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小混混数不清，大混混也着实不少，万历年间他们甚至“毁骂赶打”从宣武门大街经过的兵部尚书杨兆，公然“口称我们兄弟十虎，谁怕你官”，十分猖狂啊。 城里都这样，城外更是不堪，近在咫尺的卢沟桥、通州一带都有敢光天化日劫夺官银的马贼出没。 京师治安先是由五城兵马司负责，可是不顶用，后来又设立了巡捕营，结果两方不光没配合还处处相互拆台，推脱责任，治安更是一塌糊涂了。 其实也能理解，首善之地么，不来不知道官小，京城有官吏勋戚两三万人，你都闹不清小痞子背后是谁在撑腰，哪里敢胡乱管。 天地会来京师插旗也是巴结大佬撑腰起家，不然小打小闹还无所谓，想做大根本没戏。现在么，兵强马壮，已经成了气候，都不怎么把兵马司、巡捕营放在眼里了，在东城可以横着走。 左良玉、吴三桂等明军将领在京城有不少熟人，不方便公然抛头露面，高迎祥、张献忠等三十来个反王就无所谓了，李自成就把这些巨寇头子带上了。 都是率领千军万马的人物，现在居然要跟地痞流氓干架，众人有些哭笑不得，秀才出身的刘国能更是觉得短毛瞎胡闹。 李自成说我就是带你们见见世面，看看天子脚下的光景，窥一斑而知全豹，就大明这德性根本挡不住大顺。 黄太极跟短毛说你要是人手不够我对付着能给你拉出来百十个，要不要？ 对于鞑子在大明京城潜伏了人马，李自成一点不惊讶，没有才怪，说不准怀庆都有不少。可别说天地会不缺人，真缺也不能要阿黄的人啊，多丢人。 众人收拾利索从十王府后门溜出来，一路尘土飞扬，所见遍地屎尿，沿途墙根下不时还有几个冻死的流浪汉躺尸，京城居大不易啊。 一帮大汉穿过澄清坊往西到了明时坊贡院附近。这边贡院既是顺天府的乡试考场，也是全国会试的场地，考棚设有一万多间。 不远处的城隍庙里，天地会香主胡茂祯正在跟“闯将”谢希大喝茶，两人谈笑风生。对方正主还没来。 李自成听说后跟高迎祥调侃，“闯王，那孩子是不是你的部下啊？”
老高笑着说，“要不我进去清理门户砍死他算求。”
张献忠跃跃欲试，“跟这帮小兔崽子有啥好谈的，直接干！”
罗汝才道：“这打完不影响咱们进皇宫吧？听说天启皇帝的婆娘美得很。”
黄太极哈哈大笑，“罗老弟，等短毛坐了天下，让他把那婆娘赏给你，。”
刘国能唉声叹气，这位秀才跟一群粗胚站一起都有点无地自容了。 他们在胡同里闲聊，西面来了一伙人，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排场不小。 郭典瞅了瞅，跟大统领说这个应该是正主来了。 黄彪本名叫李英世，是个吏部书办，因为喜欢骑黄骠马，所以外号“黄彪”。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书办，人家势力可不小，在前三门收商铺保护费就不提了，甚至还在崇文门私设了一个关卡收税，简直是小母牛打倒立。要知道崇文门可是京城总税关。 天地会入京后先在东城发展，从一条小胡同走出来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多，很快就跟黄彪起了冲突。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天地会则不是猛龙不过江，怕他个求，双方已经约过两次小架，矛盾无法妥协。 随着黄彪到来，城隍庙里更加热闹了，什么定国公府、阳武侯府、武清侯府、驸马府、兵马司、巡捕营、顺天府、锦衣卫、神策卫、内阁吏员等等乃至崇祯老丈人府里都陆续派了人来，给敌对双方讲和的讲和撑腰的撑腰。 黄太极看着人员进进出出，等不及了，开始煽风点火，“短毛，这帮人太墨迹了，阵仗摆的挺大咋不动手呢？都当自己是君子呢？干就完事了，还和他费什么话！”
李自成道：“你懂个几吧，这叫先礼后兵！”
黄太极一脚踢飞土坷垃，“草！什么玩意儿！”
此时李如松儿子府里的一个小管事刚好从庙里出来，土坷垃飞到他腿上了。 管事一转头，阿黄瞪眼来了句，“你瞅啥？”
可巧管事也是辽东人，老乡见老乡，激动的说：“瞅你咋地！”
阿黄一看那挑衅的小眼神，当即热情的招手：“来，你过来咱俩唠唠。”
“哎呀卧槽，唠就唠呗！”
管事抄着手刚走到近前，不讲武德的阿黄掏出匕首就捅了过去，三百斤的胖子脸上还笑嘻嘻，“大哥，你这貂哪儿买的？”
管事躺下，街道两侧的胡同里呼拉拉窜出来上百人，各拿刀枪棍棒准备开战。 李自成不由埋怨，“老黄，你咋瞎整呢，你知道那孩子是我的人还是对面的人？”
黄太极在貂皮上擦干净匕首，站起来道：“他瞅我。”
“瞅你咋地？”
李自成都要气到无语了。 老黄按着腰刀，“咱能不能别扯淡了，赶紧麻溜的办完事回去吃晚饭，那啥大象肉、狮子肉我还真没吃过。”
“我是看出来了，你他娘的就是纯心捣乱！”
李自成怒归怒，还是派人去给胡香主传话了，问他干倒这帮杂碎后能不能处理好首尾。 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给阿黄、反王、明将们显摆呢，就算没事都要搞点事情出来。顺便试试天地会背后那帮达官显贵的成色，若是连斗殴这种小事都摆不平，留着那帮废物干什么？趁早丢开等以后被抄家。 那边胡茂祯还以为短毛对他不满意了，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说没问题。 郭典刚跑出来跟总舵主回话，胡香主暴起发难，抡起椅子往黄彪头上砸去。 城隍庙里开始鬼哭狼嚎。 李自成一招手，“抄家伙！干他们！”
他又赶紧叮嘱一句，“老黄，胳膊上绑红布条的是自己人，你要再瞎整别怪我翻脸。”
黄太极转头看远处的刀光剑影，“你这帮小兄弟挺不错啊！”
轮不到大将们出马了，说话的功夫，天地会头目商敬石带着十来个人的先锋队已经杀穿半条街。 地痞混混里面不缺敢杀人放火的硬角色，但天地会主力干将都是军营里出来的，砍几个地痞不要太轻松。 形势一边倒，高迎祥、张献忠等人刚热了个身就结束了，纷纷大呼不过瘾。 很快，黄彪像条死狗一样被胡茂祯拖了出来。 “总舵主，留不留？”
鼻青脸肿的黄彪挣扎着抬起头，“你脑袋长圆了么，你敢动爷？”
“草！”
胡香主一脚就把他脖子踢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