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幅绘制有繁多佛陀、菩萨、罗汉的虚幻佛图,分别印刻在地宫的地面和顶部。
有诸多佛像虚影由图而生,在地宫中照射出透彻的金色佛光,一上一下共同困住了其中的黑虎妖王。 杜康在地宫中参悟许久,虽然受限于分身的实力,无法打破这座金刚胎藏曼陀罗法界,但作为佛门的资深双料罗汉,他已对这套法界的本质有所心得。 眼前的法界是由胎藏、金刚两界组成,金刚法界中有诸佛三百三十三尊,胎藏法界中有诸佛四百十四尊,它们看似一者在上,一者在下,在外界困住了黑虎王,实则另有玄机。 佛门的法术向来求诸于内,而非求诸于外,这两重法界同样如此。两道法界的根基扎根于黑虎王心智之中,强行激发有情众生都拥有的智界与理界,将其自困于此。 胎藏曼陀罗法界代表的是众生一切本自具足的力量,象征着一颗本心能生出万法,就好像千千万万不同的人都是从一张白纸般的胎儿慢慢长大的。 此法参悟到最高深处,可让世间一切法术显现都由心而出,是佛门认知中的理界。 金刚曼陀罗法界则代表众生拥有的无上大智慧,能够降服一切烦恼,视一切显现因为因缘聚合的缘故而从来没有实体,也因为因缘聚合的缘故而从来没有消失。 此法参悟至最高深处,可证得自身不生不灭的境界,是佛门认知中的智界。 这两界看似不同,实则一体两面,于人心中,可互为契证冥合,若能完全参悟透彻的话,能让一个凡人顷刻间成就佛祖的境界,是佛门修行的最高成就之一。 将金刚胎藏曼陀罗法界施展在黑虎王身上的人,自然不会是某个佛祖,如果是佛祖亲自出手的话,它早就被渡化了。 以杜康数月以来对法界的钻研可以看出,此法界只能困人不能杀人,出手之人应该是为了让黑虎王认可佛门理念,为自己渡化一位护法或者坐骑,才大废心机布置的这一切。 只要黑虎王能将任何一种法界参悟入门,就可以顺利脱困而出,并洗练一身妖力,铸就金身,凝聚舍利,变成一只佛门之妖。 也不知黑虎王是因为资质愚钝,不堪造就,花费了几百上千年时间都无法参悟出金刚胎藏曼陀罗法界的奥妙,还是因为顽固不化,桀骜不驯,不愿意进入佛门,才让自己受困于此空耗寿元的。 以杜康与黑虎王数月相处的总结来看,它大概率属于后者。 因为一个残忍,狡诈,阴险,虚伪,暴躁,弑杀的妖王,是绝对不甘于被困在一座地宫里一生的,它并不能脱困,只是单纯因为蠢而已。 感知到震岳道人距离此地已经不远,杜康不断用手抛着人参果状的偷天之果,凑到法界的面前,诱惑着法界内的饿虎问道。 “黑虎王,对于施法困住你的人,你还有印象吗?”“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几遍了,本王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你拿果子给本王尝尝鲜,本王就和你这只鸟妖交个朋友,不仅之前你杀那些喽喽的小事能够既往不咎,本王还能给你点别的好处。 你如今还是一只晋升没几年的大妖,本王只要随手赐予你点力量,就能轻松助你突破到大妖巅峰,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几百年没有进食,无法获得灵气补充的饥饿感,让黑虎王饥火中烧,但它还是将虎头紧贴在法界边缘,耐心的诱惑着杜康。 被困在法界里这么久,黑虎王也琢磨出了一点胎藏法界以一心生出万法的门道,虽然还不能让自己脱离法界约束,但已经能做到以自身力量微弱地干涉外界。 它这些年制造的伥鬼,就是这么来的,用同样的方法,将一枚果子拿进来并不是难事。 这只乌鸦看起来就是只没见识的山妖野怪,不识得灵果的珍贵,虽然黑虎王也认不出这枚像婴儿的是什么果,但一闻味道就知道很滋补就对了。 如果能将果子骗过来吃掉,黑虎王估摸着,自己至少还能在法界里再多撑几百年。 “妖王真是个口紧之妖,既然你不想说,我便不再问了,反正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原本想在杀你之前满足一下好奇心的,如今看来,你还是作为一只没有故事的老虎默默死去好了。”
杜康故意将偷天果举到鼻间嗅了嗅,体会着果香在肺里扩散的舒畅感。 说来也是奇怪,也不知是何缘故,混沌藤蔓上生长的九枚偷天之果形状各不相同,蟠桃形、人参果形、仙杏形、金丹形、黄中李形等等,全部都是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哈哈哈,口出狂言的小妖怪,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你打破这金刚胎藏曼陀罗法界,杀进来取本王的性命。”
黑虎王见诱骗不成,偏偏又对杜康无可奈何,只能借用大笑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同时在心念急转中继续思量摆脱目前困境的方法。 在黑虎王的狂笑声中,一只骨刺狰狞的巨大龙头,悄然刺出了地宫的岩石地面,占据了地宫大半的空间,看向自己预定已久的猎物。 “这……你是哪里来的龙王?”
