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自己的车队里载有各种药材,女眷们做饭时都会添上一些。 有病治病,没病健身嘛。 只是眼前的小姑娘高烧得厉害,还是先看看大夫比较好。 哪怕那两个大夫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找到古家商队的大夫时,两人比任宁还要紧张,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 “任指挥使,你小心点。这小丫头不是得了时疫吧?”
“听说云中郡爆发时疫,不知控制成什么样。万一传到这边可不得了。”
时疫也称疫病,古代频繁发生。说白了就是传染病。 任宁皱了皱眉,用金手指看了眼。 小姑娘颜色是黄色,对他无益也无害,显然不是什么时疫。 “时个毛疫,就是得了风寒发了高烧。”
任宁这会的脾气不大好,“赶紧过来瞧瞧。”
两个大夫吱吱唔唔,满脸的不情愿。 他们是商队的随队大夫,而商队也不是开善堂的。商途漫漫,路上遇到病人就治的话,别说他们就是商队也吃不消。 “不治?”
任宁瞪眼。 “治治。”
他们心顿时漏了几拍,忙不迭地把孩子接了过去。 好一番诊断,两人商量了阵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开药方。 “你们刚才说云中郡发生了时疫?”
任宁压低了声音,“情况属实吗?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这送灵回乡的队伍,有三分之一的骨灰和女眷会送回云中郡。 郡里要真发生了时疫,而且范围大或者控制不住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两大夫脸色讪讪,却又不敢隐瞒。 “我们其实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之前路过家小城医馆,我们进去想采买些快用光的药材。刚好听了几耳朵,都是学徒们嘀咕的。”
“应该是真的。没见这趟商路引查得很紧吗?据说就是生怕西南三郡的人翻山越岭跑过来。”
嘿嘿。 “关路引什么事。”
另一人冷笑。 “你意思是说会有人从云中郡翻山越岭跑来涞谷郡。以为他们长了翅膀吗?怎么不说直接跑帝都去。”
…… 任宁脸色难看。 刚才还只是云中郡,这下倒好,连他们星落和萤川也包括了进去。 “指挥使,”两人见任宁脸色不对,连忙停下争吵,“我们只是道说途听,当不得真。”
就算是真的,要塞众人也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回到星落。到时候时疫想必应该已经结束,犯不上发愁。 雷二拎着鱼带着小男孩赶上来时,他妹妹已经喝过了药。 这种小病还难不倒两名随队大夫,小姑娘着了火般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 没多过久,车队停车休息进食。 任宁多长了颗心,仔细检查过同行里的人、车甚至牲畜。 一切安然无恙。 再转到古家商队的大夫那里,小男孩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 任宁边喂追风边问道:“小家伙挺聪明,叫什么名字。你妹妹怎么样了?”
“我叫四斤,妹妹叫百水。”
任宁擦汗。 百姓们目不识丁,给孩子起个“四斤”还好说,然而“百水”不是个什么好名字。 “她已经好多了。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小男孩放下碗筷,砰砰砰地又给任宁磕了几个响头。 “大夫说妹妹睡一觉出身汗,醒了就差不多会好。”
“那就好。”
任宁舒了口气,“举手之劳,用不着磕头,先好好吃饭。”
雷二笑呵呵地端着碗香喷喷的鱼汤走了过来。 “老任,忙完了吧。这汤是特地留给你的。”
“温度刚好。可新鲜啦,快尝一尝吧。”
任宁点头没有拒绝。 他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果然新鲜美味。 追风闻到了香味,吐着鲜红的舌头,咴咴地走过来。 “你也喜欢?”
任宁哑然失笑。 他伸手勾了勾爱马的舌头,把碗放到地上,“喝吧。”
追风尝了一口,高兴地晃了晃尾巴,三下五除二把汤喝个干净。 “好家伙,一点也不给你主人剩下。”
雷二忍不住拍了拍追风漆黑高大的身子。 “没事。”
任宁笑。 “既然追风喜欢鱼汤,那给它喝吧。这些日子队伍一直像只蜗牛般慢悠悠往前走,真是为难它了。”
两人挪开几步,到一边扒饭。 雷二拿出自己的匕首,大咧咧地剔着牙,“老任,这两孩子你准备怎么办?古家商队是不可能带上他们的。”
甚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叫百水,估计连古富贵这种老好人都会毫不犹豫拒绝救治她。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如果要想成为某个地方的人,就得先喝一口他们族里的井水。 因此对姑娘妇女们来说,喝别人家的井水相当于嫁人。 有种女人叫百水。 她们天生命硬,出生克父母,长大克兄弟,出嫁克丈夫,年老克子女。 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喝一百口井的水,即百水。 相当于嫁一百次人,祸一百个族。 因此这绝不是什么好名声,相反是人人躲着走的瘟神。 任宁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际。 “我们也居无定所……” “呆会儿老实问问女眷。如果有人愿意收留他们,我们就带上。如果没人愿意,就给他们点钱。”
世道艰难,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砰! 雷二愤愤不平地擂了一拳身下的土地,“这贼老天,简直是吃人。”
他回去问了问。 女眷们嘴角动了动,然而没人出声。 她们本就是些孤女寡母,回去后自己的命运尚且多舛。谁也不敢再带上一双本就是祸星的孩子。 商队不等人,没等小姑娘醒来,就得继续启程。 雷二骑着奔雷赶了回来,“老任,这附近没有什么善堂……” 任宁只好给了小男孩几两银子,百感交集地送他们下了车,“给你妹妹改个名字。找个人少的地方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就有希望。”
他手里有的是钱。但钱给多了,不是帮兄妹俩,更有可能害了他们。 “知道啦。”
小男孩没有抱怨,笑容灿烂地跪在路边。 队伍里每辆车路过,他都老老实实磕个响头,直到再也看不见。 任宁收回目光,望向旁边的雷二,“想办法查查这附近的山林土地到底怎么回事!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古富贵嘿嘿地骑马走了过来。 “知道任指挥使心肠好,但恕老头子直言。这等穷乡僻野的地方,卖儿卖女饿死路边很正常。再过阵子到了富饶的东部及帝都,那就是太平盛世。忍忍就过去啦。”
任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见老头子已经一把年纪,从马上摔下去可能摔出个好歹。任宁都想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