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冬十月。 由北向南的官道上,路旁骸骨皑皑,与白雪融为一体叫人看不清楚。 官道上正在行进的是打着大清国豫亲王旗号的清军满汉蒙古各八旗军,以及前明降军,这是自满清夺取太原之后,北京的多尔衮就当前形势作出的决断。 他命令大清的军事力量一分为二,一路由英亲王阿济格率领,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辅助,统领大军从晋北与漠南蒙古进攻陕北地区,避开更难进攻的潼关。 另一路由豫亲王多铎率领,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为辅,率领大军南下,目标是直取南京,消灭偏安江南的弘光朝廷。 在此之前,以左懋第、陈洪范等为首的弘光朝北使团已经在北京吃了一通瘪,并在满清朝廷发布讨伐弘光朝廷的檄文之后,被勒令即日启程回到江南。 多尔衮下的一盘大旗,他自号不世出的英雄豪杰,理当终结这持续多年的乱世,在迅速平定了直隶山东二省地方,并夺取太原,将山西局势定鼎后,即踌躇满志的规划了统一天下的大局。 不过多尔衮不会想到,他以为的中原无有敌手,汉人都是尼堪的“盛世”,至死都没有看到。 大军正在前进,却被突然叫停,没人敢有怨言,因为这是来自豫亲王的命令。 “传吾命,大军调转,向潼关方向进军。”
多铎在马背上看完了手上的这封信,随即命令左右的随从道。 随着他的命令传播,这支本应从山东南下直扑南京,进而消灭目前正混乱不堪的弘光朝廷的大军调转了枪头,对准了当前华夏大地上对清兵威胁最大的敌人。 然而就在征调了山东直隶大部分兵马的多铎大军转向趋西之后,山东兖州府的清军却还能越过边境,侵入东平伯刘泽清的驻地。 当然,除了刘泽清所驻的海州被清兵所侵入,高杰的驻地徐州同样也被涂炭,黄河以北的丰沛二县还是早在上个月就被清兵占领,不过高杰彼时还在扬州与史可法扯皮,眼馋扬州富庶想移驻至此呢,他与刘泽清的情况不同。 山东,登莱。 防御严密的胶州城一直没有放松加固防御,特别是进入冬天之后,河水海水都被冻结,郑氏引以为傲的水师将丧失所有的优势,胶州的防御也将变得空洞许多,所以自八月末九月初郭升带着他的数千亲兵铁骑投降了满清之后,以胶州为核心,登莱二府的防御工事就一直在修建。 好在郑鸿逵手中还有不少山东的流民供他驱使,尽管劳役繁重,每日凿山取石搬上搬下堪称人力牛马,可这些流民却也甘之如饴,原因也是无他,江南飞涨的粮价吓退了他们,这其中自然有郑鸿逵的夸大不假,但光郑鸿逵给这些劳作的流民以粮食饱饭一点,就足以将诸多流民留在登莱。 郑鸿逵他,终究还是没能去到镇江任总兵,不过这并不是说郑芝龙会放弃掉这个重要的位置,取代郑鸿逵的是从朝鲜返回的郑芝豹。 “塞他母的刘泽清!老子在山东阻敌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在一旁作壁上观不出兵援助也就算了,这会儿还要上表说我肆意出兵破坏南北和平?”
对于四镇勋将的德性郑鸿逵本以为已有所了解,毕竟这个刘泽清也曾和他是同僚,没有拥立弘光之前,刘泽清还是山东总兵,他则是山东水师总兵,虽然间有龌龊,但到底也没什么仇怨,没想到刘泽清的品性在拥立弘光,受封东平伯之后暴露无遗。 郑鸿逵心头大怒,思酌片刻命人写了一封书信给刚到镇江赴任镇江总兵的郑芝豹。 大致内容是让郑芝豹以刘泽清不守国土,放任清兵入掠为由责问朝廷,并借此再度问及安丘一战赏罚事。 如此责问,自然不单单是为了那点赏赐,更重要的是给以在朝艰难维持,将要被排挤出朝堂的以黄道周为首的闽人官员支持。 与东林、复社党人不同,再度出仕的黄道周可是有郑氏作为靠山,四镇勋将及马士英想随意拿捏闽党人士,得先问问郑氏的水师答不答应。 将对刘泽清的罪行一番罗列在书信上交给郑芝豹处理,郑鸿逵的主要目标还是在山东,江南的事情现在有人接手,他就好放心的在山东施展拳脚了。 在郭升投降后,满清任命的招抚山东、河南之户部侍郎兼工部侍郎王鳌永及山东巡抚方大猷、登莱巡抚陈锦安手中兵力充盈许多,没错,在王鳌永看来,有郭升的这几千铁骑投诚,他能干的事情就有许多了。 “速报,速报!”
“禀告大人,昌乐方向有一支军队过来,据林中军所说是大顺军的余部!”
登州,潍县。 统兵驻守此地的是郑鸿逵心腹大将林察,他擅自接收了这支顺军在城外歇息,至于原因嘛。 “感念林中军收留之恩,俺老赵谢过了!”
这是一支狼狈不堪的顺军,他们人数约莫只有数千,而且皆是面容唏嘘,神色慌张,身上负伤者多而全乎者少,并且身上并无多少武器甲胄,全然是一副败军之象。 “无妨,赵将军还是尽快把事情原委与我说明吧,不然我无法向总兵大人交差。”
带领这支顺军逃到潍县的头子姓赵,他孤身入城见了林察,才求得林察收留他们。 “哪里敢称什么将军,我不过军中一旗鼓也,中军问及不敢隐瞒,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赵应元道出事情原委,林察仔细分析之后觉得应当不假,不过鉴于有郭升的前车之鉴,他对顺军余部还是有些隔阂的,没有让赵应元这支几千人的顺军入城,而是给了他们一些吃食和柴火,让他们在城外休整,如果清军敢追来,他会在城内发炮以为支援,但也仅此而已,其他的就看赵应元等人自己的命数了。 对此赵应元很是感激,他不敢多求其他,得到林察赠与的吃食和柴火后,就出城安抚同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