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了汝河,走了约五里路,前面有一处草市。三十多户人家,街道冷清,没有什么行人。与汝河对岸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黄员外见了,道:“这处草市如此之小,我们这一行人可住不下。到前面买些酒吃,随便填一填肚子,天黑之前赶到临颍县再想办法。若赶不到县城,今夜就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唐哲道:“员外说的是。我们的挑夫就有一百多人,小的草市委实是住不下。”
一边说着,一边催促众人加紧赶路。 到了草市上,寻一家最大酒店,黄员外几个人叫了些酒肉。带的挑夫都在草市外,选一块大的空地,埋起锅来做饭。他们带的有米,无非是到草市里买些盐、醋之类,又买了些酒。 这个时候就知道,古时候的人出门为什么带米。不带米,人数多了,到了这种小地方,就连饭都没有地方吃。比不得后世,再是偏远的地方,都能吃上饭。 进了酒店里,小厮上来酒肉,黄员外和唐哲及几个挑夫中的头领坐下吃喝。玉奴和萍萍另要了些酒肉,在角落里单独一桌。 小店不大,除了黄员外等人,还有两三桌客人。看样子不是附近乡民,就是小商人。 刚饮了一杯酒,就从门外进来一个大汉。一进店门,便高声道:“主人家,切两斤熟羊肉,再来一角酒!路上走得急,肚子饿得狠了!”
小厮高声答应一声,快步跑到柜台后打酒。 在角落里的玉奴听见声音,心中一喜,急忙回头看。果然,来人正是自己栾庆山。 栾庆山扫了一眼玉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在桌子边坐下,看店里面的客人。 小厮上来酒肉,给栾庆山倒了一碗酒。栾庆山拿起酒喝了,大赞一声:“好酒!”
说完,把酒碗重重砸在桌子上。看着旁边桌上的黄员外,道:“这位员外,我来店里时,看市面空地上许多挑夫在吃饭。看来,他们是帮员外挑的货物了?”
黄员外听了,立即警觉起来。道:“是又怎么?不是又怎的?”
栾庆山道:“没有什么。只是告诉一声员外,这里与王观察的治下只隔了一条汝河,河两岸可是两个世界。许多从河对岸过来的商人,便就在附近遭了劫。员外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一些!”
唐哲听了,心中就有一些慌。急忙道:“你这厮胡说什么?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拿这些话出来吓唬人!再敢胡说,信不信报官抓了你!”
“官?这附近有官吗?”
栾庆山大笑。“过了汝河,只凭拳头说话!你这厮不识趣!”
唐哲看栾庆山的身材高大,不是个好惹的。只好强咽一下口气,对黄员外道:“员外不必听他满嘴胡说!我们一两百人,纵然是有强盗,也要躲着我们!”
黄员外虽然心中犹疑,还是对唐哲道:“我也只说汝河这边不太平,特意挑了些强壮的挑夫,多给他们工钱。真来了强盗,有挑夫助我们。什么强盗,敢不把一两百人放在眼里!”
栾庆山一笑,只是吃肉喝酒。 听了那边说的话,玉奴何尝不明白栾庆山的意思?这是给自己送信,要走赶紧走。现在强盗们的胆子大得很,不必等到山里或者树林里再抢,前面不远就要动手了。 见栾庆山不再说话,玉奴让小厮去把唐哲叫来。 到了玉奴桌子上坐下,唐哲笑着道:“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娘子因何事叫我过来?”
玉奴道:“已经过了汝河,答应我的酬劳该给了。”
唐哲道:“何必着急?前面到了临颍县城,我们住下了,夜里我自然给你。”
一边说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玉奴的身上打量。打量完了,又转过头看了萍萍一遍。 玉奴冷声道:“官人,我们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拿这些话来诳我。到了前面,都是你们的人,那时不说有没有钱,连我的命都是你的了。这里离汝河不远,我若是跟黄员外说了,让他折返,你们人再多也没有办法。官人要么给钱,要么这生意就不做了!”
唐哲听了,脸色大变。玉奴说的不错,这里离汝河不远,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人没有在这里。玉奴告诉了黄员外,事情只怕就做不成了。不管黄员外信不信,他是为了玉奴姐妹来的,必然回去。 脸色变了又变,唐哲道:“娘子不必着急,再等上一等又何妨?钱不在我这里,等到晚上,见了拿钱的人才好。你现在就要,我也没有办法。”
玉奴冷笑:“你连钱都没有,想着空手套白狼吗?不必说了,不见到钱,我绝不走!”
听了这话,唐哲眼中射出冷光,盯着玉奴。面相狰狞,好似要吃人的样子。 玉奴狠下心,横眉冷对,气势丝毫不弱。一边的萍萍看见,不由觉得有些害怕。 那边正在吃饭的黄员外见唐哲到了玉奴桌上这么长时间,心中有些醋意。高声喊道:“员外,时间不早,过来早早吃了饭,我们好上路。”
唐哲听了,心中犹豫一会,终是没有办法。对玉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钱确实不在我这里。你现在要钱,我真没有办法。”
玉奴道:“不在你身上,那便立即拿过来!半个时辰,见不到钱,我就把你的生意搅黄!”
见玉奴态度坚决,唐哲只好道:“你等半个时辰,要确保黄员外不足。若做不到,还是乖乖跟我到临颍县的好!这一次生意做不成,拿你抵罪!”
玉奴道:“你不用吓我!到了现在,生意成不成,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只要见到钱!”
唐哲没有办法,只好回到桌子边对黄员外道:“员外,十分不巧,我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下。不要半个时辰必然回来!员外在这里安心吃喝,我去去就来!”
黄员外道:“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有什么要紧事?我们许多随从,派个人去就是了。”
唐哲赔笑道:“是要紧的事,必须我亲自去。员外不必忧心,你等等就是。”
说完,出了店门。骑了自己的马,一出了草市,立即策马狂奔。 店里面栾庆山看见,只是微笑。唐哲这个样子,他心中明白,玉奴必然知道自己的意思了。 要不了半个时辰,唐哲回到了小店外。下了马来,拿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水,出了一口气。进店向黄员外告了罪,便到了玉奴的桌边坐下。把手中的一个包袱交给玉奴,道:“加上先前给你的五十贯,这里整整八百贯足。你数一数,不要再闹事了!”
玉奴拿过包袱,转过身,打开包袱仔细看。 襄阳印的会子工艺精细,周围的人早认得了。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做出稍微相似的假币。玉奴粗粗一看,便就知道是真币。八百贯该是多少,一时之间哪里能够查清楚?只觉得是一大包,必然不会错了。紧紧抱在怀里,向萍萍使个眼色。 萍萍心领神会。对唐哲说道:“原来是我的亲戚,这可不好不去见。只是现在路上,如何是好?”
玉奴道:“多年未见,既然路上遇到了,当然要聚一聚。官人,你们先到临颍县城里,在那里等上一等。我与妹妹去见一见亲戚,稍后就到临颍找你们。”
一边说着,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唐哲。 唐哲心里暗暗叹一口气。道:“如此也好。你们事情做完了,早到临颍与我们相会。”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到了黄员外桌旁。唐哲道:“事情实在巧了。刚才我得到消息,说是有人来找。急匆匆赶去,原来是萍萍的亲戚,恰好在路上见过我们。他们亲戚多年未见,刚好去会一会。我们先行一步,到了临颍县城,再等她们姐妹来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