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进式的呼吸衰竭,是十分折磨人的。鲍长泰几乎忘记了,正常的呼吸,应该是什么样子。 陶乐估莫着金手指的生效时间,然后关闭了呼吸机。 机械辅助通气,对于清醒且能自主呼吸的人,是非常不友好的。 手指粗的管子,顺着咽喉直插进气管,本身就已经够难受的了。 何况还有定时的通气。 想想看,你刚刚想要吐气,一股氧气就顺着管子进了双肺。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呢,就又来了一波...... 所以一般进ICU,加了机械通气的患者,一般都会用药物让他昏睡过去。 什么也不知道,自然就不会痛苦。 鲍长泰算是个很坚韧的人,也一直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尽力让它和呼吸机同步。 在呼吸窘迫之时,这种努力是有益有效的。但当自主呼吸越来越通畅,机械通气就变得无比碍事。 陶乐这么一动作,床旁的护士小高立即吓了一跳:“陶大夫,您可不能关呼吸机啊,患者就指着它了呢!”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陶乐又迅速地拔了气管插管。 “哎,等一等,不能拔啊!患者的血氧饱和度,在呼吸机的帮助下才勉强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你这一撤......”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监控设备,然后就愣住了:“百分之九十,九十一......九十三?”
小高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前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 鲍长泰的感觉却特别地好。那种肺里充满了氧气,却仍不能被吸收的憋闷感消失了。 他从没有想到过,这种与生俱来,几乎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寻常小事,竟然就能带给人这样强烈的满足感。 不仅如此,口腔、食道与胃中那种难以忍受的,即使是注射了止痛的药物,仍然还在隐隐作痛的感觉,也渐渐地消失了。 只是几根针,几分钟而已。竟然就有这样明显的改变。 这位陶大夫,岂止是有真材实学,简直就是医术通神。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是如此强烈,让陶乐都注意到了。 “你现在应该可以说话了。有什么不适之处,就直接讲出来。”
鲍长泰苦笑了一下。他的口腔和咽喉里面,表层的皮肤已经全部溃烂脱落,前几天都被他一块块地咳了出去——开口说话,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他又不想拂了这位陶大夫的好意,便努力着张了嘴:“谢......谢.......”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来,连鲍长泰自己都惊呆了。 “长泰,你好了,能说话了?”
他的妻子立即冲到了床前,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我好多了。”
鲍长泰轻轻地说道:“针灸,很有用。”
“谢谢你,陶大夫!”
妻子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您听见了吗,老鲍说他好多了!”
“我听见了。”
陶乐轻笑道。 她喜欢听患者和家属真挈的感谢声。这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这本就是她,选择这条漫漫医路的原因。 悦耳的提示音传来:“治疗完成,提高患者健康值9点。”
患者的健康值回升到了22点,界面也由紫色变成了深红。 【本次治疗中共吸收毒素9点,等值转化为生命源能。当前生命源能余额为110512点。请问是否回输患者?是/否。】 陶乐回输了9点,然后就看着健康值上升到了31点。 回到云市这些天,那个花瓶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终于变成了透明晶莹的模样,而她金手指界面中的生命源能余额,也已经涨到了十一万。 关于这事,无论是西穆还是小临、小七,都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似乎他们拿出花瓶,就是想要为她增加生命源能一般。 这令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也许,她不应该将之视作理所当然,也可以适当地给予他们一些回馈? 针灸完成,陶乐默默地拔了针。 治疗的效果是有目共睹的,肖主任和孙处长,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患者在无呼吸机、未吸氧的情况下,血氧饱和度上到了百分之九十三,虽然仍然与常人存在差异,但比之前,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患者张开的口中,先前那种惨不忍睹的模样已然大变,口腔中生出了一层淡粉色的薄膜,怪不得能够再度发声。 患者的妻儿就不用说了,对着陶乐是没口子地感谢。 那位老太太却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并没有陶乐多说什么。 她紧握着十字架,虔诚地念诵起了对主的祷文。 陶乐听得清楚,她说的是:“感谢我主,你用喜乐的灵,再次充满了我们的心。用你的宝血,涂抹了曾经的罪过,让我们重获新生......” 在老太太的眼中,陶乐就是被神明送到儿子面前,专门负责为他治病的工具人。 就算不是陶乐,也会有张乐、李乐、钱乐,所以根本也不用感谢她,要谢的是无所不能的主。 这时,林院长和呼吸内科的衣主任一起到了。 衣主任的声音,既低沉又有穿透力,陶乐耳力又很好,隔着半条走廊,也听得十分清楚。 “这么重的病情,得立即进ICU啊,怎么能安排到消化内镜病房呢?”
“患者不同意,点名让陶乐过来治。”
林院长的话语中也有点无奈。 “可这是百草枯,过了致死剂量,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让陶乐去治,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这辈子统共见了八个喝百草枯的,前面七个都走得很痛苦。哎,我也希望能够出现奇迹,可是在这种病上,根本不可能有意外!”
“你先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林院长说道。 推开了病房的门,衣主任的目光便落到了患者身上,心中立时就生出了火气: “呼吸机呢?怎么连管都没插,这还怎么维生啊?”
他没理会陶乐,只顾盯着护士小高,看得她手足无措: “衣主任,这是陶大夫的意思,而且您看这血氧都上去了......” “无论是谁的意思,都得为患者的生命负责!”
衣主任心中怒火更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