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等待时间的增长,亚历克斯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复之前那样激动。 “不可能再有奇迹出现了。席现在肯定已经回归了主的怀抱。”
他喃喃自语道。 “我们已经尽力了。”
R国专家丹尼尔的目光从门口扫过,叹道: “仓促间赶过来,不了解病情,设备也不足。如果这里有ECMO的话,可能就是另一个结果。”
ECMO即“人工心肺”,可以支持长时间的体外呼吸与循环,也是大型心脏手术、心脏停博时急救的关键设备。 这种设备的造价和使用费都很高昂,在国内并未普及,起码云市就一台都没有。 像上次陶乐参与的儿童室间隔缺损修复术,术中也要进行体外循环,但用的是带有热交换装置的一次性鼓泡型人工肺,与ECMO不可同日而语。 “可惜了。如果他没有回到云市,而是直飞京市或海市,就算心脏停博,也可以用ECMO救回来。”
D国专家朗格也惋惜地摇着头。 他对于安布罗修斯家族,还是抱着一份敬意。这样优秀的人物就在自己眼前殒落,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无论是哪一位专家,都选择性地遗忘了陶乐本人。 这位在米奥华国公司的体制中,独立于他们受聘的医疗部门之外,地位隐隐还高了他们一层的特别医疗顾问,他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但见面还不如闻名。 她太年轻了。这个年纪的人,就连给他们打下手的资格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见到病患的临场反应也特别差,站在屋里手足无措,只会发呆。 这样的人,大概也就能在华国这样的人情社会里,得居高位。 背景人情或许能给她一个位子,但却不可能得到他们的认同与尊重。 这一次的事件,看似就是死了一个病患而已,但影响却肯定不小。 米奥科技的独立董事,华国特派专员,E国安布罗修斯家族的独苗席穆先生,在华国考察期间,突染急症病逝。 这件事,肯定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完结,其后续影响将不断发酵,还可能会导致米奥科技投资方向与重心的调整。 这些事,本不是他们这些医生该关注操心的。 但至少有一点,是板上钉钉了。 那位陶大夫特别医疗顾问的位子,是坐到头了。 厚重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陶乐快步地走了出来。 她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人,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怀着各种心情,打量审视她的目光,而是径自冲下了楼。 大门本就只是侧开了一条窄缝,在她通过之后,立时便闭合起来。 亚历克斯与众专家立即挤到了门前,却被大观拦住了。 “我们还想再去见一眼席先生......”亚历克斯语气低沉:“我们是他生前最后的见证者。”
大观的面上露出了一个略微怪异的笑容:“陶大夫妙手回春。席先生已经没事了,现在正在休息。”
他的声音不小,每个等在门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可能!”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来。大家回头看的时候,却见到是后方的一个女护士。 严笛根本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陶大夫?她真能救人?就按护士长讲的那种情况,根本就不能有任何侥幸! 她的话将众人从震惊中唤醒。 是啊,席先生的情况,他们都亲眼所见,是以才明白,真的是不可能。 在没有ECMO的情况下,任谁都是无力回天。 这些米奥科技的人,先是将他们赶了出来,现在又刻意粉饰太平,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几位专家对望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大观。我们想要见一见席先生。”
亚历克斯说道:“我们保证,不会打扰到他。”
“我们大家只是关心席先生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丹尼尔握紧了手机,已经做好了偷偷录相作证的准备。 不止是他们,其他的医护人员也都纷纷发声,鼓噪着一定要见人。 以大观为首,身穿铁青制服的诸位护卫全都不为所动,连表情都没变上一分。 “我怀疑,是有些人耽误对席先生的抢救,为了逃避责任,特意想要拖延死亡时间。”
严笛走上前来说道。 她说的,也是很多人在心里想到,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已经报警了。”
她颇有点小得意地说道。 大观的眉毛轻挑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他与另一位护卫一起,拉开了厚重的纯金大门。 西穆英姿挺拔,笔直地站在门前,神情高冷肃穆,身上散发出无言的威仪。 甫一露面,各种怀疑的声音立时烟消云散。 “席先生!”
亚历克斯等人虽然震惊,但心里实是高兴不已:“您真的大好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就算席先生板着一张脸,但他仍是好好地站在那里——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严笛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再度惊叫出声。 西穆连眼风都没有扫向她。 “各位辛苦了。”
西穆对着门外的医护人员们略一点头,随即吩咐大观道: “替我好好招待大家。”
“是。”
大观随即便引着众人下楼:“先生吩咐设宴款待,各位这边请。”
云溪宫的答谢宴很丰盛,每个人还都收到了一份酬金,金额远远超过了他们所期待的。 “先生不希望,今晚的有些事情,被传播出去。”
大观彬彬有礼地道。 大家都很清楚,这份高昂的酬金中,也含了封口的费用。 为客人的身体状况保密,本来也是医生基本的操守。 严笛却没有出席晚宴。她被人方部长先一步带了出去。 “你被解雇了。”
她回想着方部长冰冷的话语,满心都是愤懑不平,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同人不同命。她这么努力还丢掉了饭碗,而那个陶大夫,凭什么就能轻松地起死回生,难道是有什么邪术不成? 陶乐这会儿也回到了家。一打开门,刚刚放松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那位肥硕的丑猫,正端端正正地蹲在门口,一双黑金色的眸子里,露出了患得患失的表情。 陶乐将大衣交给了身后的小七,破天荒地没有答理他,径直进了屋。 她觉得很累。身累,心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