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表明,高弦的“随手拍”,并非多此一举。 当知道有两个米国大兵在客房昏迷倒地、生死不明后,希尔顿酒店和香江皇家警察,比亲爹出事的反应都快,迅速赶到现场,把人抬走了。 福宁安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当他跑过来的时候,只赶上了警察做现场笔录的戏码,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跟去了医院。 高弦这位最重要的事件见证者,见没自己啥事了,便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结果,临近饭点的时候,福宁安找上门来,不无懊恼地说道:“美国军方的反应还真快,已经把那两名自杀未遂的士兵,接到舰艇上了。”
高弦打趣道:“你该不是有从我这里挖掘新闻素材的打算吧。”
福宁安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那名值班经理虽然也在现场,但破门而入的救人者,可是你啊。”
“其实,就像我和警察说得那样。”
高弦不得不再把事情经过唠叨了一遍。 当然了,整个叙述极尽朴实无华,不可能有“高三脚”模仿“李三脚”失败的花絮。 福宁安意犹未尽地扣上钢笔帽,沉吟道:“拥有两百多名军官、两千多名水兵的奇沙治号,这次来西太平洋海域,是最后一次参战,等返回米国加州圣地亚哥的母港后,就会退役了。”
说到这里,福宁安看着高弦,怂恿道:“大卫,有没有兴趣,到奇沙治号上,见这艘航空母舰的最后一面呢。”
高弦当即摇头道:“你这个一见新闻就发疯的家伙,别想让我自找麻烦。”
“这怎么叫作自找麻烦呢。”
福宁安继续游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米国驻香江总领事馆肯定会当面向你道谢,还在港口休整的奇沙治号也差不多会如此做,你只要表示,想去舰艇上探望一下那两名士兵,便可以顺便带着我去挖掘新闻了。”
做事有自己节奏的高弦,才不会随便被福宁安忽悠,他目前最真实的想法,只是想搭便车,刷刷声望。 高弦知道福宁安这家伙对新闻的胃口很大,所以在经过一番考虑后,拿出胶卷道:“你的馊主意,还是算了吧。这是我用朋友的相机,在现场拍的照片,包括那两名厌战自杀的米国士兵,口吐白沫、昏倒在地的情景,绝对震撼。”
一听这话,福宁安顿时两眼冒光,伸手来拿胶卷。 高弦轻轻地避开,微笑道:“胶卷可以给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明白。”
福宁安抢着说道:“这个胶卷是我拍的;在报道新闻的时候,我会自然而然地为你营造一个光辉的公众形象。”
高弦会心地一笑,将胶卷放到福宁安手上,“老朋友,合作愉快。”
“你买单,我先走了。”
珍而视之地收好胶卷的福宁安,一仰脖,喝光杯子里的咖啡,然后就火急火燎地闪人了。 …… 福宁安的报道,当然还是刊登在《夏华早报》上。 做为香江本地最主要的英文报纸,《夏华早报》在香江精英阶层的认可程度,不言自明,堪称权威,别的媒体自然而然地也愿意加以引用。 因此,在希尔顿酒店厌战自杀的米国大兵被高弦救下这件事,就不是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的零星片段了,而是一个被广为认可的完整场景再现,而且还配有震撼性十足的图片。 伦敦的媒体,迅速引用;大西洋对岸的米国媒体发现后,继续引用…… 就这样,即使米国官方和军方,想要低调处理这件事,都不行,全球主要媒体都报道了,并加了关注。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并不奇怪。因为,这个事件还是非常严肃的,并不是什么茶余饭后的娱乐谈资。 要知道,越战从艾森豪威尔时代开始,经历了肯尼迪时代、约翰逊时代,直到现在的尼克松时代,打了十多年,对整个米国的影响非常深远。 从国运角度来看,米国遭受严重损失,综合国力随之削弱,国际地位也相对下降,冷战的优势逐渐被苏联占据。 从经济角度来看,深陷战争泥潭的米国,至少消耗了二千五百亿美元,拖累得时不时地闹一下美元危机,布雷顿森林体系眼瞅着要玩完了。 