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感情之中,陶乐戒备过,挣扎过,也一度试图自欺欺人。
但西穆却偏偏用自己无上的姿容,动听的情话,无微不至的关爱,一点一点地撬开了她坚硬的蚌壳,触及了其中最柔软的部分。 然而,这终归只是一场梦而已。眼前的西穆,明显已经醒来,却独留她在梦中沉沦。 脑中昏昏噩噩之际,陶乐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至极,低沉得像坠落地上,被人随意踩踏的柳絮。 “十天之内,我会治好墨琉。”她说道:“而且,我也会按你所希望的,与你保持距离,不会再越雷池一步。”
“很好。”
西穆面色稍霁:“我们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十日之后,若墨琉果真平安无事,还会有额外的谢礼送到。”
“不用了。”
陶乐表情与声音一般呆滞:“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若你过意不去,就当是答谢这些时日,你对我们医院的捐赠与照拂之情。在这之后,我会退出米奥科技,专心地做好一名医生。”
西穆的目光追随着陶乐,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的心中莫名地焦躁不安。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让他唤住这名不起眼的女医生,留她在身侧,不得离开。 这种焦躁和冲动来得突然,且绝无理性可言,他使了很大的气力,才勉强地将它压了下去。 “殿下。”
临说道:“您想没想过,若这位陶医生真能治好墨琉的伤,这份能力,就算尚达不到大治疗师的水平,也算是极难得了。”
“对于这样的人才,放开手就太可惜了。”
西穆就摇了摇头:“这次重启之后,你好像有点糊涂了。”
“蓝星是什么地方?二阶初级文明而已,最高的生物等级,也不过四级。”
“大治疗师为什么难得?是因为他们对于源能与生命本身,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与认识。要想达到这种程度,其自身的修为至少要在七级以上。”
“而刚才的这个蓝星人,应该还只停留在一级,连最被级的治疗师都算不上。”
“我明白了。”
临如梦初醒:“她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压制或是化解了暗物质。”
西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又道:“你说的话也有可取之处。一切就等十日之后,再作定夺吧。”
“殿下。”
星沉在这时插话道:“如果时限到了,墨琉的伤势仍未治好,或者又再恶化了,我们又当如何?”
西穆就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等事,还需要我再过问?”
见到星沉的表情有些迷惘,临连忙指点迷津道: “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儿。这个蓝星人要是没有接下救治墨琉的任务,没有在殿下面前夸下海口,那殿下只会计较她的冒犯与僭越之罪,不会为这件事再作责罚。”
“可是,冒犯与僭越是更严重的罪名吧?”
星沉不解地问道。
“所以说,这个蓝星人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临说道:“最起码,她已经为自己多争取到了十天的时间。”
星沉这会儿也转过了劲儿来:“她最好能够像自己所说的一般,将墨琉治好。否则,数罪并罚的话,都不止是要她自己一条命这样简单。”
西穆听着星沉与临的对话,心中那股烦恶之意又升腾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听不得,有人说刚刚才个蓝星女医的不是。 “行了,不提此事了。”
他抛开心中那丝古怪的想法,说道:“这段时间,我的记忆层可能确实出现了问题。”
“在蓝星上的很多布局,看起来都有些多此一举,但当时为何如此设计,却都记不真切。”
“殿下。”
临赶紧解释道:“我的系统数据显示,一切都出自于您的圣裁。”
西穆摇头道:“我不是要追究什么。罢了,这些事多是暗鸿经手,马上召他回行宫,专门奏报此事。”
从墨琉的房间到自己的居所,一共不过几十步的距离,陶乐却感觉自己走了几个世纪之久。 进屋之后,她便将自己抛入了床中,将身体蜷成了一团。 小七见状,连忙问道:“主人,您是不舒服吗?”
陶乐没有抬头,只是闷声问道:“小七。你也是阿穆......席董派来的。现在他要走了,你是不是也一样会离开?”
“我不会离开主人的。”
小七急切地解释道:“为您服务,服从您的命令,镌刻在我的核心代码之中,属于最高优先级。其他任何人的命令,都没有您重要。”
“谢谢你,小七。”
陶乐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好的主人。”
小七乖巧地将手覆在她的额头:“您的体温正常,身体各项指标也很健康,只是心率有些过快,需要平复心情,好好休息。”
“对了,您还没吃晚饭,不如先吃了再好好睡一觉?”
“不用了,我不想吃。”
陶乐刚才全靠一股意志硬撑着,这会儿那股劲儿一泄,立时便觉得心痛如绞。
西穆啊。她在心中轻轻地念着那个熟悉至极的名字,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意,便自心底漫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那般光风霁月,有如芝兰玉树般的谪仙人,对她倾心相对,深情相许,怎能不动心。 都说真心无价。可是对无价最直接的解释,就是毫无价值。 她的真心,对他而言,便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陶乐心如明镜,想得清楚明白,但身体却还沉溺在那一段过去式般的感情中。 这一晚,她彻夜未眠。清晨起床,揽镜自照,才发现面色已苍白如纸。 小七早就做好了丰盛的早餐,陶乐却仍是没有什么胃口。 她勉强喝了几口小米粥,便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已经恢复了清静,昨日的红毯、护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陶乐推门而入,屋中只有大观和仍然人事不醒的墨琉。 西穆不在。陶乐的心中既失落,又释然。 果然人这一生,得与失,都是平等的。 自己既然已经得到金手指,又得以重生弥补了前世的遗憾,便应一心行医才是,本不该再奢求其他。 陶乐这般想着,便打开了金手指,验看了墨琉的伤情。 一夜过去,他的健康值由昨日的26点,回落到了22点,显见这伤口中的暗物质,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陶乐皱起眉头,再度为他做了针灸,又将所得到的生命源能直接回输过去。 到了治疗结束之时,墨琉的健康值已经回升到了40点,人也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