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上人的能为虽然高,但能让每个灵族人都发自内心地尊崇,其实是因为她主持缔结了与弃族的永世互不侵犯和约。
这件事,在灵族人看来,本是不可能实现的。弃族人残忍暴虐没有人性,完全无法沟通,也不懂得信用为何物。他们只会烧杀掳掠,不知信义廉耻,根本没有人性。 只有陶乐清楚,他们也是人,也会惦念父母家人,也同样拥有喜怒哀乐。 这些事,她在永夜星域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幽皇竟然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主动作出这样的建议。 “这个协议,我只会与你签署。只要你我还在的一天,协议就会永远生效。”“你的条件?”
陶乐就算再不待见这人,也被这种协议的前景所打动了。
“嫁给我。”“不可能。”
陶乐说得斩钉截铁,强大的实力给了她拒绝的勇气:
“你知道,我们两个是不能在一起的。不止是因为体质相斥,还因为杀兄之仇。”“主人,跟他多说什么?”
六翼烛龙玄翼跳了出来:“你不待见他,我帮你打飞他便是!”
一道暗影截住了他:“小烛龙,想要动主上,还得先过我这一关!”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挡小爷的路?”
“吾名堕魂。”
陶乐皱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玄翼被修理得不成龙样,狼狈地逃回了宝珠空间,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就算境界到了,也未必是西穆与堕魂的对手。 “我不会嫁你。”
她强撑着坚持道:“但我也可以许诺,这一生只修大道,不言婚嫁。”
“好。”
转瞬之间,千年已逝。眼前的人确实信守承诺,多次处置了犯禁族人。可以说,今天的两族和平景象,他居功甚伟。 陶乐垂眸,避过了他灼热的视线。 “何必呢。”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弃族与灵族,就算能够在宇宙之中共存,但归根到底,不可能相融。”
“就如你我之间,纵然我可以忘记杀兄之仇也一样,除了遥遥相望,什么都做不了。”
“灵力与虚力,一经遭遇,便会彻底中和,消弥殆尽。”
她摇了摇头:“若我们因此而变为废人,眼下的和平,也就成了镜花水月,终难再续。”
西穆上前一步,扳住了陶乐的肩,令她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你的顾忌,我懂。但我想问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们两族不再如今日一般泾渭分明,修行起居皆为同源,生活通婚全无禁忌,你是否.......能答应我的要求?”
若非这番话太过匪夷所思,仅看他那无比认真的表情,陶乐几乎就要以为这是真的了。 “我答应你,如果真能有那么一天。”
“记住你说的话。”
转眼又是数百年过去,西穆再也没有出现。说来也怪,以往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他的消息或者礼物,那时候她总觉得厌烦,而现在,她却会不时地想起这个人。 好在作为日耀宗的话事人,关注一下弃族幽皇的行踪,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公事,便是多问几句,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所以她便得知了,弃族这些年来一直在收集各种珍稀资源,无论是在灵族与弃族哪一方,都毫不吝啬地花费了重金,各大商行无不接到过订单,而且合同上全都签押着皇室内库的印章,说明这些是幽皇所需,只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要不是这些资源,大多与武器装备无关,而且收集行动本身,并没有经过任何掩饰,灵族各界几乎会以为,他们根本是在伺机图谋,想要发动一场新的战争。 所以,西穆到底想要做什么呢?陶乐心不在焉地想着,就被另外一个重大消息震住了。 “大劫将至。”
大衍宗的廖宗主忧心忡忡:“没有瞻星盘,我无法准确豫测大劫的成因与具体时间,只能大致判断出来,这次大劫,怕是要应在上人您的身上。”
“廖宗主,休得妄言!”羲和不满地道:“上人身系灵族安危,怎么能去做那应劫之人!”
羲和身为灵族长老会的会长,说的话自然极有份量。大衍宗在失去瞻星盘后地位陡降,廖宗主又哪敢跟他辩驳,当下便软了口气:“大概是我学艺未精,上人勿罪。”
陶乐近日心中确实是莫名躁动,闻言却忽然平静下来:“廖宗主无须多虑。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必不会袖手旁观。”
她这句话一出口,脑中立时清明了许多。晋入神人之境,很多事情自有感悟。当下她便明白过来,廖宗主所言非虚,这次的大劫,必然与自己息息相关。 两日后,陶乐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的身上有着数道狰狞至极的伤口,其中还在缓缓地渗出墨色雾气。 她下意识地将一道灵液注入对方的体内,眼看着黑色雾气逸散出去,伤口逐渐开始愈合,这才松了口气: “堕魂?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西穆呢?”
“上人。”
堕魂的声音十分低落:“主上......与我的灵魂契约,已经断开了。”
“什么!”
陶乐腾地站了起来:“你是说.....西穆已经不在了?他人在哪儿,马上带我过去!”
堕魂却郑重跪下,对她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上人,此事非同小可,您若是决意前去,还请先行安排好后事。”
陶乐缓缓地坐了下去:“我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人应该记得,五百年前,主上对您说的话.......” 她确实记得。西穆说,要打破两族之间的壁垒,让两族再无分别,那时她只觉得可笑,可现在回想,却凛然心惊。 “他,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时间紧迫,堕魂讲得简洁明快。当年西穆在古籍中找到了一个阵法,以三个相连的星域为阵眼,加上种种珍稀材料,足可以将虚力与灵力混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按书中所载,一旦此阵生效,则会源源不断地向外扩张,将原有的虚灵二力,替换成全新的源能。最神奇的是,源能温和无比,对于原有身怀虚力或灵力的人,并不会造成太大损害,年轻力壮者可能毫无感觉,只有极少数人会虚弱一段时间。 而在这之后,弃族与灵族之间,便再无分别。 这种未经证实的古籍,所载内容真假难辨,包括堕魂在内,无数人都曾经劝谏过西穆,但他却铁了心,一意孤行。 “所以,他成功布置,并且启动了大阵。”“是的。”
堕魂的泪水滴落到了白玉阶上:“但虚灵二力结合之后,只有八成转变成了源能,还有二成,却变成了一种前所未见,充满了破坏力的黑暗能量。”
“主上用最后的力量,将我丢出大阵,自己却被那种黑暗能量所吞噬了。”
“最关键的是,大阵一经运转,便不会停下来。无数的虚力灵力,转化为源能扩散到四面八方,也同样有无数的黑暗能量新生出来,聚成一体——若是坐视不理,只怕数月之间,这世间便已成了人间炼狱。”
“上人,您与主上同为神境中人,却分属灵、虚双方。这世间诸般力量,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所以.......” 堕魂将头伏了下去,泣不成声。 “我明白了。”
陶乐站了起来,以指凌空写了一行字,随手一挥,金色流光便划破了天际。
下一刻,她便与堕魂一起消失无踪。 史载:灵虚末年,天地大劫至。嘉和上人只身应劫,感化天地,消弥灾祸,普化众生。自此,世间再无灵、虚二力,亦无灵族、弃族之分。凡我人类,一体共存,永沐恩泽,和乐永昌。 番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