黑虎王的假笑顿时停止了,它瞪大了一双因为身体过于消瘦而显得格外浑圆的虎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地宫中突然出现的龙王。 它在这个地宫待了八百年,都很少遇到闯入者,需要派遣手下不停引诱,才能凑齐三十多个大妖伥鬼。 今年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倒霉,先是被一只乌鸦杀光了辛苦收集的手下,如今又遇到了龙王降临,自己不会死在这条龙手里吧。 想到这里,黑虎王立刻催动体内不多的妖力,强行让干瘪的肉体充盈起来,恢复了威风凛凛的妖王之姿咆哮道。 “阁下为何不请自来,直入本王巢穴?”
黑色的妖力刺穿法界在地宫中蔓延,黑虎王的周身有几百尊佛像轮转不休,发出威严浩荡的禅唱声,让它看起来像个佛门护法妖神,声势唬人极了。 “不要在那装模作样了,现在,要杀你的可就不是我这个小妖怪了。”
鸦道人冷冷一笑,在身后招展出一对漆黑的鸦翅,轻轻一阵翅膀,就飞进了震岳道人大张的龙口里,他要在那里完成偷天之果的进食。 看着眼前的一幕景象,黑虎王迅速想明白了一切,它虎目阴沉的盯着殿中的龙头,郑重道。 “原来那只乌鸦只是阁下的分身呀,从乌鸦开始主动与我为难算起,阁下应该在半年之前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吧。 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我,直到现在才现出真身,阁下到底想得到什么呢? 我乃大吴国小雷音寺僧人,奉师命在此地修行,对我出手,可要想清楚得罪一方大势力的后果。”
杜康听说过小雷音寺的大名,那是位于大梁东北方临国——大吴国的国教,地位大概相当于大梁的无生教和罗刹教。 和大梁人信仰的极为杂乱,各种神仙都信不同,大吴国举国笃信佛教,小雷音寺也是近乎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大教派。 这个世界果然是靠实力说话的,杜康以鸦道人之身怎么都套不出来的话,震岳道人只简简单单的一现身,黑虎王就主动说了。 狭小的地宫里无法容纳长达五百丈的龙身,杜康便直接变化为了人形,来到金光闪烁的法界面前说道。 “原来是一只被小雷音寺僧人封印,渡化失败的老虎啊,竟然会选择拿远在天边的大势力来恐吓我,看来你确实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反正你活着也只能在这里空耗寿元,不如将这条命给我,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世上吧。”
眼见自己扯得虎皮被戳破,黑虎王虽有些失落,但并不沮丧,它干脆收回了散发出的妖力,恢复了干瘪的体型,卧在地上说道。 “无知狂妄之辈,想要杀死本王,等你能打破金刚胎藏曼陀罗法界再说吧! 本王被这两道秃驴的法界困了足足八百年,它们既是封印也是保护,在法界被破之前,本王是绝对不会死的。”
黑虎王的举动并不算奇怪,杜康心知它是想要诱骗自己攻击法界,打的是万一法界被破后就逃跑脱身,攻不破就立于不败之地的主意。 面对这种八百年都不能将两种法界入门的蠢货,杜康摇摇头,不再对它做出回应,双手先是结无畏印,而后转为说法印,智拳印,与愿印,合十印,与愿印最后又复归无畏印,将手掌贴在了胎藏法界上,口中念道。 “以莲花喻胎藏曼陀罗义,如莲花种在坚壳之中,枝条花叶之性,已宛然具足,犹如世间种子心,从此渐次增长,乃至初生花苞时,莲台果实隐于叶藏之内,如出世间心尚在蕴中,又由此叶藏所苞,不为风寒众缘之所伤害,净色须蕊日夜滋荣。”
