了，忘了跟你说，老皇帝已经让我辅政了。”
“这么快就让你辅政了？”
方林闻言一愣。 在他的印象中，除非只有一个独子且感情极好，一般而言，皇帝只有在年老体衰或者病入膏肓才会让权给太子，而老皇帝踏入真圣后，可谓一下子便年富力强了起来，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周睿摇头，“也许是即将踏入真圣，心态有了变化，不想理会这些繁琐俗事，也许是真的不恋权，有意要开始锻炼我，总之不管怎样，他既然主动提出来了，那我也不跟他客气。”
“这有啥好客气的。”
方林欣喜道，“辅政好啊，太子跟辅政太子，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下您以后做事终于可以不用束手束脚了。”
“嗯，看得出来，老皇帝对我这个太子目前还是挺满意的，不过多少还存着一些顾虑，接下来我便不再藏着掖着了，该展示给他看看了。”
周睿点头道，“正好，接下来楚晋恒周四国博弈，机会遍地都是。”
“唯一可惜的是……”说着，他望了方林一眼，摇头道，“我能放开手脚了，你却是要暂时从台前走到幕后了……至少短时间内，大周朝堂，没有你的位置。”
“为什么？”
方林闻言皱眉，追问道，“对了，我还想问，这恒帝拖了这么久，这么痛快就匀国运了？没提什么附加条件？比如，处死我？”
“怎么可能不提，只是没有理他罢了，他还当恒国还是之前的恒国呢。”
周睿笑着说道，“不过倒也不是要处死你，这一点他还是有分寸的，只是要求严惩而已。”
“所以，老皇帝答应了？”
方林苦笑道，“好吧，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
“老皇帝本来是准备答应了，被我劝下了。”
周睿笑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周完全可以强硬一些，这国运他恒帝匀也得匀，不匀也得匀，理他作甚？”
“结果也如我所料，回绝之后，恒帝没有再扯皮，干脆匀了国运。”
方林笑着点头：“这才对嘛，既然要卖这个好，那就别要求太多，干脆一点。”
说着，他有些迟疑，询问道，“那最终，对我的处置是什么？”
“我这不是正在考虑着呢。”
周睿皱眉道，“其实要我说，既然事情已经办成了，干脆就直接昭告天下，为你正名算了，不过宗元他们的顾虑也不能说错。”
“他们顾虑的是朝廷公信力的问题？”
方林的反应极快，直接脱口而出。 当然，这不是瞬间想到的，事实上，他这些天也在琢磨着自己夺权这事最终朝廷会怎么处理，自然也就想到了朝廷刚刚昭告天下，将自己树立成叛逆形象，这才几天过去？一下子来个两极反转，确实会大大降低朝廷的公信力。 另外，这种带有传奇性质的事迹，也容易在民间滋生各种谣言与阴谋论。 周睿笑着点头：“朝廷公信力，问题其实不大，前世压热搜的套路你还不知道么，等老皇帝一踏入真圣，绝对引爆整个大周，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方林夺权的事情，再过一段时间，热度彻底下去了，再出个含含糊糊、一带而过的告示，你的事情也就彻底平息了。”
“就是你在民间的口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逆转的，不过我估计你也不在乎这个。”
“确实不在乎。”
方林哈哈笑道，“所以，最终对我的处理是什么？”
周睿砸了咂嘴，忽然目光顿在了方林身上，拍着脑门笑道：“我还真是糊涂了，一直在替你想如何如何，你小子明明就在我跟前……你自己说吧，这事想怎么处理？”
“这……草率了吧？”
方林闻言，哭笑不得道，“您让我自己处置自己？”
“哈哈，与其我来替你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由你自己决定，那自然最好不过。”
这事确实有些滑稽了，周睿也忍不住乐了起来，笑道，“说吧，除了立即给你平反，官复原职，其他还有什么想法，你自己说。”
“真不能立即平反复职？”
方林试探道。 “也不是一定不能，不过最好还是等一段时间吧，还是得注意一些影响的。”
周睿沉吟道，旋即没好气地望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奉天司的事情，你管过多少？什么事情都扔给方鸿，你这复不复职，又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想锻炼他么……”方林讪笑。 周睿啐道：“到底是想锻炼他，还是你压根就没心思管这管那？之前让你去公司当个部门经理，你有哪怕一天完整从上班待到下班？”
“你这惫懒的东西，别人不知道，你老子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