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用心险恶,想要利用大周去消耗恒国,大周千万不能上当。 这话也是方林想说的,不过在场的都是大佬,他自然不会抢先开口,出这个头。 同时,他也不会说出李相最后那句陛下万万不能上当的话。 老皇帝精得很,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很快反应过来,他怎么可能会上当,何需画蛇添足说上那么一句,徒惹得他不快。 不过李相毕竟是老臣,他是有资格说这话的,老皇帝也不至于这般无容人之量。 “陛下不妨先说说,晋国准备怎么帮?”
一旁,苏国公倒是没有立即开口反对,询问道。 “无论是要大量兵马,还是要大量灵兵,他们让朕只管开口。”
老皇帝回道,一脸玩味。 “三国联盟看似铁板一块,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来,北域这是要不太平了。”
安国公闻言眼里闪烁着精芒,面色凝重道。 一直没开口的蔡相也是同样表情,开口道:“三国联盟,三足鼎立,守望相助,亦相互制衡,由强至弱依次是楚、晋、恒,明明有楚国压着,晋国为何敢帮我大周灭恒?”
“说明局势便如安国公所言,北域这方大地,要乱了。”
老皇帝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众卿有所不知,晋国最近可谓收获颇丰,收拢了很多其势力辐散范围内的小国,国力大增,已经快要赶上强楚了……” 居然还有这事! 一旁,方林闻言,心中一惊,同时望了一眼宗元,见他表情依旧,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张进这个情报头子只是在大周境内抖抖威风,境外的情报工作,恐怕是由宗元亲自负责的。 怪不得一天到晚忙得很,难得在奉天司看见他……方林之前还在奇怪,这宗元一天到晚干嘛呢,明明各地有省总部与分部,京都也有轮值的天级青衣,能有多少事烦到他这个指挥使大人亲自出马,现在终于有答案了。 对面,老皇帝继续说道:“朕原本就在想,这晋国日益强大,三国联盟,两强一弱,为何还要留着恒国?若朕是这两国君主,头等大事便是先联合对方,将这最弱的恒国吞了再说。”
“北域就这么大,国运又是必争之物,在楚、晋两国眼中,与其放任恒国这个弱小盟友在那碍眼,哪里有联起手来将之吞并,壮大己身来得实惠。”
“现在看来,他们并非没看到这一点,只是一直在等机会罢了,现在,周恒两国冲突,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看着吧,要不了多久,楚国恐怕亦会秘密传话,欲助我大周灭恒。”
说到这里,老皇帝冷笑一声,道:“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确实,一旦我大周接受,与恒国火拼,最终获益的绝不是我大周,而是楚、晋两国!”
苏国公颇以为然道。 “恐怕不是获益不大这般简单。”
蔡相摇头,面色忧虑道,“北域这数百年之所以平静,一方面是因为我等弱国一直都在忍让退步,主要原因,还是三国联盟稳住了局势,若三国联盟出现动荡,无尽战火,恐将重回北域……” “蔡卿说得是啊……”老皇帝点头,从案几上将一副巨大的地图摄拿,舒展悬在空中,对众人道:“看看,北域的这方大地,太平坦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若这方大地被一国统治,那么因这平坦地形,此国必将快速崛起壮大,可若像眼下这般多方割据,却是群雄逐鹿之局。”
“当然,时至今日,随着三国联盟的出现,群雄逐鹿已然接近了尾声,朕说句丧气话,若是不出意外,最终赢家恐怕便是在三家之中诞生。”
“若是让楚、晋两国成功吞并恒国,那么两强争霸便会立即到来,楚、晋两国将开始全面收服各大小国家,以我大周眼下的综合国力,无论哪一方攻打,都撑不过半月。”
“唇亡齿寒的道理,朕自然明白,是以楚、晋两国,无论哪一方的援助,哪怕再诱人,朕都不能接受。”
“事实上,朕现在陷入两难境地了,一方面又要抵抗恒国,挫其锐气,为我大周争取该有的发展权利,今后不再受其压迫,另一方面,朕又要帮助恒国,以免其被楚、晋两国吞并……众卿说说,朕该怎么做?”
这局势,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方林默默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很是无语。 可以看见,这个地图所载,应该是老皇帝所说的北域,也即是包括大周在内的,三国联盟所有势力辐散范围之内的这片区域。 这片区域很大,可却宛若被打上了一块又一块密密麻麻的补丁,被各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所割据。 最中央区域,便是三足鼎立的三国联盟,形状居然很是规整,三分天下,其中代表着楚、晋两国的区域,要明显比恒国大上一些。 这显然不是楚、晋、恒三国最初的势力分布,而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与制衡,最终才形成了一个各方都相对满意的势力划分。 其实严格来讲,楚、晋、恒并非严格的三分三。 若以一个圆论,楚、晋其实占了圆的四分之三,恒只是圆的四分之一,而大周所在的区域,便是在这四分之一当中,就在恒国旁边不远,不管是与楚还是与晋,都相隔了小半个恒国。 是以,只要恒国不灭,楚、晋两国虽然强大,倒也鞭长莫及,不太可能对大周如何。 而恒国若是灭了,大周则就代替了恒国,成了楚、晋两国的邻居,两国若真要开战,首当其冲要遭殃的便是大周! 这般看来,恒国显然不能灭,至少在大周成长起来之前,绝对不能灭,可恒国又不会眼睁睁放任大周崛起……大周真的很难。 该死的平原地貌……这种地貌,放在前世也一样自古以来都是杀伐之地,战乱不休,若像川蜀地区那样,打个仗还要先翻几座山,那还打个球! 可也正是这种地貌,一旦全部一统,便真就是煌煌大国崛起了。 难啊…… 方林总算知道,为何每次见了老皇帝,他总是一副心思深重的模样了。 摊上这么个局势,又并非三国联盟那样的主角,只能在夹缝中求存,他确实太难了! “在这般局势下强撑这么多年,大周不仅没有被吞并,反而稳住了局面,陛下,您真的辛苦了……”方林继续看着地图,有感而发。 这次真的是出自真心的。 老皇帝显然也能从语气里感受到一些他的心意,颇为动容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您辛苦了!”
