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和李迪从外面进来,脚步摇摇晃晃,口里唱着曲子。李唐唱一句:“此江若变作春酒,垒曲便筑糟丘台。”
李迪便接:“千金骏马换小妾,醉坐雕鞍歌落梅。”
见林夕父女围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酒菜,正在那里饮酒。李迪抖了抖手中的酒坛道:“我们不曾忘了你们父女!看,这里是宜城的金沙泉,第一等好酒!特意买回来给你们吃!”
林夕道:“明日端午,我们喝的是菖蒲酒。你的好酒还是放在那里,以后慢慢喝。”
李唐听了大笑:“倒是忘了,明日是端午佳节!流落数年,这些节日也忘了!”
说着,与李迪相互扶着,到了桌子旁,捡把交椅坐了。 伸头看了看桌子上面的酒菜,李迪道:“你们倒是吃得好,竟然有鳜鱼!今日我们到酒楼上,吃了一尾清蒸缩头鳊,着实美味!肉质滑嫩,鲜美异常!”
林家父女见两人一副醉态,一起摇头。他们也是苦日子过得久了,今天放纵一番。鹿门山下来,他们便寻了这处小院一起租了。李唐和李迪住两间,林夕父女住两间。 坐在交椅上,李唐道:“昨日我拿了初稿给王观察看了,观察甚是满意。只是觉得粗疏了些,让我们加把力,制得更精细。对了,观察夸了版的布局,还有上额的几个字,这可是林娘子功劳。”
林夕道:“如此最好。我还怕自己不能画,不能刻,说我白拿钱呢!”
李唐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观察是个做事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谁下了功夫!”
林夕的父亲道:“你们说制什么版,我听着此事你们两个待诏出力最多。我女儿不过做些杂事,好歹赚几文钱。怎么听你们说,她还出力不少呢。”
李唐连连摇头:“林娘子功劳可不小。我们画了画,如何布到版上,还添什么东西,要怎样写明钱数,让人一看就懂,都是大学问。而且上面不少字,都是林娘子写的。我们虽然作画,字却不如她。”
几个人在那里说着最近做的事,林夕父亲听得甚是好奇。听他们话里意思,王宵猎的会子是要平时使用的,跟其他不同。会子平时怎么使用?让人奇怪。 等到太阳西斜,林夕父女酒足饭饱,各自回房休息。 衙门里,王宵猎、陈与义和杨审坐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发行的会子。 陈与义道:“前次荆门军缴的金军财货,全部算起来能值六百余万贯足钱。不过,金银只有七十余万贯,珍珠宝货有一百二十余万贯,其余多是布帛、字画等杂类。要以这些全做本,只怕不多。”
王宵猎叹了口气:“天下处处缺钱,不然我们何必印什么会子?做会子本钱,最好是金银铜钱。现钱不多,许多事情就不好办。这样吧,铜版要制出来还有半个月的样子。在这些日子里,把布帛等物尽量换成现钱如何?若一文本钱发四文钱会子,有不少钱。”
陈与义摇了摇头:“襄阳邓州能有多少现钱?尽力去换,也换不了多少。最好的办法,还是按着科配去卖,让本地商人交钱出来。”
王宵猎摇了摇头:“再是缺钱,也不能科配,这是我们衙门的信眷。衙门的信眷,可不是多少钱能买的。听说鄂州、荆门等地,经过战火之后物价腾贵,能不能拿到那些地方去卖?”
听了这话,陈与义不由苦笑:“观察,现在什么时候?慢说不容易换成现钱,就是能换来,又如何运回襄阳?战事之后,交通不便,这可不是容易事。”
王宵猎不语。坐在那里想了一会,道:“加上从金军那里抢来的现钱,有二百多万贯本钱。再加上我们原来存的金银和铜钱,一共三百多万贯足钱。按此发行会子,可以有一千多万贯。有这么多钱,许多事情就可以做了。若是后边越做越好,数量也不算少。”
陈与义道:“下官不知道观察的办法是不是可行。朝廷发行会子,一向都是补财用不足,民间自然叫苦。我们虽然办法不同,却不知道百姓如何看。”
王宵猎道:“发行会子,其实最重要的事情有三件。一是怎么印制出来,二是怎么到百姓手中,三是如何从百手手中收回来。这三件事做好了,自然就会利大于弊。”
听了这话,陈与义不由摇头:“哪里那么麻烦!各地都是官印出来,收买民间货物。到时间了,再发行新会子,把旧会子兑回来。以新换旧,其实非常简单。”
王宵猎摇了摇头:“如此发行会子,数额是衙门少的钱数。民间到底要不我这么多钱,是少了,还是多了,一概不知。用新会子换旧会子,有更大问题。本来发会行子是补财用不足,则必然每次新会子都比旧会子多得多。不用很长时间,便贬值得厉害。”
杨审道:“自天圣年间川蜀印交子,交子、会子、钱引行之多年,确实问题多多。蔡京当政时,没有本钱,多印交子,致一贯交子才值百多钱。”
经过了道君皇帝的许多神仙操作,到了南宋时,宋朝纸币的理论基本成熟,即称提之术。发行纸币要有本钱,市面纸币购买力低了,则用本钱买纸币,保持币值稳定。当然,这是理论,南宋的大部分时候都不按此操作,纸币贬值得非常厉害。 有前世记忆,王宵猎当然瞧不上这种原始的方法。他印会子,想尽办法加入后世理论。 要保持货币稳定,一是发行要有本钱,二是不能滥发,三是要与经济发展相适应。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有本钱,并且不滥发。等到经济发展起来,最重要的是与经济发展相适应,并且不滥发。 王宵猎道:“我欲设一官员,专门管会子的印制。印多少,由衙门来定,只管印好。而后再设两三家银行,专门接这印出来的钱。百姓可以在银行储蓄,也可以从银行借钱。靠着存钱和贷钱的息差,银行赚钱。各衙门用钱,按衙门存在银行的钱去取。银行本身,既不印钱,也不管衙门用多少钱。”
陈与义听了一时怔住。在那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王宵猎意思。 杨审道:“观察的意思,衙门要开质库吗?”
王宵猎摇了摇头:“不是质库。质库还允许别人当东西,银行不做。银行只是让百姓存钱,另外向百姓贷钱。存钱和贷钱的息差,就是他们赚的钱。”
杨审摇摇头,看着陈与义,想不明白王宵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