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早早过了大雪节气,快要到冬至了。从半夜的时候,纷纷扬扬的大雪下来,一直到早上都不停。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少有行人。
一个小厮快步到了孟迅住的客栈,跺着脚道:“孟员外可在?”客栈的小厮引到孟迅住。孟迅一看,是陶员外家的人。急忙问道:“今日有消息了?”
小厮道:“洛河上面的画舫。你们要快点去,晚了就开船了。”
孟迅一怔:“这样天气,河面不会结冰?”
小厮笑着道:“不会。这些日子天气暖和,下雪时也不太冷,尽管放心好了。”
孟迅道了谢,拿出几个铜钱让小厮去买糖吃,便急急忙忙去找曹同章。 曹同章正裹着一件貂衣在烤火。这个年代,棉花没有普及,一般的人家连后来的被子都没有。所谓的被,无非是絮的苇花、柳絮之类,好的人家才能用绵。一到了早上,也没有赖床的习惯,早早就起来。 进了门,孟迅左右看看,道:“今日陶员外开赌,在洛河的画舫上。哥哥快准备。我去叫程员外和孙员外来。”
曹同章怔了一下:“在画舫上面?陶员外怎么想的?这样天气,不怕洛河冰封?”
孟迅道:“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反正现在河面没有结冰,只管去就是。”
说完,匆匆出了门,去找程庆和孙平两人。 不到半个时辰,诸人收拾停当,匆匆向北行去。 陶员外的画舫停在天津桥的附近,几個人一路北行。此时的雪下得越发大了,飞飞扬扬,灌进脖子里。几个人缩着脖子,袖着手,顶风冒雪前行。 此时天津桥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一艘画舫停在桥下,显得孤零零的。 孟迅骂道:“陶员外吃错了什么药,这样天气非要在画舫上设赌!找处院子,烤着火岂不美哉!”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下了码头。到了跟前,就见陶员外站在风雪里,拱手笑着道:“几位路上辛苦!”
孟迅道:“着实是辛苦!这一路上啊,我不知喝了多少风!”
陶员外忙道:“快请里面坐!里面生了火,有热茶,与外面两个世界!”
孟迅指了指程庆和孙平,对陶员外道:“这一位是程员外,这一位是孙员外,都是我熟悉的人。今日得闲,到画舫上来玩一玩。”
陶员外满脸堆笑,向两人问迅。看向二人的目光,确像是刀一样。 程庆和孙平不动声色,向陶员外回了礼,走进了画舫。 画舫外面是一间小屋子,用来放雨伞之类,同时把里面与外面隔绝。进了小房子,再推开门,才算是进了画舫里面。一进里面,当先就是一个大火盆,里面木炭烧得正旺。 曹同章把身上的貂皮大衣脱下,道:“一进里面,热得大衣就穿不住了。陶员外有心,这么冷的天,在这画舫里真是别有味道。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却又温暖如春。”
早有小厮过来,接了曹同章的大衣,领着几人到里面坐好。 此时还没有开赌,看起来更像是老友会客。几个人坐在桌边,小厮上了茶来,宁静而淡远。 河南府衙,王宵猎的住处,陈求道与陈与义围桌而坐。他们的旁边,是宣抚司和河南府的一众幕职官。 经过一年的努力,官员终于补完,体系大致完备。虽然大部分王宵猎并不满意,终于是有人了。 桌子的尽头,王宵猎手握滚烫的茶。道:“今日叫大家来,是难得一场大雪,我们说些闲话。再就是,前几日送来一群党项的羊,据说很好吃,我们便就聚上一餐。”
下面坐着的官员纷纷道谢。 王宵猎道:“前几日我到园林司去,路上碰到赌徒当街打架。我让崔青去了解了一下情况,今日就结合这件案子说一说我们该如何治理。实话说,我也是摸索当中,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你们尽管提。”
说到这里,王宵猎喝了一口茶水。皱起了皱头,想着从哪里开始。 下面的河南府通判高颖和签判王洋很紧张。这是他们的职责,王宵猎由于职务的关系,很少管河南府事务,具体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处理。在洛阳城里发现打架事件,两个人的罪责非轻。 想了一会,王宵猎才道:“我做事情,总希望有根据,不希望想起什么做什么。不能我出去趟,碰到了有人当街打架,就让河南府加强治安。不能因为打架的两个人是赌徒,就去戒赌。这样是不对的。如果只是凑巧了,那一天就是他们运气不好,让我碰见了呢?”
说到这里,高颖和王洋两人心里出了口气。最怕的就是,王宵猎想一出是一出,这可就难办了。宣抚司驻在洛阳城,王宵猎难免要出去。一出去,必然碰到事情。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当街吵架,河南府会麻烦无比。 王宵猎道:“所以我回来,让崔青去查一查那个地方。没想到这么一查,还真就发现了问题。那里本来就是无主之地,百姓大多逃亡。而且不是深宅大院,多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年初攻占洛阳城后,原来逃亡的百姓因为方便,就聚集在了那个地方。河南府也管,在那里设了里正保长,还有人巡逻。但是,架不住人多啊,而且这些人大多没有谋生手段。时间一长了,他们要谋生,于是卖淫、赌博这类没有本钱的生意就在那里泛滥成灾了。”
陈求道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总要吃饭吗。”
王宵猎点了点头:“是啊,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吃饭的。你们不给他们饭吃,他们自己就要想办法,什么国法人情都没有用。所以要解决那里的问题,就是给他们饭吃。”
说到这里,王宵猎问高颖:“河南府有没有想办法给他们事情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高颖道:“营田司曾经想让他们去营田,只是响应的很少。”
王宵猎道:“那里的人,据崔青说,大多都是原来洛阳城里的百姓。他们是城里人,让他们营田,当然很多人不愿意了。城里人的生活习惯与乡村不同,还是要注意的。”
说到这里,王宵猎低下头,想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