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阻止了那位丈夫喂药的举动,问道:“你妻子是什么时候得的冠心病,怎么确诊的?”
“她得冠心病和心绞痛已经有三年多了,是在老家的医院确诊的,一直坚持吃阿司匹林、硝酸甘油和地奥心血康.......” 他说到这,担心地看了一眼妻子:“大夫,还是先让我给她先吃了药,咱们再说。”
陶乐就摇了摇头,按铃叫了护士进来,给患者拉床旁心电图。 这就是大型私立医院的好处,就算是中医的专家诊室,也配了床旁心电图和一些其他设备,以方便更精准地辩证。 果然没有意外,患者的心电图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心梗,心衰,心绞痛,完全都看不出来。 陶乐简直就要以为,患者得的是癔症。要不干脆给她打十毫升安定,应该就会缓解一切症状......这当然是开玩笑。 还是要搞清病史,再把脉。 “做过冠脉造影了?”
陶乐问道。 冠脉造影,是确认冠心病的金标准,没有之一。 “不是,没做那个。”
患者这会儿也能开口了。 “那是做了冠脉CTA?”
冠脉CTA又叫冠脉多螺旋CT,它不像冠脉造影是有创检查,更能为多数患者所接受。 “也没有.....就是去心内科说了症状,就拿了药。”
也就是说,其实并没有绝对的证据,来支持冠心病的确诊。 患者的丈夫也插了话:“其实之前多次发作,都是在夜间,但我们都是等症状平稳了,白天再去的医院。”
所以并没有在发病期间,到医院就过诊。也不知道他们老家是什么医院,怎么确诊得如此轻松容易。 陶乐在心里给“冠心病”画上了个问号,然后便继续之前中断了的号脉。 患者将衣袖向上捋起一截,露出了半截前臂,陶乐看了心中就是一动。 无论是她的手还是前臂,皮肤都十分粗糙,暗沉发黑,呈现苔癣状,有银屑,且伴有大量抓搔痕迹。 指缝和手背上,则长有少量丘疹、水泡。 外面天气虽冷,但屋里打着空调,室温并不低,可患者的手腕却是冰凉的。 陶乐将这些尽收在眼底,认真地把起了脉来。 患者的脉象沉细无力,一般多见于气血两虚之症。 舌胎淡胖,边有齿痕。 “平时畏寒肢冷吗?”
陶乐问道。 “怕冷,见不得一点风。”
患者无力地道。 “连夏天手脚都是冰凉的。”
丈夫补充道。 “得这个湿疹时间不短了吧,应该有十多年了?”
陶乐问道。 夫妻二人在这时对视了一眼,透出了一股子喜气来,让她有点迷糊。 “大夫,其实我们今天,主要是来看这个湿疹的。”
患者说道:“您能一眼看出来这病得了十多年,说明是有真才实学,不愧是专家。”
陶乐就明白了,这是哪一种患者。 前世她也见过不少类似的患者。他们带着考校的心思,什么病症也不说,专门等着医生来把脉,看看对方能不能看出来......这种事,她早就不在意了。 “湿疹得了十二年,肯定也找过不少人治吧?”
那丈夫点了头,取出了厚厚的几本病历,递了过来。 陶乐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还需要以往病历做一下验证。 果然,常用的治疗湿疹的方法应有尽有,什么清热燥湿,祛风胜湿,养血祛风,燥湿止痒.....其中还有陶乐熟知的名家开的方。 只是这么多方子,就是没有陶乐想的那一种。 所以今天,他们才会找到她的头上。 陶乐认真回顾了一番,觉得辨证无误,这才打开了金手指。 入目的果然是阳虚寒湿之症,与她诊断的一样。 现在她也明白了,患者刚才的胸闷、心悸是真的难受,并不是装出来的。 因为这个病长期持续,就会损伤心气。 她便给患者夫妻简要地讲解了一下病症。 “诸痛痒疮,皆属于心。湿气入体多年不解,进入血脉,内归于心,导致心阳受损,所以会有心悸、胸闷,并不是冠心病。”
“不是?可是我们一直在治湿疹,都是在袪湿.......”患者丈夫疑惑道。 “要治湿疹,但治的方向要调整。”
陶乐的声音很沉稳: “你妻子畏寒肢冷,肾气不足,气血两虚,属于阳虚寒湿症,应该温阳散寒,和血祛风,燥湿止痒。”
她也不再多说,就提笔开了方子,以制附子温阳,桂枝、细辛通心脉以散寒,黄芪、党参益心气,当归和血,苍术、防风、茯苓、土茯苓、白鲜皮、地肤子、蝉蜕祛风胜湿止痒。 “先吃十副,到时候打电话联系我复诊。”
陶乐在方子后面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过去,又道: “我在这边是义诊,你们可以选择:要么到外面药房买药,要么就在这里抓,但我开的方子,可以给成本价打五折。”
她早就看过了,这夫妻二人的衣着都有点陈旧,并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时下的中医,很少会把方子给患者本人,都是拿着在自家药房抓过药,然后就收起来。 这中间有几方面原因:一是外面药房的药材质量,未必能及得上自己家有保障;二是两边的价格,差的确实不小;三则是为了保护自己。 陶乐本来就是义诊,不用顾忌这么多。而且她也很确定,这个方子不可能吃出什么问题来。 “谢谢大夫!”
那位丈夫面上有了笑模样:“不瞒您说,就为了治她的湿疹,我们走遍了全国不少地方,花了好多钱,但就是看不好。”
他看着陶乐,眼睛里充满了信任与期待:“您是周国手的弟子,开的方子肯定管用,我信您!”
夫妻二人起身离开,下一位病人就进来了。 陶乐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岁的女孩,那双没有焦距的眼,以及面上明显的蝴蝶状红斑,心下叹了一大口气。 简玉英一进门,就愣住了。熬到半夜才抢到的专家号,怎么大夫这么年轻? “请问,哪一位是陶专家?”
她左看右看,问出了这句话。 陶乐就又叹了一口气。年轻,就是她迈不过去的坎。 “你挂的是我的号。”
陶乐说:“患者的红斑狼疮,时间不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