二相二公乃至宗元亦反应了过来,纷纷开口道。 只是这效果嘛,显然是没有第一个开口的好。 老皇帝摆了摆手,道:“莫要说这些,朕的江山,朕自然要好好守护。”
对此,方林自然不会作死地说什么这不是你的江山这是大家的江山之类的话,想了想,开口道:“陛下,看来,接下来的计划要有所更改了。”
“说下去。”
老皇帝面露鼓励道。 “臣认为,该争取的,我大周还是要争取,但既然恒国亦被楚、晋两国盯上了……敌人的敌人,是不是可以先化敌为友呢?”
“你是说,要我大周先退一步,主动对恒国示好,暗中联合?”
老皇帝若有所思道。 方林摇头道:“不能退,这盘棋下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任何一方想撤就能撤的了,不管是我大周,还是恒国,都不能退。”
“恒国退还好一些,最多声望受损,在国力未受损的情况下,楚、晋两国应该也不敢贸然轻举妄动,可我大周一旦退了,就不是声望受损这么简单了,恐怕会一败涂地。”
在场的都是人老成精的老家伙,很快反应过来,其中李相闻言,忍不住开口道:“方县子的意思是,先依照计划,狠狠挫其锐气,然后再暗中示好,甚至告密,与恒国坐下来谈?”
方林点头:“差不多便是这个意思,不过其中细节,还需仔细推敲,时机选择,亦要慎重考虑。”
“事实上,眼下局势也好,舆论也罢,皆对我大周有利,前线那边不妨先拖着。”
“此法倒是可行,可那晋国的传信,便直接回绝了?会不会引起晋国不满,别一气之下,此番帮着恒国攻我大周?”
苏国公谨慎道。 “说你莽夫你还不信。”
安国公啐了一句,解释道,“且不说中间还隔着恒国,楚、晋两国对我大周鞭长莫及。”
“实际上,不管在晋国眼中还是在楚国眼中,他们与恒国终有一战,若帮助恒国灭我大周,岂非资敌?况且,我大周可不是周边弹丸小国,若恒国真将我大周吞了,其国力、国运立即便要暴涨,你当楚、晋两国是傻子么?”
“这倒是。”
苏国公点头道,“这般说来,哪怕此番我大周真的毫无准备,仓惶应战,楚、晋两国也不会袖手旁观,任由恒国最终灭周。”
“是这个道理。”
“其实……晋国传信也好,楚国传信也罢,为何要直接回绝呢?”
方林试探着插话道,“咱们完全可以借此要些好处不是吗?”
“人便不要了,免得引狼入室,灵兵给一点还是可以的,还有,打仗打得是钱,想要我大周出力,不得先给个几万万两银子花花?”
“还几万万两,贪得无厌的东西,你当钱不是钱了?”
老皇帝忍不住笑骂道,顿了顿,琢磨道,“最多,能要个几千万两也就差不多了。”
蔡相还是老实了一些,迟疑道:“真要啊?拿了钱不办事,这是不是有些……” “蔡相误会了,谁说我们不办事了?”
方林笑道,“兵马调动,人吃马嚼的,不要钱么?攘外须先安内,解决万妖山不要钱么?”
“等这些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咦,恒国忽然不打了……那就没办法了,人都不打了,总不能还要我们主动去找死吧?正好,先期给的钱也花光了,既然仗不打了,便也就不再跟你要钱了。”
“再说了,若最终真的跟恒国谈拢了,双方小打小闹,你来我往,做做样子,也不是不行,楚、晋两国总不见得派人过来观战吧?”
“这般打上几个月乃至半年的,双方再退兵,也就合情合理了。”
“他娘的楚、晋两国想要将我大周当枪使,当炮灰,用心险恶得很,跟他们客气什么?打不过归打不过,便让这俩混蛋先交交学费!”
“行了,你也别将人当傻子,真要这般唱半年戏,双方却丝毫不损,傻子也知道有问题。”
老皇帝没好气道。 “不过倒也不必怕了他们,钱拿了就拿了,即便他们知道了又如何,自有恒国替我大周顶在前面。”
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半年太久了,两三个月倒是正好,双方打着打着,发现划不来便收兵了,谁也挑不出个不是来。”
“陛下圣明,我大周崛起有望!”
方林高呼。 “给朕滚一边去,尽给朕出些馊主意!”
老皇帝上来就是一脚,却也是哈哈大笑,“不过这馊主意还挺妙……便依你所言,让这俩混蛋先交交学费!”
眼下,进可攻,退可守,安全无虞,似乎还能白捡一些便宜,此乃多年来,少有的大好局势! 他如何能不开心。 老皇帝心情大好,越看方林越是喜欢,心念一动,再度道:“明日下午,来御花园,陪朕喝茶。”
又是御花园,又是……相亲?! 方林神色一滞,苦笑道:“臣……不去行不行?”
“放肆,你敢抗旨?”
“……” 总算,方林也真切体会到了老头子说的那句话:这老东西是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你小心点。 真他娘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征兆都没有! 方林心中腹诽,嘴上最只能弱弱道:“臣,不敢……” “那便老实过来。”
老皇帝面色稍缓,想了想,补充道,“朕又不是非逼你一定如何,见一见又不妨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