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陶乐还不知道一场小型风暴正在蕴酿之中。 她脑子里有点乱,吃得食不甘味。 一会儿想着刚才的患儿,一会儿又想起熊文发妻子的肾病,希望他能早点想通,联系自己治疗。 对了,还有西穆。他昼出夜归,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洪省,开始进行考察了? 想到这里,陶乐就掏出了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新闻。 一个高大的男子,将餐盘放在她的对面,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小陶,吃饭就要好好吃饭,不要看手机。”
陶乐抬起头,谢宝树那张故作深沉的长马脸,就落入了她的眼底。 “好。”
她从善如流,当即便放下了手机。 “小陶,谢哥这有点事儿想请教你一下.......你说这女孩子最近情绪总是不高,问她却跟我说没什么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原来谢宝树是有恋爱方面的事,找自己咨询啊...... 陶乐不理会他,只顾低着头吃饭。 今天的午饭很合她的口味,菌菇溜肉片鲜爽滑嫩,松花菜香脆可口,烧茄子酱香浓郁,链鱼头丰腴肥美。 陶乐吃一口香米饭,再吃一口菜,细嚼慢咽,品味着食物的美好——就是不看谢宝树。 “哎,小陶啊,那个,你未来嫂子也是你的同学啊,她的性格你了解吧,来帮谢哥分析一下......” 陶乐依然不语,继续认真吃饭。 这下谢宝树不乐意了:“小陶啊,谢哥对你可不错吧?怎么现在遇上难事,你都不肯帮忙呢?我跟你说,咱俩友谊的小船,很快就要翻了你知道吗?”
陶乐绷不住了,面上带出笑容来。不过她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用手指指手机,又指指自己正在咀嚼的嘴。 谢宝树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吃饭的时候既然不能看手机,也不能说话?” 陶乐强忍着笑点点头。 “哎,这是怪我作茧自缚啊!”
谢宝树叹道:“先吃饭,吃完了你可得帮谢哥参详参详!”
饭还没吃完,护士小余就匆匆忙忙地跑了下来,在食堂里略略张望了一下,径直跑到陶乐的身前。 “陶大夫,不好了,刚才你救的那个患儿家属,又回儿科了!”
陶乐有点不解:“回来就回来了,是找白主任的吧,有些情况想再了解一下?”
“不是不是,是找你的陶大夫......她这回是带着丈夫回来的,说,说......” “到底说了什么,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明白了!”
谢宝树不耐烦地催促道。 “说你明明不是中医,凭什么给孩子作针灸,是拿她儿子练手吗?”
“又说可能孩子被扎坏了,要向医院投诉你,追究责任!”
小余一口气说了出来。 “陶大夫,这可太气人了,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候诊的患儿呼吸停了,及时给他扎了一针恢复了呼吸,恐怕那位母亲等到孩子凉了都未必能发现呢!”小余的话又急又快: “没想到现在倒打一耙,说你不该用针灸来救人。”
她本来就是带着一股子气下来的,这会儿让谢宝树一催,声音就大了点,周围十几桌人可都听见了。 不止听见了,也都听明白了。 儿科的规培医陶乐,发现候诊的一个患儿呼吸暂停,迅速用针灸做了急救,成功之后,患儿家属指责她没有中医执业资格,要投诉她。 这种指责,真是太可笑了。 就算是西医,抢救的时候用的器械也是一大堆。那么用手术刀,剪子,钳子就可以,用根针就不行? 那要是有创抢救呢,最后缝合不还是要用针?或者说有孔能穿线的针就行,没孔的就不行吗?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座的都是医护人员,听到刚被抢救过来的患者家属闹事,心里都是有立场的。 就算和陶乐不熟,就算曾对她受表彰不以为然,这会儿在心理上也站在她这边。 没办法,医患关系近年来越来越紧张,每有一起袭医事件,医护人员都心有戚戚焉。 这会儿看刚入培的小姑娘也遇到了事儿了,而且在这事中她委实也没什么大过错,难免会有同情。 也有那脑子清醒的,这会儿已经多想了一层,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这小陶是为了救人,用了中医手段,却让患者家属抓到了把柄。 没有中医执业资格,而行针灸之实的人不少,要是没人告,实际上也没人管。 但既然患者家属执意要投诉,那医务处也必须处理,说不得还得减免点医药费以塞对方的口。 小陶,这回运气不济,肯定是要倒点霉了。 可怜啊,刚刚被院里表彰,马上就要再背个处分。 想到这里,不少人都摇了摇头,心里生出兔死狐悲之意。 临床处处是陷阱不说,尽了全力没有救回患者,还得向家属道歉,有时还要任打任骂。 这些也就罢了,就算成功施救,也照样可能被指责,就像眼前这般。 这年头,当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可真不容易啊! 陶乐怔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既是找我,那我就过去看看。”
她起了身:“谢哥,你好好吃,等这事完了我们再聊。”
“哎,我陪你一起上去。”
谢宝树把餐盘一推:“这么不知好歹的家属,我得上去会会,给你撑撑腰!”
陶乐推辞了两下,谢宝树一意坚持,硬是跟着一路上了儿科门诊。 中午还滞留在门诊的人也不少,有的是约的下午号提前来的,有的是上午检查,结果刚出来等大夫瞧的,这会儿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再加上被吵嚷声吸引过来的医护人员,着实是热闹得很。 陶乐他们上来之前,白德白主任就先到了。 稍一了解情况,他马上就解释道: “小陶可不是无证行中医,她已经取得了中西医联合执业资格。用针灸急救,既合理,也合规,没有任何问题。”
“你说有就有?”
患儿的母亲很不满:“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没有你的纵容,她哪敢在孩子身上练针灸!”
她心里有底气。那个漂亮女大夫说得清清楚楚,这小陶大夫就是学了点针灸的皮毛,怎么可能考下什么证。 而且以她这个年龄,也就是个大学刚毕业,哪有时间和精力再学一门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