金绿色的佛光从遥远之地传递而来,在杜康的诵经声中渗透入胎藏法界中,其中的四百十四尊佛像立刻齐齐转身看向杜康,宝相庄严的面目中尽数面露微笑,如盛开的莲花般围绕黑虎王转动起来。 【阴神法·灵煦赐法】:‘杜康’拥有的力量可在各个身体间无碍传递,也可赐予信徒暂时借用。 “不可能,我明明有这么多佛像坐镇的法界守护,你怎么可能念几句经就可以轻易动摇它们。”
法界中察觉不对的黑虎王也站了起来,召唤出一团金风裹着自己四处躲避,但终究是无法躲过发自于它本心中的法界。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佛像全部收缩回到自己的识海中,将识海化作一片金灿灿的佛国,将阴神镇压的动弹不得。 “所以你是一个十足的傻子,几百年的时间连法界的外相都搞不明白。 大日如来,缘触机应,分身无数,出现于十方世界,应缘显现,围困你的几百尊佛身,都只是如来一德之无尽加持身而已。 只要能够初步参悟,胎藏曼陀罗法界代表的是众生一切本自具足本意,这些佛像都可以为你所用。”
胎藏曼陀罗法界的消失,使原本上下相对运行的成对法界出现了缺口,但黑虎王的阴神已经被镇压的无法行动,根本无法把握这个逃离的机会,杜康得以继续进行对金刚曼陀罗法界的处理。 只见他平平的伸出手,好似在虚托着地宫顶部显现的诸佛,在炽盛的佛光中高吟道。 “金刚曼陀罗法界若依‘从因至果’之上转门修行,乃菩萨修行之次第。 第一会乃指降三世三昧耶会,即降三世明王自现三昧耶形,降伏贪瞋痴三毒,以去除成道之障难; 由三昧耶形变现为羯磨身,现大忿怒之相,左足踩踏大自在天,象征断除烦恼障,右足踩踏乌摩妃,象征断除所知障,此即降三世羯磨会; 既于前二会断除三毒二障,则得般若之理趣,如是欲、触、爱、慢……此即理趣会; 成就五相成身观时……乃赅摄一切诸尊于一体,此即一印会; 须得四佛加持,始能决定成佛之义……此即四印会; 诸尊皆以宝冠、花鬘等礼献予大日如来……此即供养会; 显示遍入微细金刚中之禅定之相,此即微细会; 结如来拳印……此即三昧耶会; 复由三昧耶形,转变成威仪具足之毗卢遮那如来羯磨身,此即羯磨会。 如此‘从因向果’颠倒顺逆修行,九会皆历,可得降服一切烦恼之金刚之心。”
杜康念诵完这段漫长的经文,金刚界曼荼罗图中的九个曼陀罗会诸多佛像,也执照杜康所念的顺序,依次收缩回到了黑虎王识海中。 两法界分别呈金刚念珠相和金色莲花相,将识海的海和天化作了铺展的曼陀罗法坛。 黑虎王俯卧在识海中央,沉醉在金刚胎藏曼陀罗法界的奥秘中沉沉睡去,如同成佛悟道的佛祖一般,尽显诸佛簇拥的尊荣。 但在外界的现在中,功成身退的杜康径直来到法身僵直的黑虎王面前,挥手召唤出天地铜炉,将它的法身收入其中。 又直接打开了通衢之路,从其中走出的妖兵手中接过一柄似刀似剑的武器,同样投入到天地铜炉中。 下一刻,青红色炉火腾腾升起,将它们一物一妖尽数吞没。 刀剑行是一件能锻造上品神兵的器胚,刀剑之形主杀伐,而黑虎王这个妖王拥有的能力又与刀剑行极为匹配。 在第一次见到黑虎王的时候,杜康就萌生了将它炼成兵器的想法。 虽然杜康如今已经有了干戚这两件超品神兵,对神兵的追求已没有以前迫切,但考虑到自己分身众多,现在拥有的上品神兵数量还做不到人手一件。 杜康便打算顺手为之,铸造出自己预想中五行神兵序列中的——蓐收斩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