从舆情的角度来看,米国国内反战运动一浪高过一浪,不乏流血冲突,很多米国青年为了躲避被征召入伍的风险,选择逃往加拿大或瑞典,比如拳王阿里就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拒服兵役例子。 在这个大势下,两个米国大兵躲到希尔顿酒店客房自杀一事,难以遮掩后,又怎么会被全球媒体放过呢。 虽然现在还没有“伊拉克战争综合症”的概念,但看着两名米国大兵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实锤照片,不得不让人发出疑问,是什么原因让如此年轻的生命厌世? 毫不夸张地讲,写出新闻报道的福宁安,名声大噪,转眼成了真正的全球名记。 至于高弦,也就是香江本地的圈子,知道他破门而入,救了两个厌战自杀的米国大兵,米国驻香江总领事馆为此专程道谢,进而营造出了一个人脉资源。 但香江之外的媒体,则没有提及高弦的名字。 道理很简单,这些媒体关注的是,两个米国大兵厌战自杀这件事,甚至米国大兵最后到底是否被救活的结果都不重要,更何况高弦这个破门而入救人的“酱油党”了。 说句实在话,高弦对这样的效果,已经非常满意了。 经过这个人情往来后,高弦算是和米国驻香江总领事馆,这个全球唯二的,直接对米国国务院负责的,地位特殊机构,有了正式的渊源,想必能对他接下来,在米国做生意赚钱的计划,有所帮助。 就拿近在眼前的效果来讲,便有不少人因为看到高弦和米国官方机构往来密切,而不明觉厉地肃然起敬。 虽然高弦知足常乐了,但老天似乎感觉高弦找的礼包还不够大,于是又加了一些料。 随着香江的国际地位,日益突出,很多大人物先后到访。 比如,上半年,大卫·洛克菲勒来港主持国际投资研讨会。 现在,时间来到了一九七零年十二月,又一位大人物,在香江现身了,他就是教宗保罗六世。 所谓的教宗,是官方的称呼,换成更广为人知的叫法,就是教皇,其在全世界的地位不言而喻。 简单来讲,从一九六三年当选教宗以来,保罗六世积极参与国际事务,成为第一位到联合国发表谈话的教宗,属于一位世界性和国际性的人物。 保罗六世一到香江,并立即前往香江大球场主持弥撒,场面甚是隆重,高弦便知道他认识的几位精英人物,到了现场。 因为深知自己对于这个时代非常“另类”,所以高弦一向敬而远之和神秘学沾边的事物,进而他肯定不会主动去凑热闹。 可高弦万万没想到,保罗六世竟然点名见他。 等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高弦出来后,守在外面的福宁安,满脸羡慕地说道:“你们竟然交谈了差不多十五分钟。”
高弦解释道:“哲学问题嘛,一旦讨论起来,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很多时间。”
福宁安当即追问道:“什么哲学问题?”
“比如战争与和平。”
高弦微微一笑,“我觉得,教宗说的那句话,很是引人深思。”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问题的时代,一个问题很大的时代。在科技的神奇影响下,一切都在经历着变革。如果我们愿意在生活中睁大双眼,每天都有问题等着我们去研究,去解决。”
一脸懵逼的福宁安,下意识地附和道:“是哈。”
“走。”
高弦对福宁安一挥手,“你不是怂恿我,到奇沙治号看看么,我这就去申请。”
福宁安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高弦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既然救下了那两名美军士兵,总要看看他们现在的状态,才能心安啊。”
还别说,米国人答应得出乎意料的痛快,高弦和福宁安不费吹灰之力地登上了即将返回米国母港的奇沙治号。 航空母舰对于高弦而言,带着百分之百的新鲜感,故而,他在参观的时候,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了,高弦很快见到了之前自己救下的那两名厌战自杀士兵——杰克和艾尼斯。 见他们神情委顿,高弦便语重心长地猛灌心灵鸡汤,大谈人生哲学,结果把杰克和艾尼斯说得痛哭流涕,保证自己不再做傻事了。 见此情景,福宁安再次目瞪口呆,不由得暗中琢磨,“原来,这就是哲学啊。”
最后,高弦又说道:“杰克,艾尼斯,我在米国也有生意,如果你们退役之后,对新工作不满意,可以找我,看有没有解决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