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终究是京城来的侯府,皇亲国戚,唐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家。 她再没脑子也不敢拦着,只能窝着火眼睁睁着看着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从手边溜走。 戏文是精致,可她没工夫欣赏戏文。 倪漫雪离开后,她第一时间找上了唐浔,横眉竖眼嘴角冷笑道。 “四姑娘当真是好本事!”
“不知不觉就把知府大人哄得团团转,如今连侯夫人都没逃过你的手掌心!”
“呵呵!到底是贱坯子出身,狐狸精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啊!”
老大老二和老三也在一旁助阵附和,尤其是老大,她一脸鄙夷地看着唐浔。 “不就生了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凭你那贱人坯子的娘,知府大人也不可能娶你!”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老二老三也立刻接话。 “就是!也不照照你自己的模样!”
“京城里的大官儿们都讲究娶妻娶贤,你这种狐狸精的样子,当个妾室已经对得起你了!还想当正室!我呸!”
母女四人轮番上阵,口水如炮火一样铺天盖地朝唐浔无情袭来。 她秀色的眉峰紧紧簇在一起,眼中浮现着无限的愤恨与无奈,脸色惨白,红唇紧抿,细小的拳头也紧紧握在一处,心里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她收起犀利的目光,忽然淡淡一笑。 “母亲和姐姐说的是!”
“不过……” 她淡漠一笑。 “你们既然那么有本事,那就让知府大人听你的啊?”
“反正……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退让的!”
从小到大,她就像一条狗一样被养在家里。 主人高兴了逗弄一会儿,不高兴了就直接扔在一旁不管不问。 所有人都能拿她出气,就连家里体面些的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出身不好。 所以她一直忍,忍了十几年忍到了现在。 吃喝没有,她将就些活下来就好。 穿戴没有,她也可以将就,粗布麻衣也不嫌弃。 没有书读,她可以不读书,没有琴棋书画的培养,她更不需要。 她什么都可以让出去,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唯独这一次,那是她喜欢的人,她死也不能退让! 大小姐唐滢闻言立刻横眉竖眼。 “呦呦呦!咱家的四妹妹长本事了啊!”
“以前你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吗?怎么?这一次,为了男人豁出去了?”
唐夫人嘴角高高撇起,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当年你那个娘不就是死皮赖脸地赖着老爷替她赎身么!”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过……你也别猖狂,一个小小的庶女,这门亲事我怎么也不可能让给你!”
“你但凡有点儿自知之明,就好好讨好我,讨好你大姐,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让你嫁过去当个妾,要不然……你就等着吃闭门羹吧!”
说完她就带着三个亲生的女儿扬长而去。 她们路过她面前的时候,临走还不忘朝她身上啐上一口,骂上一句。 “呸!”
“贱人!”
“狐狸精!”
看着她们的背影,唐浔泪流满面。 她眼中除了恨意,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替自己悲伤,也替母亲悲伤。 她知道娘亲不是狐狸精,也不是狐媚子,自己更不是。 她和娘亲一样,都是为了喜欢的人甘愿飞蛾扑火的人。 只可惜娘亲当年识人不清,被父亲风流才子的外表和甜言蜜语的诗文所迷惑。 她将他视为知己,抛弃了众多追求者,奋不顾身的嫁给了父亲。 然而……呵呵! 几年前母亲拉着她的手放心不下又说不出话,郁郁寡欢含恨而终的一幕,她到现在还难以忘怀。 她永远忘不了母亲临死前的眼神,有哀伤、有后悔,也有不舍。 唐浔闭上眼不敢再想。 她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目光坚定地望着窗外,默默下定决心。 ‘我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想让我讨好你们,做梦去吧!’ ‘我自己喜欢的人,我绝对,永远,不会让出去!’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也相信他不是负心之人。 他说过会来娶自己,让自己安安心心地等,那她就相信他。 只希望,自己能尽快逃离当下这个环境。 她过了十几年毫无自由被人作践的日子,过够了,真的够了。 窗外唐家的马车已经离开。 唐夫人带着她几个女儿走了,并没有等她。 这里是城南,离府里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她一个人走路怕是一个时辰也不够。 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呵!本来也没指望不是么?’ ‘她们本来也没把自己当人看不是吗?’ 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更没有怨恨。 她的眼中只有淡漠,陌生到极致的淡漠,就像大街上互不相干擦肩而过的两个人。 内心不会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收起目光,抿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整理了下衣裳就起身离开。 神情倔强,不卑不亢,步伐大方。 没有马车她还有双腿,她可以走着回去。 没有怜悯和疼爱她还有自己竖起的盔甲,她可以坚强。 像她这样犹如野草浮萍一般、从未得到过关爱的人,连骨头都是冰冷的。 只有在遇到自己最喜欢的人时,才会展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而夏靖风,就是那个她喜欢的人。 对此某知府大人表示:本官,何其幸运。 …… 从碧翠苑出来。 倪漫雪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了街对面的临街茶楼继续观察。 她想看看这位四姑娘究竟如何,也想看看私底下唐家几个女眷究竟是怎么样的。 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清新雅致的包厢里。 店小二奉上一壶上好的香茶和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倪漫雪也不着急,一边品茶一边吃。 一刻钟后,对面碧翠苑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唐夫人带着三个女儿上了马车离开。 片刻后,身形消瘦的唐浔也出门徒步离开。 她戴着纱帽看不清神色,但她举止淡然,不卑不亢,步伐有力。 丝毫没有任何悲悲戚戚、哀哀怨怨的样子。 行动间自有一股淡漠和洒脱流露出来。 倪漫雪看得十分满意。