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隆银行在香江华资银行里称得上老资历了,把银号的经营阶段算进来,历史可以追溯到一九三五年。 一九六零年代,香江银行业爆发危机,港府索性停止了银行牌照的发放,以控制小银行的数量,而恒隆银行赶上最后一班车,拿到了银行牌照,从银号升级成了银行。 到了一九七零年代,恒隆银行的控制权,落到了以庄荣坤、庄清泉为首的菲律宾华资统一机构手上,并不一直维持到现在。 论规模,恒隆银行不算小,目前在香江拥有二十八家分行,属于中等规模了,进而要真出了事,其破坏力,可不是现阶段此起彼伏地倒闭的财务公司能相提并论的。 接到高弦指示的陈祖泽,提前联系了恒隆银行董事总经理庄荣坤后,便前往恒隆银行总部。 庄荣坤倒也没有倚老卖老,和李海光等其他董事,亲自到门口迎接了陈祖泽,可谓礼节十足。 毕竟,现阶段,惠丰、渣打、高益、有利、恒盛属于香江银行界的核心圈子,恒隆银行的地位要从后排找,何况目前它的形势还处在风雨飘摇当中。 心里有数的陈祖泽,不为所动,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道:“银行公会拟增加新的,包括资本充足比率、贷存比率在内的,公开审核指标,恒隆银行迟迟没有行动,是认为其仅仅属于行业要求,不具备法律的威力吗?”
“有行动,恒隆银行当然有行动了。”
庄荣坤连连叫苦地解释道:“但还请陈生谅解,新的数据审核指标,需要一个适应和接受的过程。不过,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拖累元旦有利就任银行公会主席这等大事。”
陈祖泽失笑道:“庄生此言差矣,搞得好像,有利为了形象工程,这才给同行们凭空添了很多麻烦。”
庄荣坤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却不像刚才那样极力澄清,连生意场上的新丁,都能看出代表什么意思了。 目光依次掠过庄荣坤、李海光等恒隆银行董事,注意到他们都是同样的反应,陈祖泽不由得暗怒,这帮滚刀肉还真是鼠目寸光,死不足惜。 想到这里,陈祖泽硬绷绷地扔出了一句,“各位无需为元旦有利就任银行公会主席时,没有拿出手的东西操心,还是想想,恒隆能不能安然活到元旦吧。”
庄荣坤、李海光这些人当即脸色一变,会客室内的气氛随之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庄荣坤努力放缓声音,试探道:“陈生此言何意?”
陈祖泽不答反问道:“庄生可以告诉我,目前恒隆存款余额是多少嘛?”
庄荣坤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后,干笑着打起了太极,“陈生先去问惠丰这样的问题,如果能马上得到答案,那我也立刻奉上答案。”
陈祖泽并不纠缠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前不久被清盘的大来财务信贷公司,和恒隆有一笔八亿港元的贷款吧,是不是已经成了坏账?而庄生和李生,还是大来财务信贷公司的董事?”
庄荣坤当即哑口无言,李海光惊疑不定地打听道:“陈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益大被清算过程中,拔出萝卜带出泥地让恒隆银行的问题浮出水面。”
陈祖泽摇头叹息,“我这次过来拜访,一片好意,希望各位如实交底,以便处置恒隆将要爆发的危机。”
庄荣坤这时候接话道:“多谢陈生的好意,恒隆的运营,目前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比如之前的挤提风潮,但局面还没有坏到爆发危机的地步,我们有能力自己解决。”
陈祖泽微微皱起眉头,如果恒隆银行只是单纯地经营不善,庄荣坤、李海光这些恒隆银行的董事,不至于如此的态度,应该是他们的屁股都不干净,害怕继续拔出萝卜带出泥地被发现违法行径。 大家正各怀心思地沉默着,陈祖泽的助理失礼地闯进来汇报道:“陈生,高爵士请您回去召开紧急会议。”
说到这里,助理凑到陈祖泽的耳边,进一步放低声音道:“刚刚,恒隆的票据结算银行渣打,决定拒绝恒隆一张十一亿八千万的支票,并向银行公会做了报备。”
陈祖泽瞥了一眼还一无所知的庄荣坤、李海光等人,不动声色地起身告辞。 见陈祖泽走了,李海光松了一口气,吐槽道:“和恒盛的何添比起来,高弦真不怎么样,看看他带出来的陈祖泽,多盛气凌人,哪有和气生财的样子。现在有利还不是银行公会主席呢,估计到时候会更加飞扬跋扈。”
庄荣坤可没有嚼舌头根子的兴致,他本能地感觉,陈祖泽匆匆告辞,透着古怪,尤其陈祖泽回头看的那一眼,怎么感觉像是对临终之人悲悯地告别呢。 还没琢磨明白呢,一个亲信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汇报道:“渣打刚刚通知,拒绝结算那张十一亿八千万的支票。”
“什么?”
刚才还有心思嚼舌头根子的李海光,吃惊得碰倒了面前的茶杯,水在桌面上流得到处都是,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根据《香江银行公会票据交换所条例》的规定,银行公会全体会员银行,即持牌银行的票据交换、结算和转账,均须在银行公会的票据交换所进行。 在这个体系里,最牛掰的角色是位于最顶层的管理银行,自然由香江准中央银行——惠丰出任;然后下面是惠丰、渣打、有利、中银、花旗等等结算银行;像恒隆银行这种角色,属于次级结算银行,必须到结算银行开设账户,才能结算。 现在,恒隆银行的结算银行渣打,拒绝了恒隆银行的支票,毫无疑问,肯定是认为恒隆银行出了严重问题,不想提供支持了,几乎是宣判了恒隆银行的死刑。 庄荣坤颓然道:“我说陈祖泽走的时候怎么透着古怪呢,他应该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从有利就任香江银行公会前的活跃来看,陈祖泽肯定是想搞大事情。”
李海光满脸焦虑,“恒隆不会被抓一个典型吧?怎么办?”
“为今之计,恒隆只有自救一条路了。”
庄荣坤环视着众人,“诸位股东,是时候放弃各自的小算盘,向恒隆注资了。毕竟,恒隆的窟窿,大家都心里明镜一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纷纷避开了庄荣坤的目光。 甚至有人嘀咕道:“现在谁的资金流不紧张啊!何况大家就算肯注资自救,但相对于那个窟窿,恐怕是杯水车薪。再说了,从恒隆里提钱最多最勤的人,又不是我。”
李海光脸红脖子粗地一拍桌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得,自救还没有眉目呢,开始内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