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昀昀的话,于副局长是将信将疑,程越却有了自己的猜测。
他看了一眼上方的陶乐,见她双手中的绿色光团越聚越大,便询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乐乐的能力,是与治疗有关吧?”昀昀点了点头,很是傲娇地说道:“家母在医学方面的造诣且不必说,只是她今天施展的这种能力,我们俩也只是听说,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种......能力?”于副局长擦着额上沁出的汗:“小朋友,你是说,你母亲不仅只会一种能力?”
“那是自然啊。”
昀昀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除了天赋能力之外,其他的能力都可以经修行得来,多一点又有什么稀奇。”
这样的话,听在于副局长和程越耳中,就有些凡尔赛的味道。 能力和习武一样,首先拥有天赋能力者的,只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 这其次呢,就是绝大多数的能力者,专修一项提升等阶已是不易,至于辅修其他,他们可真的都还没想过。 “那个,席夫人还真是惊才绝艳啊。”
于副局长说得干巴巴地。
程越没有接话。他仰着头,看向上方的陶乐,满怀期待地说道:“开始了。”会议室之中,众人也同样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陶乐的行动。 她只是打了几个看似普通,实则玄奥的手势,然后双手便轻轻一翻,将那些光团,虚虚地向下压去。 明绿色的光团在离手之后,迅速地膨胀扩大,很快便将整个旧宫上方完全笼罩起来。 下方的游客之中,这时已经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转身,向外跑去。 这种因为未知恐惧而造成的奔跑,有一就有二,然后就引发了集体慌乱。 进入旅游季,来旧宫游览的客人本就不少,这会儿匆匆忙忙地向外面挤去,立时便出现了推搡现象。 “一群蠢货。”
昀昀说着,身形闪动,出现在金水桥上方,双手轻提,将两个刚刚被推倒的孩子,直接抱了出来。
“跑什么!”他冷冷地喝道:“想走的人,我们不拦着,但是必须要按照顺序慢慢来!”
说完这些,他也不再看下方脚步放缓了些许的人群,直接对紧跟过来的于副局长吩咐道: “马上安排人手,组织想走的人有序撤离!”
“哎,好,好。”
于副局长擦着额上的汗,然后喊道:“小文,小赵,你们赶紧把人叫过来,组织疏散——”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刚才对他发号施令的,竟然是一个屁大点儿的小豆丁!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七八岁大的小孩儿,说话之间怎么就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让他毫无抵抗之力,只想一丝不苟地迅速执行!”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丝怪异感硬生生地挤了出去,然后才带着下属们,分段组织要离去的人,慢慢出宫。 “昀昀。”
洛洛看了一眼宫门前面聚集的人群:“你说他们到了明天,会不会为今天的离去,而后悔不已?”
“都是自己的选择。”
昀昀说着,看向天空:“这小甘霖术,最受益的就是施法现场,清隐疾强根基,好处数都数不清。至于市区的其他地方,就只能净化那些病虫,没有其他的功效了。”
绿色光云扩散到一定程度,像是集体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就在天空爆裂开来,散成了无数淡绿色、掺杂着金芒的光点。 这些光点中的大多数,慢慢地落下来,但也有一少部分,顺着风儿飘向四面八方。 本来已经相当厚重的云层,就在这时忽然打开了一道圆形的裂缝,将明丽的阳光,洒落到了陶乐身上,在她的发际、额头与身周,全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圈。 云层仍在聚集,渐渐厚重,继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水与绿色的光点在空中相互交融,然后一起欢快地坠下地来,落到了不及准备的人们的身上,浇湿了他们的发与面,衣与鞋。 旧宫之中,离开的人是大多数,也有极少的一部分,仍然留在原地。 祁连就是其中一个。他用仅余的左手拄着拐杖,仰起头迎着和风细雨,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陶乐。 “真美啊。”
他喃喃地说道:“是神女吗?”
吐出这句话,祁连自己都有点意外。 这世间,哪有什么神呢?如果有,他就想要去问一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右侧袖管和裤管,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父母供他念书,送他出国深造,花的钱可真不少。 家里就是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为了让他有出息,父母是咬了牙地省吃俭用,几年几年地不买新衣,吃得更是粗茶淡饭,但在给他供他读书方面一点都不含糊。 当年大学毕业,本来就想赶紧找份工作回报父母,根本不想花大价钱外出镀金,无奈父母坚决不许。 “钱只有花在教育上,才是最有效的。你给我们出去好好读书,就是对得起我们了!”
没想到,只差半年就能毕业,他却出了车祸,截断了一臂一腿,只能忍恨辍学。 回国之后,他没敢联系自己的父母,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他们说。 他们对自己的前途,有着殷切的期盼,怎么好告诉他们,自己学业未结,又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残废? 这些天,他一直在挣扎着,但轻生的念头,仍然占了上风。 这一生,他已经辜负父母良多,难道还要在未来的时光里,继续赖在他们身边,像蚂蟥一般,不停地吸食他们的血肉吗? 确实曾有人跟他推荐过《百万光年》,说在那个虚拟世界之中,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地生活,甚至还有一定的几率,晋级为能力者。 可他自小以来受过的教育,就是远离任何游戏,他不会,也不相信,世间真会有这样神奇的游戏。 一直以来他奉为圭臬的是,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前提是四肢健全。 他难道还能始终沉迷于游戏里,让他的父母继伤心之后,又失望透顶吗? 长痛不如短痛。在这场无比温柔的微雨之中,祁连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不能在高处一跃而下,那会吓到旁人,压坏花花草草。 也不方便去景区登高失足,这样会给工作人员造成麻烦。 湖泊河流更是不可行,到时候泡胀的身体浮出来,实在难看得紧,说不定还会给发现他的人,带来心理阴影。 只有深海才适合他。祁连做好了打算:将车祸的补偿款打给父母,自己则用最后的剩下的一点儿钱,买上一张船票,然后就在某个夜里,悄然消失于风浪之中。 他这一生是个无用之人,走的时候也不想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雨还在下,比刚才变大了不少。 祁连撑着拐杖,有些艰难地向外挪着。 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阵酥酥麻麻,极难形容的痒意。 它们来自右臂和大腿截肢之处,那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部位,现在忽然就麻痒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崭新的东西,要从那里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